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林嘉魚點了點頭竟然同意了小道童的請求:“算一卦多少錢?”


    “卦錢不妨等這一卦靈驗了再給。”小道童微微一笑,把手中的條幅往桌子上一靠,拉出一張椅子,就在林嘉魚身邊坐下。


    眾人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算卦收錢的方式,都有些好奇,紛紛豎起了耳朵。


    “不知道姑娘想要算些什麽?”小道童邊說邊從袖中摸出六枚油光發亮的銅錢,一字排開放在桌上。


    林嘉魚看了他的架勢,知道他用的是銅錢算卦之法,有心考較考較小道童的本事,便道:“你且算算我過去幾日的事,若是準,再接著往下算。”


    小道童點了點頭,把六枚銅錢往上一拋,待到六枚銅錢都落在桌上後,他低頭掃了一眼,臉色登時一變,失聲道:“姑娘的全家都被人殺了!”


    沒有人想到小道童算卦的第一句就近乎詛咒,酒樓裏頓時一片嘩然。許多客人的臉上都露出不忍的表情,在他們看來這個年輕道童已經注定要失去一隻手了。這樣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少年即將落得個終身殘疾,確實讓人扼腕歎息。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林嘉魚並沒有拔劍出鞘,斬斷道童的手腕,反倒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林嘉魚對於這個小道童能夠算出這一點並不感到有多少驚訝。小道童進入酒樓的瞬間,她就認出他就是那個在城外草棚中見過的年輕道士。他當時也目睹了自己聽到林家被滅門後行色匆匆離開的模樣,因此推斷出她被滅門也不算太大的本事。


    小道童見林嘉魚反應平淡,還以為這一卦算錯了,又仔細盯著六枚銅錢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貧道易術未精,險些誤了姑娘。姑娘的家人並未被斬盡殺絕,還有一個姐姐活著。”


    這句話如同一聲炸雷,驚得林嘉魚呆若木雞。這個道士怎麽會知道林瑤的事情的?她在城外草棚裏可一句話都沒有說啊。難道這次真的遇上了高人?可這個小道童乳臭未幹,完全沒有世外高人應當有的氣度啊。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迴過神來,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小道童一番,心中隱隱感到有些奇怪,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他似得。


    搜腸刮肚了半天,林嘉魚仍然一無所獲,便開口問道:“不知道長如何稱唿?”


    小道童知道自己算得這一卦已經震住了林嘉魚,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口中笑道:“姑娘太客氣了,貧道花凡。姑娘可以叫我花道長。”


    聽了小道童自報家門,林嘉魚忍不住在青紗後麵翻了白眼,也不知道這個不倫不類的道號是誰給取的。


    花凡似乎也看出了林嘉魚對他的名字有些不以為然,便輕輕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不知道姑娘有沒有什麽要問卦的?”


    林嘉魚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近幾日,我總是夢到一個人……”


    話還未說完就被花凡打斷:“姑娘可是要尋人?”


    林嘉魚搖了搖頭:“他已經死了,我隻想知道他的神魂……現在苦麽?或者花道長有沒有辦法讓我和他的神魂說幾句話?”


    花凡嘿然一笑:“姑娘,我隻是個初通易術的道士,你要和神魂溝通隻能去找神婆了。至於他神魂現在的處境,貧道倒是還能勉為其難地算上一算。”


    說罷花凡又用六枚銅錢占了一卦。


    他低頭一看桌上的卦象,臉色瞬時間變了:“竟然是未濟卦!”


    “什麽未濟卦?”林嘉魚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花凡轉過頭對林嘉魚肅然道:“未濟卦乃是六十四卦中最後一卦,是易數的終點,也是易數的起點,死中有生,否極泰來。你要問的那個朋友現在處於生與死的邊緣,也就是生死難測的階段”


    “花道長是說他還有活著的希望?”林嘉魚的眼睛一亮。


    “僅從卦象上來看確實有活著的希望。”花凡撓了撓頭,心裏也有些沒底,“難道我這一卦有錯?那我再免費奉送姑娘一卦。”


    說罷手在桌上一抓一拋,隨著六聲輕響,六枚銅錢又在桌上一字排開。


    “天山走遁卦,”花凡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林嘉魚道。“占病不安,訟事見官,功名不成,事不遂心。”


    林嘉魚聽他這麽說,也有些惱火,心想這花道長怎麽長了一張烏鴉嘴,總是吐不出一句好話,這不是在詛咒我倒黴麽。


    “姑娘也不用太過憂心,貧道這裏有破解之法。”花凡見她不開口,還以為她心中駭然,一時說不出話,便伸手到頷下一捋,卻發現自己頷下尚未伸出胡須,忙尷尬地把手縮了迴來。


    林嘉魚冷笑了一聲,這種江湖術士騙人的伎倆她還不放在眼裏:“花道長要收多少,開口報個數吧。”


