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又驚又怒又妒的看著這一幕。他原是想來探探初日那日答應他的承諾辦得如何,沒想讓他撞見皇太孫抱著初日下馬車一路迴到宮殿,心裏妒恨的他,忿忿地離去。


    憑什麽?到底憑什麽?!


    一早郭愛醒過來後,頭暈得不得了,她記起出宮喝醉酒的事,又見醒來時已安然在皇太孫宮自己的住所裏,她大驚,“難道真是那家夥背我迴來的?


    她搖頭不敢相信。


    “那家夥?你可是在說殿下?你啊你,真是大不敬則吳瑾手上端了碗東西,麵色不佳的走進屋裏。


    “你……你的意思是,背我迴來的人真的是殿下?!”她瞪大眼看看吳瑾。


    “你是被抱迴來的,還是千金之軀的殿下抱你這奴才”他怒吼。初日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竟讓殿下抱迴來,這事若傳出去,有十顆腦袋都不夠掉。


    她張看嘴,完全石化。


    “口吾,把這喝了吧,醒酒的,另外,這籃東西是殿下要我拿來給你的,真不曉得你這沒規矩的家夥,是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殿下的關心。”想他在殿下身邊伺候多久了,也沒見過殿下這麽關心他。吳瑾碎念著將端來的東西放在桌上。


    郭愛看了眼碗裏的東西,鳥漆抹黑的,下意識的就排斥。“不用了,我沒宿醉,不需要喝。”


    “不需要也得喝下去,這是殿下特別交代咱家給你送來的。”吳瑾瞪看她一臉肅容的說。主子交代的事,他一向使命必達。


    見他如此堅決,她不敢哆唆,咕嚕將醒酒湯喝個精光,喝完才發現這玩意其實不難喝。


    抹抹嘴後,見吳瑾神色依然嚴肅,她不禁乖乖的正襟危坐起來。“呱……我曉得公公是怪我既然跟看殿下出去,就該負責照顧他,結果自己反而喝醉了,最重要的是,還讓殿下抱我迴來,這太不應該了,我罪該萬死。”她主動認錯。


    “算你還識大體,不過記住,宮有宮規,昨日之事不可再犯,就算殿下不責怪你,咱們司禮監也會查辦。”


    司禮監專門懲處犯事的太監,聽說非常嚴酩,郭愛感到害怕的吞吞口水,滿口保證,“不會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吳謹臉色這才好轉,“殿下去上楊大學士的課了,走前他交代讓你午後去找他。”他傳話後就離開。


    郭愛搔搔頭,坐在椅上托著腮,想到朱瞻基竟抱著她迴宮,她的臉就不受控製的一陣熱辣,她好奇竹籃裏是什麽東西,於是打開一看,竟是各樣精致的小點,她小臉頓時一亮,揀起一塊入口,濃密的蓮蓉滋味立即在嘴裏化開。


    再揀了塊糕點,這迴是桂花糕,濃鬱的桂花香氣,還沒入口就先聞到,郭愛心滿意足的吃著,想到他抱她迴宮,現在還特地命人拿她愛吃的糕點來給她,一顆心忍不住怦怦亂跳,也像打翻了蜂蜜罐一樣,整顆心甜滋滋的。


    但旋即的,她的心情被一股憂愁取代,在這個朝代,她像無根浮萍,雖在宮中當差,但其實日子過得膽戰心驚,在這裏,她找不到未來,沒有歸屬,是被無垠的宇宙遺忘的時空旅人,她和朱瞻基之間完全不可能,別說自己現在的小宦身分,光是“蘇麗”的替身就夠教她頭大,她要自己別想太多,這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東宮裏,胡善祥和孫仲慧來向朱高熾和張氏請安,太子妃便要兩人留下,命人在花園裏備茶點和香茗,打算與兩名未來兒媳談心。


    “你們入宮也有一段時間了,別整日悶在自己的房裏,多和太孫四處走走好培養感情,將來皇室還得仰賴你們開枝散葉呢。”太子妃輕啜了口香茗後說。


    “是,娘娘。”胡善祥柔順的應了聲。


    “從我入宮以來,至今見著殿下還不超過五次呢,每次去找殿下,他都不在皇太孫宮。”孫仲慧嬌聲道,語氣裏不無埋怨。


    “怎麽會?”太子妃皺眉,然後看向胡善祥問:“你的情形也如此嗎?”


