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人把這當示威了,周寧君沒作解釋。他的戀人有過往,而且是豐富精彩的過往,周寧君從來都覺得這沒有什麽。像殷薑那樣的人,沒有情史才怪,但他還一直都隻有與薑益這個人作糾纏,沒有過別的男朋友,周寧君都覺得殷薑單純。周寧君雖然知道殷薑個人的殺傷力很強,骨子裏的性格其實非常霸道,但周寧君還是放任自己沉迷殷薑,方方麵麵用著不理智的態度占有著這個人。但那是他對殷薑的愛,他不需要跟任何一個人解釋他跟殷薑的關係和感情。也就不需要向薑老板證明什麽,表達什麽。他不接薑益的話,薑益看了看山下麵的風景,狀態悠閑,等了等過後,他又若無其事道:“周處長手裏是有點錢的吧?”周寧君沒說話,但看向了他。“要是有點的話,把這餐廳接了?”薑益淡淡道:“這地方殷薑挺喜歡的,最初是他來的,後來我帶他來,他就不怎麽喜歡來了,可能換個人,他會重新喜歡上這裏。”“風景不錯吧?”薑益說完,又重新看向風景。周寧君沒迴薑老板的話,這時,他轉過身看向身後,定住了身體。薑益跟著迴頭,看到了殷薑一臉的驚詫,而站在他對麵的安德這時流下了眼淚。這一刻,殷薑恰好轉過頭,朝他們這邊看來,薑益看到殷薑在看到周寧君後明顯鬆了口氣,緊接著朝他們這邊開口:“快點過來!”他緊張了,周寧君快步過去,薑益跟著走了一步,看到殷薑的眼睛粘在周寧君的身上,就像一個人對著至親的家人一般熟稔又放任自己的信任一般地對著周寧君道:“我就說了一句‘謝謝’!”小夥子哭太快了,他可什麽都沒說,他的心在前一秒還慈悲得像個菩薩。周寧君快步過去,按住他的背,他看著殷薑的眼神異常溫和,等他再轉過頭,眼神犀利如刀:“哥德華先生,有什麽問題嗎?”第43章 “抱歉,沒什麽問題,我隻是情緒失控了,最近壓力太大了。”安德哥德華努力讓自己笑得燦爛一點,為自己解釋道。他來龍國不到一年,以為自己得到了一切,國外的家人已經為他開了兩次慶功派對,他也受到了同事們的羨慕與尊敬,他也以為他將得到家庭與事業的成功,而這一切直轉急下,他即將因為失敗而迴國,迎接奚落與責怪。這中間,還有很多他對殷薑的嫉妒與不正確的憤怒。他說謝謝殷薑今天能過來,殷薑說謝謝,這位外表非常英俊的迷人男士說謝謝的嗓音柔和,神情溫暖而真摯,他沒有笑,但整個身體都散發出了他真摯又誠懇的態度,他好得不可思議,所以安德在一句“你和周先生看起來很般配”的話後又得到了一句“謝謝”,他卻因為心痛難忍哭了出來。那是嫉妒的仇恨,他恨殷薑居然更迷人,比以前那個冷淡冷酷的殷薑先生更打動人心。而他身邊的薑益,之前殷薑還在醫院陪著他的時候,眼底還有光,臉上還有淡淡的笑,目光追隨殷薑的樣子,就像戀人在追隨他所愛的人。但薑益不是這樣看著他的,薑益對他很好,但很多時候,他對自己的好,就像一個長者看著自己的孩子,就像一個冷酷的上位者,包容著他喜歡但愚蠢的小情人。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狂熱的愛情。那是安德想要,但薑益從來不給的,薑益為他做了一切,但所有的言行,都像一個包容的引導者,安德隻能按他的方式生活在他身邊。這段戀情是不平等的。所以,他無比嫉恨隻一個出現,就能讓成熟冰冷的愛人成為狂熱衝動的少年的殷薑先生。“對不起對不起,”薑益過來了,安德連忙笑得更燦爛,他擦著眼睛拉開椅子,朝在場的三個人道:“請坐,我們用餐吧。”“殷薑先生。”他朝殷薑看去。殷薑沒走過去,他朝安德對麵的椅子走過去,走在他身邊的周寧君順手一拉,拉開了一張椅子,殷薑站著等了一下,等周寧君也拉開椅子先坐下了,他跟著坐下,朝安德點了下頭,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欺負一個年輕小孩,要對小孩寬容點,便對安德道:“不是我冒犯到你就好,最近確實發生了很多事。”