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兩人聳聳肩。不知道,世間本來就有陰謀存在,誰知道真實是什麽?


    丁曦寧看著費巧這會兒興致高昂,和長發老板頭靠著頭,討論得不亦樂乎,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齒,“找一天,我一定要把那個天使的羽毛拔光光。”


    霍穎瑤轉頭,看著長發老板,一臉惋惜,“我讚成。唉,可惜,這麽優的男人……”


    費巧可是狠角色呢!


    “未來慘了。”她們三人異口同聲,接著笑成一團,為沒長眼的長發老板掬一把辛酸淚。


    隻是,究竟是何時發生的?


    那兩個人,是誰先看上誰的?


    她們三人小聲討論,越說越高興,至少那隻鳥總算願意像個人,和平的和男人相處了。


    愛情正在發芽,雖然緩慢,而且脆弱,但它就是來了。


    早上八點鍾,不再有上班上學的人潮,費巧這才搭上固定時間、固定司機,幾乎連乘客都固定的客運,出發前往台北。


    一上車,要到台北看病的老太太就對著她微笑,菜籃族媽媽也跟她打招唿。


    “早啊!費小姐。”


    “早。”她禮貌的迴應。


    司機也露出陽光一般的笑容,“早安,費小姐。”


    “前麵有位子。”另一位媽媽指著陽光司機旁邊的特別座。


    費巧尷尬的笑了笑,在老位子坐下。


    大家都是熟識,日子久了,也都培養出既陌生又熟悉的友誼,畢竟桃園到台北不算短程,一趟路下來,大家說說笑笑,比較好打發時間,連陽光司機都哼著歌或者當起主持人,帶動乘客們的聊天動向。


    起先費巧還以為大家原本就認識,但是後來發現,這一切的熱絡行為竟然是那個年輕的陽光司機在串場,好讓這些婆婆媽媽、爺爺伯伯打開話匣子,他自己也熱情參與。


    至於她是怎麽加入的,她忘了,隻是多少感受得到這些長輩的刻意拉攏,他們要將她和陽光司機湊成一對,連她被菜籃族媽媽要去的名片,最後也落到陽光司機的手上。


    之後好一陣子他把名片擱在駕駛座左前方,她也沒特地點破,倒是這些長輩真是太可愛,常開他玩笑。


    “小吳,你這麽拚,還兼夜班,哪來的時間交女朋友?我看你隻能從乘客之中挑選了。”菜籃族媽媽說話的同時,還對著費巧笑。


    “什麽挑選?我一向都是站在旁邊等人挑,而且還常常落選。”吳偉恩邊開車邊靦腆的笑說。


    “哈哈哈……不然你問問看費小姐,她有沒有要挑你?”陳老先生有話直說。


    “也是……”吳偉恩也不避諱,笑看著臉紅紅的費巧。


    他一顆男兒心怦怦亂跳,旁邊的費小姐可是像天使一樣美麗的女孩,而他隻是個客運司機,追得上天使飛翔的速度嗎?


    感受到陽光司機投射過來的眼神,費巧尷尬不已,“嗬……嗬嗬……我小睡一下……”


    “哎喲,費小姐,害羞啦!小吳,你真的很打拚,我要不是女兒太小,都想把女兒嫁給你了,不過這樣你就要喊我一聲丈母娘了,來,不然叫叫看也可以。”


    “我的娘啊……”吳偉恩模仿歌仔戲的角色,大聲哀號。


    盡管閉上眼,費巧也不禁笑出聲。


    因為一路上笑笑鬧鬧,時間飛逝,大家陸續下車。


    “我今天不是到花市,所以前麵停一下,讓我下車就好。”最後下車的費巧提前告知。


    “多休息,你的黑眼圈跑出來了。”吳偉恩趕緊把握僅有的幾分鍾表達關心。


    費巧翻個白眼,苦笑一聲,“謝謝你。”


    “別客氣。”他朝她行個童子軍禮。


    她笑著下車,看龐大的客運又往前開走,不得不想,跟這樣打拚的男人結婚,在家相夫教子,一定是件好事,但究竟是她怕了男人,還是少了什麽?為何她總覺得置身事外,並沒有掉進網裏?


