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上雲卷雲舒。


    時光在不經意間匆匆流逝。


    傍晚,一道倩影來到空地,望著獨孤風發了會呆,又迴頭看看靜坐三人,臉上流露出迷茫之色。她沒有出聲,或許是不願打破這裏的寧靜與和諧。她輕輕地放下手中籃子,便離開了。


    天色漸漸朦朧,緊接著,黑夜吞噬了大地,也吞噬了勃勃生機。


    兩個籃子靜靜地放在地上,一動不動。籃子中的飯菜早已涼透,甚至有些冰冷。


    獨孤風側臥在地上,燕山、蒙甜和張野三人坐在地上,皆如石像般一動不動。不知他們的身體是否也像籃子中的飯菜一樣早已涼透……


    冷風唿嘯,寒夜漫漫。


    忽然,燕山打了一個寒顫,瞬間睜開雙眼,掌心和後背已浸出了冷汗。他望向獨孤風,在月光下,漆黑的眸子裏隱隱閃爍著淚光。


    獨孤風靜靜地睡著,很平靜,氣息卻十分微弱。


    燕山在猶豫。


    這時,蒙甜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也睜開了雙眼。下一刻,那完美無瑕的臉龐變得蒼白。她驚唿道:“獨孤大哥的生命力正在流逝!”


    此言一出,燕山臉色大變,張野瞬間被驚醒。


    三道身影同時朝獨孤風奔去。


    燕山小心翼翼地扶起獨孤風,右掌輕抵他的後心,就要給他注入真氣。


    蒙甜連忙阻止道:“燕大哥,讓野兒來!”


    此時,獨孤風身體冰涼,極其虛弱,丹田亦不能接納真氣。若是有陰屬性真氣在奇經八脈中流動,體溫繼續降低,將會有生命危險……


    燕山神情凝重,仍心有餘悸。


    張野毫不猶豫,將右掌按在獨孤風後心處,暗運內力。緊接著,源源不斷的陽屬性真氣自張野掌心流入獨孤風體內。


    冰冷的身體漸漸變得溫暖。


    不多時,獨孤風緩緩地睜開了雙眼。他淒然一笑,笑容中滿是落寞。


    燕山趕忙從腰間取下水壺,喂獨孤風喝了一口。


    獨孤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苦笑道:“我隻是有些餓了,沒事的。”


    燕山右手輕搭獨孤風手腕,略一遲疑,這才鬆了一口氣,淡笑道:“飯菜都涼透了,不如生堆火,一邊烤火一邊吃。”


    見獨孤風並無大礙,蒙甜和張野如釋重負。


    張野笑著道:“我去撿柴火。”


    月光暗淡,寒星點點,冷風簌簌,手腳冰涼。


    終於,火焰燃起,照亮了黑夜,驅走了寒冷。


    四道身影圍坐在火堆旁,將饅頭烤的金黃,就著小菜,喝著小米粥,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或許,幸福就是這麽簡單。


    身子暖和了,肚子也飽了,蒙甜這才問出了心中疑惑:“獨孤大哥,你沉入物我兩忘之境中修行,如魚得水,怎麽會中斷呢?”


    燕山和張野心中也有疑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獨孤風。


    獨孤風抬頭望向夜空,臉上流露出些許自嘲和些許無奈。他緩緩道:“在物我兩忘之境中,我頓悟了,腦海中浮現出十八尊金身羅漢法相,我能真切地感受到金身羅漢法相所蘊藏的強大力量。”


    聽到這裏,張野眼中閃爍著異樣光芒,忍不住問道:“獨孤大哥,你是如何沉入物我兩忘之境的?”


    獨孤風正色道:“在華山幽穀,我領悟了自然之力。那日,野兒你一拳擊出,有一道金光一閃而逝,與此同時,我還看到了一尊金身羅漢。那一瞬間,我似乎感受到了什麽,說不清楚,卻真實存在。於是,我以此為契機,借助自然之力,強行沉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物我兩忘之境,可遇而不可求。獨孤風竟能強行沉入其中,怎能不讓人心生羨慕?


    張野眼中滿是渴望之色,是那種想要成為高手的強烈渴望。


    就連燕山和蒙甜也不禁心生羨慕。


    獨孤風輕咳了一聲,繼續道:“在物我兩忘之境中,我依舊能感受到日出日落、時光流逝,領悟三尊金身羅漢法相就花了整整一天一夜。我心裏清楚,大戰在即,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讓我完全領悟十八尊金身羅漢法相。於是,我把心一橫,想以主觀意識加快領悟速度,卻沒想到,這個念頭剛出現人就昏死了過去。”一聲長歎,無邊落寞。


    這種契機,可遇而不可求,就此錯過,著實可惜。但是,獨孤風不後悔。他活著,隻為報仇。這一戰,無論如何,他必須去。


    燕山輕聲道:“獨孤兄弟,我已向完顏大將軍請命,將慕天麟交給我們。”語調和緩卻擲地有聲,毅然決然。


    獨孤風感激的點了點頭。


    張野也想去,與他的燕大哥並肩作戰,但是,他心裏明白,朝天闕需要有人守護。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了。這一刻,他真的長大了。


    蒙甜隨口問道:“燕大哥,我們什麽時候去長安城?”


    燕山輕歎一聲,緩緩道:“明天正午前出發。”


    獨孤風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戰力不及全狀態時七成。但是,正如獨孤風所言,大戰在即,根本沒有那麽多時間。


    蒙甜之所以有此一問,就是擔心獨孤風的傷勢。


    燕山那一聲輕歎,亦是擔心獨孤風的傷勢,卻別無選擇。


    翌日上午,陽光明媚。


    在這片空地上,燕山將朝天闕托付了給蒙放和於成龍。這一戰,勝負尚未可知。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蒙放將女兒緊緊地擁在懷中,心有不舍,又能如何?女兒已經長大了,會有自己的選擇。他相信女兒的選擇,也相信燕山。


    之後,燕山、蒙甜和獨孤風離開了,沿著山間小路,一步一步向前,沉穩而堅定。這種感覺,不似“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更像“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決心。


    燕山不喜離別,隻有蒙放和於成龍在空地上靜靜地望著他們遠去。或許他不知道,這時,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上,二十八道身影靜靜佇立,眼中滿含淚水。或許他也不知道,這二十八人一大早就在山上等著,隻為目送他們遠去。或許,這一別就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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