安德擦幹了眼淚,笑著點頭,但轉頭過去的時候,他看到薑益隻是瞥了他一眼,然後自行拉開椅子坐下了。就這一下,安德已經打開的淚腺控製不住開關,熱淚又想衝關而出,他連忙道:“抱歉失禮了,我去趟洗手間。”他轉身而去,接而速度加快,小跑了起來,背影看起來有點狼狽……年輕人在愛情裏容易受傷,因為愛情從不如自己所願,尤其跟老男人談戀愛,愛情的好壞,就要看老男人良心的多寡了。老男人的人好,愛情就好點。老男人的人差,愛情就會呈現它最醜陋的樣子。但這段感情裏,安德也是設計貪圖的那一方,所以享受完愛情的美妙與光彩之後,兩個人就得帶著身上剩下的那些最不好的東西坦誠相見了。殷薑的大方,僅因為他年長,還過得不錯,他是博奕勝出者,也是力量的持有者,現況決定了他的寬容。但他能遊刃有餘安心地生活,不過是他清醒自己他自己是誰,也知道他該對每一個不同的人該持有什麽樣的態度,所以他對安德的寬容有限,年輕人的背影再狼狽,年輕人也還是年輕,還有野心,還有的是機會獲得比薑益這個老東西還更好的資源。沒有智慧與界限的同情,就跟沒有自保能力的善良一樣愚蠢,不僅是愚蠢的自以為是,還是一種愚蠢的對自己的作惡,殷薑看了背影一眼,就收迴眼來,直接和對麵的薑益道:“他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薑益一聽就笑,雙眼眯起,格外迷人。兩人年輕的時候一度很像,尤其笑起來的時候,兩個麵相不一樣的男人居然神奇的相似,一樣的迷人瀟灑倜儻且張揚。而現在笑起來鋒芒畢露的隻有薑董了。殷薑倒是懶懶的,沉靜深遂的周寧君在身邊,給他帶來了放鬆的感覺,所以這也讓殷薑的進攻性強了一點,他朝薑益抬了抬下巴,“你想讓他從我這裏得到壓力?”“點菜嗎?”薑益沒迴答,而是迴頭看了眼室內的餐廳方向一眼。“要走了,也不說人話了,”殷薑轉頭和周寧君說道,他沒壓低聲音,當著人用正常聲音說人的小話:“就這麽個玩意,折騰了我十幾二十年,你前男友肯定要比我這個前的強。”周寧君一下就被他說笑了,這場合翻前任?那麽多時間從來沒提起過,當著前任提?借前任吃前任的醋?周寧君很謹慎,“都挺好的。”“你那個好還是我那個好?”殷薑斜眼看他。周寧君無奈,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道:“我那個。”殷薑搖搖頭,得到答案了,心裏反而不好受,這心情不一好,他冷著臉朝薑益看去,“你就想要這種殺人的感覺?把一團糟的生活過得更糟一點?”說前任都沒好事,更何況是見前任。薑益非要再拖他下水?薑益不笑了,他冷下臉來,這一刻,他氣勢也伏低,他就像個受過重創的老人一樣滄桑疲倦,清瘦陰鷙的臉上露出著顯而易見的執拗與陰沉。他露出了他的本來麵目,他淡淡道:“本來想給你留點好印象的。”殷薑不動聲色。這世界上可能最了解薑益的人就是他了,薑老板在他這裏沒什麽好印象,要是還有一點,殷薑就衝不破對這個人的執著。“也想給你們埋點雷,”殷薑太沉得住氣了,也太不可思議了,他不知道殷薑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但冰冷的殷薑,遊刃有餘的殷薑,注定要成為他心中那道想取也取不得,想靠近也靠近不了的白月光,所以,坦誠點又如何,薑益攤手,“你們可能最後也不會在一起,也不會幸福多久,但要是因為我而分手,我會覺得很榮幸。”“甚至會因此感到很幸福。”他朝周寧君點點頭,又朝殷薑點點頭,很禮貌,很紳士。“你現在成天想的都是這些事了?”“對。”“身體還好吧?”“還行,這麽活著,活個幾十年還是能活的。”