    陽光司機眼裏的陽光救贖不了她心裏的陰霾?


    不想了!把剛剛那個和善的男人暫時拋到腦後,費巧調整好心情,武裝起自己,朝咖啡館走去。


    下午兩點之前,咖啡館並不營業,除非熟客要求,或是藝廊要開會,再不然就是經紀人帶著買家來看畫,所以蕭驤一一向是在顏料堆中揮灑度過上午時間。


    說揮灑太寫意,他不是畫抽象派的自由畫家,而是畫半具象卻充滿想像的油畫,有時出現強大寫實功力,有時一躍而上的又是極具插畫範疇的天馬行空,所以總會創造話題。


    他的畫有太多談論的可能,雖然他本身一點都不愛說話。


    因此在早上十點多的時候有不速之客按門鈴,通常不會得到他的好臉色。


    如果不是郵差,那麽最好有非常要緊的事,因為他非常厭惡被打擾,厭惡突發狀況,厭惡任何人類的行為中斷他作畫。


    偏偏她不是人。


    在開門的一瞬間,他就有很頭大的認知。


    這女人不是鬼,就是天使,她和真實的人類有太大的差距。


    按了半天門鈴,費巧一看見咖啡館的門被打開,自顧自的嚷道:“我就知道你在!是在上廁所喔,不然怎麽那麽久才來開門?”


    她想要推開他,逕自進門,可是推了半天,始終推不動,還發現事情不妙,看著自己的手,驚叫出聲。


    “你好髒……天哪,我手上這一坨是什麽東西?”


    她的手沾上了糊糊黏黏的東西,好惡心,直接抹在他髒兮兮的上衣,然後不死心的看著他。


    “幹嘛?屋裏有女人?不能進去?”


    “你要幹嘛?”蕭驤一沒見過哪個女人把手放在他的胸口,還可以臉不紅、氣不喘。


    他阻擋在門口,看著貼近他的女人,不禁百感交集,馬的,近看這女人,還真的很美。


    費巧抬起頭,噘了噘嘴巴,“要債啊!”


    真好,被追債的日子已經成為過去,現在換她嚐一嚐身為債權人的滋味。


    看著她又要將手上沒抹幹淨的顏料往他身上抹,他咬牙往旁邊一閃,她就這樣進入他的領域。


    蕭驤一擋在門邊,沒跟著進屋裏,也不關門,“我欠你?”


    她猛點頭,“再過幾個月要比賽了,你把我的圖弄濕,教我怎麽比?”


    “我那天畫給你了。”他冷冷的迴答,一點都不想靠近這個會讓他很失控的女人。


    馬的,他不是高中生了,可是每次一遇見她,都讓他頭痛得想放棄這間店,逃遠一點……可是逃得掉嗎?


    他放棄掙紮,不管了。


    靠,是你自己進來的,別說我沒事先擋你!


    他離開玻璃門,自顧自的往屋後走去。


    看他似乎不再想把她趕出去,費巧涎著一張笑臉跟上他的腳步,還不忘掏出她又畫了半天的草圖。


    “喂,這個地方我想要修改成行道樹,你想想看,用什麽素材可以讓人家有都市剛開始辛勤工作的感覺?你知道那種很陽光、很蘇醒的感覺嗎?喂,你看一下……你是要走去哪裏?”


    蕭驤一腳步沒停,直接推開廁所旁的一扇門。


    費巧急忙跟上,“喂,你要去哪裏?你沒有在進行分屍或什麽的……吧?”剛剛手上那坨紅色的東西該不會……


    他緩緩的轉身,眼神詭異的盯著她,冷笑的說:“你現在才知道怕啊!”


    費巧幹笑,看他繼續往前走,雖然知道怕了,還是跟上去。


    看著前麵的高大背影,她不停的嘀咕,“瞧那露到頭巾外的額頭與眉眼,真是帥到讓人發火,可是一配上爛到不行的個性……讓人想翻臉。”


    隨著陽台的陽光一路迤邐,盡頭出現一個開放式空間,那顯然是一間畫室,特殊的挑高設計,讓陽光照射進來,卻不覺得悶熱,反而微涼且明亮。


    “哇……”費巧瞠大眼睛,“好漂亮的畫室喔!”