    “姑娘怎麽開口閉口都是黃白之物?貧道豈是那種貪圖錢財之人?”花凡臉上露出被侮辱的表情,“貧道還是那句話,卦金待這三卦應驗之後再收取。姑娘若要破解此劫也不難,隻要出了此樓往西南一路行去,就能遇到貴人,今夜必將逢兇化吉,事事順遂。”說罷他便將六枚銅錢收起,拿上條幅便向酒樓外走去。


    酒樓裏其他客人見他不收卦金,也覺得新鮮有趣,立刻就有人請他算卦,卻都被花道長以一日隻算三卦為由一一婉拒。


    林嘉魚此時心裏猶疑不定,一方麵對花凡的話將信將疑,一方麵又懷疑花凡是老刀門的人。弄不好老刀門已經在西南布下了天羅地網,特意派花凡過來花言巧語引誘自己墜入圈套。


    端著酒杯斟酌了良久,林嘉魚終於下了決心,既然已經決定要闖老刀門,早一點對上和晚一點對上又有什麽分別?隻要自己小心謹慎,就算老刀門布下天羅地網又有何懼。


    她豁然從椅子上站起,會了鈔出了酒樓,信步向西南方向走去,一雙眼睛在來往的路上身上不斷掃視,尋找著花凡口中的貴人。


    走著走著,她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孩童嬉戲喧鬧的聲音,有黃發垂髫的男童還在她腰間撞了一下。


    林嘉魚一扭頭,就看到四五個孩童正跟在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乞丐身後,他們跳著腳唱著取笑的兒歌,還時不時地從地上撿起一些土疙瘩,像乞丐身上擲去。


    乞丐卻好像絲毫感受不到他們的侮辱欺淩,自顧自渾渾噩噩地往前走,任由那些土塊打在他的肩背上,留下一個個黃色的印記。有個年紀稍大些的男童從路邊揀了根扁擔,掄圓了砸在乞丐的膝彎上,乞丐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地上。


    這都是誰家的孩童,那麽沒有教養,林嘉魚一邊在心裏嘀咕,一邊上前對著那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嗬斥了幾句,那些孩子便像受驚的鳥雀一般四散逃開。


    “你沒事吧?”林嘉魚走到乞丐的身前問道。


    乞丐搖了搖頭,也不說話,一骨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披散著的頭發隨著他身形的晃動往邊上一偏,露出了後麵那張臉。


    臉上沾染的幾塊汙漬並不能掩蓋這張臉原本的俊美,林嘉魚一眼認了出來,忍不住失聲叫道:“秦公子,你怎麽變成這樣了?”她原來還擔心秦秦葬身真靈血陣之中,想不到他也從陣中脫身,輾轉來到了章陽城。


    秦秦聽出了林嘉魚的聲音,一轉身就要奪路而逃。


    林嘉魚心念電轉,秦秦該不會就是花道長說的那個貴人吧。她忙伸手,在秦秦拔腿逃跑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秦公子,你到底怎麽了?”


    “林姑娘,你最好還是放開我,光天化日之下,你一個黃花閨女和我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秦秦轉過頭有些無奈地說道。


    “你好好的公子哥不做,怎麽忽然來做乞丐了?”林嘉魚好奇地問道。


    “我愛做什麽與林姑娘有什麽關係?”秦秦眼中寒芒一閃而過,“你若是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了。”


    林嘉魚愕然,怎麽這個登徒浪子這麽快就轉了性,不過她並沒有放走他的打算:“秦公子,我們兩個的功法都是玉塵子那個老狐狸傳下來的。這樣說來,我們兩個也算師出同門。今夜我要獨闖老刀門。縱然本姑娘英明神武,但畢竟孤掌難鳴,此行兇險萬分。同門有難,你這個做師兄的可不能袖手旁觀……”


    這連珠炮般的一番話炸得秦秦一愣,但隨即他就麵色一變,胳膊猛地一震,將林嘉魚緊抓著他的雙手震脫,隨後身形一動,就消失不見了。


    看來秦秦並不是花凡說的那個貴人,林嘉魚倏然歎了口氣,若有所失地繼續向前走去。


    夕陽西下,夜幕漸漸降臨,可林嘉魚始終沒有碰到所謂的貴人。林嘉魚心中已經把花凡罵了個狗血淋頭,心想若是再碰到他非把他的條幅扯了塞進他那張烏鴉嘴不可。


    不能再這樣無休止地走下去了,林嘉魚停下向西南方行進的腳步,化作一道遁光,直飛城北老刀門總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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