薑益說著,眼睛直直看著殷薑,眼底閃著沉沉卻漸漸銳利的光,“不會死的,你放心,也不會過得很慘,你要知道,經過德尚和他爸爸圍獵的我,會比以前強一點。”殷薑扭頭就朝周寧君看去。周寧君朝他點頭,“黃德尚和呂瑞他們即將成立新公司。”這是把連他都挖不走的天才高手帶走了,薑益公司那些能幹活的人,大概都跟著黃太子了……黃德尚想要的薑氏雖然沒得到最完整的那個,但他還是鬥垮了薑益,挖走了薑益的命脈。薑益最好的哥們,同時也是最嫉妒薑老板那個朋友,終於勝利了。之前薑益還想著為黃太子出頭救他家老頭子。薑益這人,對屬下兄弟還是很慷慨的。最慷慨的,還是咬下了他身上最重要的一塊肉,這就是報應了,有生之年,終於看到,還送到他麵前來讓他觀賞,殷薑心情一下就好了,他寬容的看著薑益,就像看著自己那傷痕累累但也碩果累累的人生一樣平靜沉著。他早就不介意薑益對他的吝嗇,但他介意著薑益因為要侮辱他而去侮辱他的朋友的那些事情,他昔日的朋友隻死了一個康小勝,但那些因為薑益而遠離他的朋友,在可憐他過後,也消失在了他的青春歲月裏。他因為薑益失去了很多當時他很在意的人,但在很長的一段路上,他還是固執地想著,不能這樣,不能這樣,薑益這樣下去,會完蛋的。後來他不能原諒薑益那些因為自己“中傷”薑益朋友而出現在他身上的拳打腳踢,薑益認為他麵目可憎,因為薑益也覺得自己也麵目可憎的殷薑就像隻耗子一樣愴惶而逃,逃出去的好幾年裏,在一個人的時候,沒有力量天天都在懷疑自己的殷薑總是瑟瑟發抖……他害怕,慌張,懷疑自己,他再沒有愛的能力,甚至沒有感受傷害的能力,他麻木又悲傷,僅憑一口氣,熬過無數個痛苦不堪的夜晚,受過無人能理解的折磨,才撐到新生,才撐到看見新的光明。這就是他的半生。也是薑益的半生。薑益最好的兄弟還是背叛了他,還戰勝了他,兩個男人之間的決鬥,以黃德尚取勝。這才是對一個男人尊嚴與自信最大的踐踏。難怪要見他了,殷薑平靜地看著薑益,往事曆曆在目,閃過他眼前,這時候周寧君握住了他的手,突然而來的溫暖讓殷薑笑了笑。對麵,薑益看著他的笑容,淡淡道:“你當初說的都是對的,其實我也沒有不信,我隻是認為,我能掌控他。”安德這時候走過來了,殷薑的眼睛從這位年輕人轉到了薑益身上,沒有說話。他再沒有勸告薑益,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不要像當年認為自己能掌控黃德尚那樣以為自己能掌控安德。殷薑沒有說話,但在這一刻,殷薑的眼前突然看到了年邁的薑益,坐在空蕩蕩的一個大房間中間的一把椅子上,拿手槍對準了他自己的腦袋……第44章 進餐時,餐桌上很安靜,沒過一會兒,安德沒有沉住氣,不停地主動挑起話題。他顯得很脆弱,像個傻瓜,殷薑同情心有限,僅用安靜傾聽代表了迴應,沒有和他一來一迴地說話。安德說了幾句,在朝殷薑和殷薑的伴侶都遞過話,但沒有得到熱情迴應之後,無措地朝薑益看去。薑益冷眼旁觀。安德並沒有那麽脆弱,好像最近就有點這個意思了,可能是心裏藏了太多委屈,委屈讓他放軟了身段。而這並不吸引人。薑益對所有情人的厭倦,也就是從這裏開始。一旦他們放縱軟弱開始向他依賴,這場遊戲就開始不好玩了。他需要的是綻放的生命力,而不是看見生命力消失後的萎靡。沒有人像殷薑,就算處在絕望當中,他也會死死握住反抗的刀,朝對不起他的人義無反顧砍去。那種雄厚、雄偉的生命力,才是薑益所想一直想擁有的。當然,他自己一切都好的時候,他希望殷薑是安靜的,是臣服他的,更是崇拜他的,不要總以一副與他並駕齊驅,甚至能掌控他的姿態出現在他的身邊,奪去應該屬於他一個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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