    蕭驤一早就習慣這個瞬息轉變情緒的非人類,她像個嬰兒,藏不住情緒,除此之外,她也不在乎一開口便傷害了男人的自尊。


    說起來,這樣的個性很欠扁,但她又生了一張讓人恨不下去的臉。


    他承認,他愛一切美的事物,對美有著特殊的感覺,尤其她那一雙修長的腿,要命的吸引著他的目光。


    但她不該是他的菜,一直以來他都是粗茶淡飯,沒有吃精致食物的打算。


    “這裏比前麵更適合當咖啡館,老板,你竟然私藏這麽好的空間,留著自己用,難怪生意那麽爛!”費巧知道他有悶不吭聲的壞習慣,於是逕自說個不停,像個過動兒,這裏摸摸,那裏看看,閑不下來。


    他不搭理,走迴畫架前,收拾顏料。


    “喂,這兒晚上可以看見星星吧!”她抬起頭,看著玻璃天窗,嘖嘖稱奇,“這是寸土寸金的大台北市區耶!你的房東會不會太浪費了?這兒有六十坪吧?可以蓋大樓了,怎麽有人會將一間像溫室的屋子租給你畫畫?喂……厚!你……你靠那麽近幹嘛?”


    他是什麽時候靠近她的?像隻大貓,無聲無息,真是!


    “說到‘喂’這個字,你應該從小被叫到大吧!矮子。”沒禮貌的家夥,光今天,就不知道這麽叫他幾次了。


    矮子?!費巧像是被踩著尾巴的貓,大聲怪叫,“再怎麽樣,也沒有人敢在我的麵前叫我矮子!”


    蕭驤一收著下巴,不客氣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目測她的身高不超過一百五十五公分,簡直比他小學六年級的侄子還矮。


    “你那是什麽眼神?四舍五入之後,我也有一六0。”費巧抬頭挺胸,驕傲得很。


    “嗬嗬嗬……”他咧開嘴假笑,“好高啊!”


    氣……氣死人!


    “這麽美的房子,竟然租給個性這麽差的人,還弄得髒兮兮的,嘖!”不比了!她自動走向角落的原木桌,拉開椅子,毫不客氣的坐下,“喂,如果你不租了,可以幫我引見一下你的房東嗎?厚!這兒不種花,真是太可惜了,簡直是溫室。好啦!來畫畫了。”


    這是在叫狗嗎?蕭驤一看她像個女王一般指使自己,太陽穴直冒青筋。


    “我跟你說,其實我整個架構都想改,不然你幫我想想,如果我要像布置櫥窗那樣,但是主題不可以離開花材,要怎麽辦?”


    他倚著牆壁,雙手交抱胸前,看著自由自在的拿出紙筆,煞有介事在煩惱的女人,真有哭笑不得的感覺,沒見過哪個女人在他身邊還可以這樣自由自在的,也沒見過可以白目到近乎瞎的女人。


    通常他比較習慣的是女人在看見他之後的害羞與慌張,他接收到的情緒多半是仰慕、羞怯、臉紅,隻差沒聽見女人的心跳聲,當然,女人大多不會介意讓他聽見她們赤裸的心跳聲。


    但是這個外表像高中生的女人,在他的麵前卻像個大嬸一樣自然又輕鬆,壓根兒沒一個女人該有的樣子。


    靠,這很有趣,該死的有趣極了。


    費巧忙了半天,還不見他過來,手一揮,“喂,你還杵在那兒幹嘛?來畫畫啊!快點,我等一下還要迴公司發貨,那個工讀生沒有我帶著他,一定會送錯花材,那我會忙到更沒時間弄比賽的東西,快,快來啊!”


    shit!他一定是瘋了。


    蕭驤一摸了摸一個晚上沒睡,初生的髭須,微刺、微癢,拔了又生,除都除不掉,突然笑了。


    “你笑什麽?快來幫我畫一下我要的感覺。”她揮揮手,催促道。


    他一身髒兮兮,隻比街頭遊民幹淨一些,而她一身潔淨,卻要他過去。


    既然拔了又生,那就讓它自由的蔓延吧!


    蕭驤一走到原木桌的另一邊,看著她手上那慘不忍睹的草圖,然後看向她那欠扁的漂亮小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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