    胡善祥支吾著,最後才點頭,“是。殿下事務繁忙,本就不該將心思放在兒女情長上。”


    “胡姐姐,你嘴上說得這麽無所謂,其實心裏也悶得緊吧則她就不信她真如她自己說的那樣淡定。


    “為夫君分憂解勞本就是妻子的責任,如今殿下政事和課業繁忙,善祥以為未能盡心伺候已是不對,怎能再讓殿下更煩憂?”胡善祥善解人意的說。


    這番話聽得太子妃眉開眼笑的頻頻點頭,而孫仲慧則是氣悶在心。胡善祥言下之意是指她不懂事,增加殿下的困擾嗎?


    深知孫仲慧的心思,太子妃打著圓場,“你們被選入宮中,將來就是瞻基的妃子,夫妻敦倫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


    兩人一聽全都紅了臉,潮紅還爬上耳朵,她們都沒想到身為太子妃的張氏會說出這麽私密的事,也才明白她是真心的將兩人當成兒媳婦看待。


    “這樣吧,今日天氣晴朗,本宮就要瞻基教你們射箭,也好放鬆一下心情。”


    太子妃決定後,立即命人去通知兒子。


    射箭場內,朱瞻基正在教導胡善祥以及孫仲慧射箭,而被喚來伺候的吳瑾和郭愛則靜候在一旁。


    經過酒醉和糕點事件之後,這幾日郭愛一見朱瞻基就很不自在,甚至下意識避免和他接觸,隻是沒看到人又會忍不住想,她都快被自己搞瘋了,而今天一到射箭場,發現王振竟在太子身旁伺候著,她才知道朱瞻基真的把王振調到東宮,所以剛剛她才跟王振說了下太子的病情,並要他幫她“督促”


    太子的健康和飲食,若有緊急狀況,必須立即迴報她,而王振也應允,並感謝她的幫忙。


    胡善祥和孫仲慧的箭術不佳,但朱瞻基還是很有耐心的一一指導,並不時的逗郭愛,讓她又是跳腳又是臉紅。


    “聽說你今天又晚起了是嗎?”趁著胡善祥兩女努力的在練習射箭,他對著郭愛打趣道。


    她立刻反駁,“哪是我晚起,明明就是你又像上迴那樣太早起床了。”還聽說咧,都親自來捉她起床了,害她一睜眼看到他時差點沒跌下床。


    想起她受驚嚇時的反應,朱瞻基忍不住笑出聲。沒道理他睡不好,伺候他的太監還能唿唿大睡吧,當然也要挖起來伴著。


    郭愛雙手權腹鼓起腮幫子,沒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多麽大膽和不適宜。


    太子妃就坐在後方的錦棚裏觀看,她的目光沒放在射箭的兩女身上,而是落在兒子和郭愛身上,見到兒子的笑臉,她不禁驚奇。她已有多久沒見到瞻基的笑容了,對於他們的談話,她感到好奇,但他們暖昧的互動,則讓她沉下臉。


    在朱高熾身邊伺候著的王振,目光癡迷的看著心上崇拜的人,朱瞻基笑容滿溢,他也跟著開心起來,但一看到讓他笑聲不斷的人是初日,他眼中的癡迷被嫉妒遮蓋,手也悄悄的握成拳。


    其實王振對郭愛的心情很矛盾,一邊謝謝她幫他,一邊又嫉妒她能得到朱瞻基的注意,一樣都是宦宮,為何際遇差這麽多,好處都是初日得到。


    “殿下,你覺不覺得瞻基跟初日的相處已失了分寸?”


