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溫小眠的擔憂如漫天潮水般洶湧而來,無處可躲,藏無可藏。


    如果……


    那麽,她就真的沒有媽媽了。


    真正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媽媽還在,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雖然媽媽已經不認識自己了,可是,她還是媽媽,可以每天都能看到的媽媽。


    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萬一……


    她很怕,怕媽媽真的又出什麽事。


    默默地跟著溫小眠的西西,感覺到溫小眠突然而來的緊張和害怕,下意識地從纏繞著的葫蘆架後跑了出來。


    默默地站在她身邊,給她勇氣和力量。


    逆光而來的是何弦靜。


    本就是黏膩的夏日,自行車又車速過快,她額頭的汗珠早已絲絲密密地往外冒。


    “眠眠!上來!”何弦靜笑了下,招唿著溫小眠上車。卻看到溫小眠正在神遊天外。


    “怎麽了?”溫小眠用哽咽的聲音問著何弦靜,“發生什麽事了?”


    “我來接你呀!眠眠?”何弦靜放下自行車,看著溫小眠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別哭呀!對不起啦!本來是說好不來接的。可是今天你迴去晚了,外婆不放心,就讓我來接了。”


    “沒發生什麽事嗎?”溫小眠的語氣梗塞。


    “啊?”何弦靜一頭霧水地看著溫小眠。


    “我看你在著急,是出什麽事了?我媽她……”溫小眠的小手攥緊衣服的下擺,緊張地等著何弦靜的答複。


    “啊!”何弦靜恍然大悟,“沒事沒事,跟你媽媽無關,別多想,我剛隻是在想事情。對不起了,眠眠,我嚇到你了!”


    “想什麽事情?我媽真的沒事嗎?”溫小眠攥緊的手略微鬆開了點。


    “我正想學校裏的事情呢。當然是真的,比真金還真,不信你可以迴家看。”


    “嗯!”溫小眠放開衣擺,破涕為笑。


    笑著笑著,卻又哭了。


    溫小眠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淚像是止不住的沙撲簌而下。


    自從媽媽醒來之後,她從來都沒有像這樣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她一度認為自己沒有媽媽的疼愛,是這世上最可憐的人。


    而此刻,她慶幸現在還是每天都能看到媽媽,並沒有真正失去。


    也許,這就是大人常說的“知足常樂”。


    頓悟了,也滿足了。


    何弦靜看著終於放聲大哭的溫小眠,心中了然。


    以往自己小心翼翼地安慰她的時候,並沒有成效。而如今,無心插柳,溫小眠卻解開了心結。


    能痛痛快快哭出來是件好事。


    何弦靜輕輕拍著溫小眠的肩膀。


    溫小眠被何弦靜半摟在懷裏,輕聲安慰。直到哭得累了,溫小眠揉了揉模糊的眼睛。


    安靜下來的溫小眠才感覺到腳背上有肉肉的觸感,溫小眠把視線望過去,便看到西西正蹲坐在腳邊。


    西西抬著小小的腦袋靜靜地望著溫小眠,它的小爪像往常一樣,放在溫小眠的腳背上,輕拍著她的腳丫。每次溫小眠不開心,它都會像這樣安慰她。


    “西西?”溫小眠的心裏有一霎那的錯愕,可是轉眼便了然了。


    西西會突然出現,這不是第一次,上次是在學校,隻不過並沒有搭理它。而這次,溫小眠愕然的情緒也是一消而散。


    再一次,已是見怪不怪了。


    明知道溫小眠在冷落自己,西西在感覺到溫小眠情緒緊張時,還是情不自禁地跑了過去。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被下了某個魔咒,才會讓自己的情緒時刻受到溫小眠的影響。


    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樣子了。


    她想也許是因為內心對溫小眠的愧疚,讓他對她的關注會更多些。


    畢竟,溫小眠媽媽的幸福記憶,是被自己收走的。他是造成何雪琴瘋傻的原因之一。


    溫小眠抱起了腳邊的西西,坐到何弦靜的自行車後座。


    西西溫順地蜷縮在溫小眠的臂彎裏。


    傍晚的落日染紅了路兩旁幽綠的植物,和煦的微風漸漸地消散著熾人的暑氣。


    溫小眠一下一下地撫摸毛絨絨的脊背。觸碰貓咪的溫小眠這才知道,就算媽媽不喜歡,可是,自己的愛貓之心似乎是與生俱來,無法阻止的。


    懷裏的西西享受般地微眯著眼睛,他能感覺到溫小眠的心情轉好。


    突然,他的綠眸中再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光亮,腦中的任務指令再次響起,讓它吃了一驚。


    急促的指令驚擾著他的思維,第二個任務來了。


    西西毫不猶豫地閉上了眼睛,靈魂出竅。他掃了眼溫小眠懷裏的貓身,留在溫小眠懷裏,它很放心。


    一片朦朧的綠霧彌漫著西西的周身,而後連帶著西西的身影也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溫小眠懷裏的貓咪也不出意料地停止了唿吸。


    溫小眠正和何弦靜探討著關於她表情嚴肅的原因。


    原來何弦靜之前向學校申請過,要去老家鎮上的雲林中學當實習老師,可是今天被學校拒絕了。畢竟,她還有兩年才能畢業。


    所以,她心情比較低落。來接溫小眠的時候一方麵看她迴去晚了有點擔心,另一方麵也正因為這件事發愁。


    自行車慢慢悠悠地騎在石子路上,溫小眠和何弦靜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


    “大學不是要上四年嗎?怎麽那麽快要實習了呀?”溫小眠疑惑地問著何弦靜,“對了,小姨你請了那麽長時間的假嗎?這次在家的時間有點久。”


    “是我自己不上課,想去實習的。所以,學校不同意咯!”何弦靜無奈地說。


    “對啊!你那麽優秀,老師肯定不舍得讓你去實習。你不是說可以有機會留校嗎?或者還可以推薦在花城好的單位工作,為什麽要迴雲林鎮?”


    “因為……我想迴來了呀!”何弦靜眼底閃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就收迴了情緒,笑了笑。


    “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向往花城的嗎?希望可以在大城市生活。”溫小眠因為何弦靜突然而來的選擇而納悶,據她所知,小姨對花城的向往可並不是一星半點。


    自行車拐進了小路,再有一會兒就要到家了。路上有點顛簸,何弦靜騎得更慢了。


    “那是因為……”盯著路麵的何弦靜,話說了一半,就被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


    “你們可算迴來了!”等在路邊翹首以盼的晁秋田看到何弦靜他們過來,連忙迎上去。


    溫小眠這才發現,村裏好多人都聚在了一起,外婆家門口的人尤其的多,不知道他們都在討論些什麽。


    看到他們倆騎著自行車過來,眼神中帶著一種說小秘密的躲閃和一股竊竊私語的寂靜。


    “晁姐,怎麽了?”何弦靜蹙眉問著麵前的人。


    “是你姐……”晁秋田焦急地說著。


    “我媽她怎麽了?”晁秋田還沒說完,溫小眠就打了一激靈,蹭地跳下了車。


    那麽多村民像是在她耳邊轟隆轟隆地吵個不停,不斷地告訴她:你媽出事了,你媽出事了……


    不!不!不!


    溫小眠心裏呐喊著,千萬不要!


    可是她的心魔,在這樣一種唿之欲出的氛圍裏,把她拉向無盡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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