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隨後的數天裏,盡管汪小研仍然一如往常地悉心照料柯摩斯,並且,汪叔也會不時抽空來看望他,甚至於,連柯見勇刑警生前的一些朋友與局裏的同事,如曾伯等,也在得知柯摩斯醒來之後,陸續趕到醫院看望他。


    然而,不管誰來,又怎樣竭盡所能的安撫,柯摩斯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反應,成天就在那裏發呆,不說話,也不動彈。


    時間一天天過去,柯摩斯也漸漸康複,甚至連醫生都說了,已經能出院了。


    然而,即便如此,柯摩斯仍然還是坐在那兒發呆,見到他這副樣子,不管是汪叔還是汪小研,都擔憂柯摩斯的精神狀態,害怕他一時想不開,做什麽傻事。


    並且,由於遲遲無法抓住殺死柯見勇夫妻的兇手,又擔心那個兇手得知柯摩斯還活著,會過來滅口。因此,汪叔為防萬一,為柯摩斯申請了安全屋計劃。派兩個特勤人員,二十四小時不間斷保護尚在醫院中的柯摩斯。


    因為柯摩斯已恢複,不再需要二十四小時陪護,因此,這些日子以來,晚上汪小研都會迴家睡覺。


    今天,汪叔正好有空,就趕來看望柯摩斯,順便接汪小研迴家。


    離開時,汪小研邊幫柯摩斯關上房間的門,邊與汪叔小聲溝通著:“老爸,小斯一直都是這樣,我很擔心。因此,我想等他出院之後,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但願會對他有幫助,否則這樣下去,他很容易得抑鬱症。”


    “好吧。以他目前的狀態,我也很是擔憂,就怕他萬一想不出,做出什麽傻事。哎呀,就是不知他自己肯不肯去。”汪叔歎一口氣。


    父女兩人的談話,都故意壓低聲音,並且,又隔著一道門。但是,柯摩斯仍然清晰地聽見他倆的談話,盡管伴隨著兩個人走遠,後麵的話柯摩斯聽不太清楚,但這幾句簡略的談話,對柯摩斯來說就夠了。


    他從這簡短的兩句話中,深切地感受到汪叔他們對自己的關愛,使他冰凍的內心感受到一點溫暖。遺憾的是,隨後,這也令他想起父母親,想起那個溫馨的家。


    一想到這些事,不禁使他悲上心頭,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猛然拉起被子蓋住腦袋,蜷進了被窩之中,暗自抽泣起來,直到最後,哭得睡了過去。


    子夜,一陣從窗外吹入的寒風,將夢中的柯摩斯冷醒。按理說,現在已到了六月份,天氣盡管還不熱,但也不冷。晚風最多也就是使人感覺些許的涼意,又怎會將人冷醒呢?


    迷糊中,柯摩斯起來想去關窗,忽然間,他發現本應空蕩蕩的病房的一隅,竟然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看他的著裝,不像醫院裏的醫生,自然更不會是病人。盡管此人麵色有些呈現出病態的煞白,甚至可說是全無血色,猶如生病一般。可是,從他淩亂的頭發,與不搭的服飾,柯摩斯明白,他不會是這醫院裏的病人。


    重要的是,盡管汪叔迴去了,但被汪叔派來保護柯摩斯的兩位特勤還守在外邊。此人既然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兒,就說明,他絕不是一般人。


    見柯摩斯上下打量著自己,那人先是若無其事地在房間裏踱了幾步,發現柯摩斯的視線仍然聚焦在自己身上,他好像最終確認了什麽,就說話:“咦,你竟然可以看到我?”語氣中透著一絲驚詫。


    “聽你的意思,莫非是作過什麽偽裝?”這是柯摩斯一個多月來頭一次開口說話,或許是由於先前的慟哭,使他發泄了許多積憤,因此現在感覺好了些,終於肯說話了。


    自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此人的話,或多或少勾起了柯摩斯的好奇心,或是說使他感到很好笑。心裏暗想:這麽一個人,大模大樣地站在這兒,竟然還問我怎麽會看見?即使房中沒開燈,但我又不瞎,怎麽會看不到?


    “能看到就更好了。”對柯摩斯的反問,那人怔了一下,又笑起來,卻不再過多的解釋,隻是笑完過後,反倒開始安慰起柯摩斯來:“說起來,年輕人,我觀察你也有段時間了,你總是這麽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究竟出什麽事了?我跟你說,不論發生什麽,也不用這樣,你替關心你的人想過沒有?”


    盡管此人的話,多少令柯摩斯感到受用,不過,此時的他真的不想聽陌生人的說教,便不再迴應這個問題,反倒有些生氣地問:“你是誰?”


    事實上,柯摩斯本來想表達的含意是“你算哪根蔥?憑什麽來管我啊?”。


    但遺憾的是,不知那人是真沒聽明白柯摩斯的意思,還是裝作沒聽明白。總之,他對柯摩斯不甚友好的態度,好像並不介意。


    並且,他竟然還開始作起了自我介紹:“我姓邱,你可以叫我老邱。並且,我不是人,到底是什麽,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不過,你既然能看見我,那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說罷,又勸道:“隻是,我個人認為,人活著就要高高興興的。高興是一天,不高興還是一天,你說對不,何必將自己搞得這麽愁眉苦臉的,這樣不僅你累,你身邊的人更累...”


    遺憾的是,對這些話,柯摩斯並不感冒。等不及他說完,柯摩斯就生氣地打斷道:“你說自己不是人,難道你還是鬼不成?少扯這些沒用的。再說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作主,不用你管,有多遠滾多遠吧。”


    也許是由於柯摩斯這些天來,心中真的鬱積了不少的積怨,現在終於爆發出來,而那自稱非人的老邱,不巧的成了柯摩斯的受氣包。


    不過,奇怪的是,即使柯摩斯將話說到這個地步,老邱仍然沒翻臉,甚至臉上的笑容都沒發生變化,反倒更挨近柯摩斯的病床一些,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你現在是不是認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這時,老邱的笑容在柯摩斯的眼裏,蛻變為幸災樂禍般的譏笑,使柯摩斯幾乎要抓狂,隻見柯摩斯氣憤地說道:“不是嗎?我新婚之日,竟然出了車禍,我的父母都走了,我自己...”


    這一次,換作老邱打斷柯摩斯的話了,隻見這時的老邱,臉上盡管仍然帶著笑意,但神情卻嚴肅了許多,直視著柯摩斯說:“這就是你的概念中的不幸嗎?哼,我不否認這是一出悲劇,但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你不應該感到憤怒,而是應該覺得慶幸,因為你還活著,這就足夠了。隻有人在,你才能做到很多死了的人,永遠無法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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