    “嗯——”朱高熾沉吟,半晌後一笑,“雖然於禮不合,但初日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瞻基從小被父皇寄予重望沒什麽玩伴,許是覺得那孩子的的反應新鮮、好玩。”


    朱高熾的話雖然有道理,但看著眼前兩人那異常的互動,太子妃的臉色並未緩和下來,王振見狀,趁機上前說話。


    “請娘娘息怒,其實就奴才的觀察,殿下是個非常體恤下人的主子,幾日前奴才到皇太孫宮找初日,就親眼看到殿下抱著初日迴宮,所以奴才鬥膽猜測,是因為殿下的體貼,初日才會……”


    “你說什麽?!瞻基抱初日迴宮?”太子妃震驚。


    朱高熾聞言也愕然。這確實過分了。


    王振見自己的話造成效果,再續道:“初日嘴甜,本來就受大家歡迎,近來他受到殿下寵信,大夥都替他高興。”


    不管他說了什麽,接下來的時間裏,太子妃未再展露笑容,王振見目的已達到,聰明的閉上嘴巴,讓他的那些話在太子妃心裏發酵。


    太子妃冷眼看著,兒子和那小太監的親密互動變成一根刺紮進心裏,靜了一會的她張口正想再問王振些什麽,就見兒子走迴錦棚內。


    “怎麽自己進來了,她們呢?”她冷問撇下兩女獨自迴來的兒子。


    “我讓她們繼續練射。”沒發現母妃口氣冷淡,朱瞻基無趣的說。


    事實上,孫仲慧見他迴錦棚也要丟下弓粘上來,但他堅持讓她留下與胡善祥練習競射,誰贏了他就有賞,那女人才沒繼續纏著。


    太子妃見他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刻意擺脫兩女的。跟個小太監就那麽有興致,對自己將來的妃子卻這麽不耐煩,她有必要提點他。主意一定她先要人端上涼飲給他消暑,接著開口,“瞻基,本宮辦這場射箭是要你多陪陪善祥她們,將來皇嗣還得靠你們,別冷落了人家姑娘,該把心思放在你未來的妃子們身上。”


    太子妃話說得合蓄,但朱瞻基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母妃的意思。定是剛剛逗初日時被母妃看到,產生什麽警訊,皇宮是個表麵光鮮,實則藏汙納垢的地方,母妃有此聯想他不意外,能夠在這宮裏生存下來,他們都不是單純的人,但對初日,他隻是喜愛他、喜歡他的陪伴,沒有任何出格的想法。


    太子妃也知道他的月卑勝,隻是提點一下,話題不再在這上頭打轉。


    朱瞻基迴錦棚休息,郭愛自然也跟看進到錦棚裏,八月天豔陽炎烈,不用在外頭曬太陽,讓她彎唇笑了。


    瞥了她的表情,朱瞻基笑了一聲,不顧母妃還在看著,丟去自己喝了一半的涼飲給她。“賞你的,滾一旁喝吧!。”


    她的貪嘴是有名的,馬上歡喜的捧著那半碗珍貴的涼飲閃到角落去,見她喝得痛快,朱瞻基又笑一聲才到太子妃身邊坐下。


    “手察擦汗吧。”太子妃不動聲色的遞了絹子給他,眼角餘光也狀似不經意的掃過郭愛,幾分深思閃過。


    “謝謝母妃。”他接過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幾把後,將緝子丟給母妃身邊的宮女。


    “母妃,你要我有空多陪陪那兩人,今天也耗了我半天,該夠了吧,皇爺爺安排給孩兒的課業還有許多未完成,是不是讓我先迴去忙?”他實在不想在這幹耗時間,無聊死了。


    她脫了他一眼,表情變得嚴肅。“你是真不知道本宮讓你教導兩人射箭的意思,還是假裝不知?”


    他聽了不禁歎口氣,“兒臣明白,再過不久就要大婚,你讓我多和她們培養感情,以期為皇室開枝散葉。”


    “既然明白,那就多留些時間陪陪她們,你說說,你心裏較屬意誰?”


    “我屬意重要嗎?誰正誰偏都是皇爺爺決定的,我哪能自主。”他無奈的說。


    “話是沒錯,但母妃總想知道你心裏喜歡誰,我再試著去向王貴妃打聽皇上的意思,瞧瞧能否如你的意。”她一心為兒子著想希望兒子隻是一時迷惑,等大婚後,有了家室,心思就能穩重些,不會再和內侍做出有失分寸的事來。


    皇後過世後,王貴妃便是父皇身邊最得寵的妃子,若去請托她,說不定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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