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氣勁驟然消散,天怒劍在鐵開山頭頂戛然而止。


    柳若白眼中滿是掙紮與不屈。


    在他靈魂深處,那個冷冰冰的聲音惡狠狠道:殺了他。


    柳若白淡淡道:為什麽?


    那個冷冰冰的聲音輕哼道:劍下無情,這是對上古神兵最起碼的尊重。


    柳若白輕笑道:天怒飲血,殺戮會讓你變強,然後再吞噬掉我的靈魂,隻可惜功虧一簣!


    那個冷冰冰的聲音不服氣道:方才若非有我相助,你未必能勝過他。


    柳若白淡淡道:那我也未必會敗。


    ……


    鐵開山緩緩睜開雙眼,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隻有在死亡邊緣徘徊過,才能真正明白生命的可貴。


    他神色平靜,隨口問道:“你為何不殺我?”


    聞言,柳若白如夢方醒,淡淡道:“你當真想死嗎?”


    鐵開山輕歎一聲,坦然道:“不想,卻也不怕。”


    柳若白微微點頭,淡淡道:“能否渡我過河?”


    鐵開山莞爾一笑,朗聲道:“開船!”


    一聲令下,揚帆起錨。


    不多時,大船緩緩地駛出了碼頭。


    天怒劍已然入鞘。


    鐵開山躺在甲板上,靜靜地仰望著天空。


    這是第一次,他的內心十分平靜。


    他變了。


    柳若白坐在船頭,靜靜地凝視著水麵,若有所思。


    他克服了心魔,擁有了短暫的安寧。


    沒有了痛苦與煎熬,就這樣靜靜地呆著,他已知足。


    鐵中棠抱著三壇酒,來到船頭,隨意坐下。他將一壇酒放在鐵開山身前,又將第二壇酒放在柳若白身前。


    之後,他隨手拍開第三壇酒的泥封,繼而舉過頭頂,大口地喝了起來。


    鐵開山沒有動。


    柳若白拿起酒壇,拍開泥封,仰頭就喝了一大口。


    鐵中棠用衣袖拭去了嘴邊的酒漬,隨口問道:“柳少俠就不怕酒裏有毒嗎?”


    柳若白淡淡道:“就算有毒,我也不怕。”


    鐵中棠自嘲一笑,緩緩道:“江湖傳言,天劍山莊少莊主曾化名莫已閑,醫術出神入化。不知可有此事?”


    柳若白隻是莞爾一笑,並未開口。


    這也是一種迴答。


    鐵中棠若有所悟,又問道:“江湖還有傳言,天怒劫降臨,柳少俠化身鐵血魔頭,天怒飲血,濫殺無辜。敢問柳少俠,可有此事?”


    柳若白輕笑一聲,反問道:“若是我說沒有,你信嗎?”


    鐵中棠毫不遲疑道:“信。”


    柳若白微微一愣,緩緩道:“天怒劫是真,天怒飲血亦是真,我也殺人不少人,卻從未濫殺無辜。不過,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鐵中棠似乎想到了什麽,沉吟道:“一定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柳少俠。”


    柳若白輕歎道:“若果真如此,那這幕後主使之人行事簡直天衣無縫!”


    鐵中棠沉聲道:“柳少俠可否說來聽聽?”


    柳若白苦笑道:“真不知該從何說起。”


    鐵中棠道:“那柳少俠不妨說說,哪些人是你所殺,哪些人不是?”


    柳若白淡然一笑,隨口道:“那個村莊之人非我所殺;洛陽金刀張勝、河間大俠秋明鏡、黃河劍客蘇東海、鐵膽無情樊無期四人是我所殺;至於丐幫刑堂堂主傅青主,隻是身負重傷,非我所殺;翠雲峰連雲寨是我所滅;楓樹林那二十一人非我所殺;昆侖二老是我所殺;四方鏢局之人非我所殺。”


    話音方落,他愣住了。


    他明明已忘記一切,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呢?


    這時,那個冷冰冰的聲音沒好氣道:這是我的記憶。


    柳若白這才釋然。


    聞言,鐵中棠眉頭緊皺,沉吟道:“真真假假,撲朔迷離,這誰能分得清呢?但據我所知,天怒飲血,所殺之人屍身與眾不同,別人又如何能做到呢?”


    柳若白淡淡道:“或許有第三種飲血神兵存在。”


    鐵中棠微微一愣,隨口問道:“第三種?”


    柳若白隨口道:“世人皆知,西域魔刀亦可如此。”


    當然,這種嫁禍於人之事,西域魔教少主根本不會去做,也不恥去做。


    鐵中棠微微點頭,輕歎道:“連屍身也一樣,那柳少俠當真是百口莫辯!”


    柳若白淡淡道:“我也從未打算辯解。”


    就算是嫁禍,那也天衣無縫,解釋也是徒勞。


    當然,若是能找到第三種飲血神兵,就會有轉機。


    鐵中棠微微點頭,心照不宣。


    既然如此,那就不必解釋。


    你若拔刀相向,我便以死相拚。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江湖從來不缺熱血,那就讓熱血灑盡。


    或者,我死。


    這時,鐵開山坐起身來,拿起酒壇,拍開泥封,大口地喝了起來。


    烈酒進入口中,胸中豪氣上湧。


    烈酒灑在臉上,酣暢淋漓。


    烈酒濕透了衣襟,痛快!


    一口氣,一壇酒見底。


    鐵開山隨手用衣袖拭去了嘴邊的酒漬,繼而望向柳若白,目光誠懇而堅定。他朗聲道:“柳少俠,我信你!”


    柳若白微微點頭,隨即舉起酒壇,大口地喝了起來。


    鐵中棠不甘落後,也舉起酒壇,大口地喝了起來。


    同樣,一口氣,兩壇酒見底。


    酒逢知己千杯少。


    一切盡在不言中。


    鐵開山朗聲道:“再拿三壇酒來!”


    他們喝酒。


    他們放聲大笑,肆無忌憚。


    不知不覺中,大船緩緩地駛入了碼頭。


    鐵開山神情肅穆,朝柳若白微一抱拳,沉聲道:“鐵某是個粗人,若柳少俠不棄,交個朋友如何?”


    柳若白淡然一笑,飛身躍下大船,翩然而去。


    鐵開山不明所以,喃喃道:“這算什麽?”


    鐵中棠淡笑道:“在幫主飲下第一壇酒時,柳少俠就已視幫主為知己了。”


    一聽此言,鐵開山心裏樂開了花,嘴上卻嘟囔道:“讀書人就是矯情,連句話都懶得說。”


    鐵開山微微搖頭,笑而不語。


    桃花峪渡口,黃河幫分舵。


    燕山、蒙甜與石破天三人剛來到門口。


    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公子已迎了出來,正是黃河幫少主淩無雙。


    燕山喜出望外,直言道:“淩兄弟,我要過河。”


    淩無雙淡笑道:“三位請隨我來。”


    黃河邊,十二條壯漢抬著一條船,走入水中。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無需多言,燕山已明白一切。


    他望向淩無雙,目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抱拳道:“淩兄弟有心了。”


    淩無雙淡然一笑,隨口道:“我送三位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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