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馬受驚人立而起,‘唏遛遛’一聲長嘶,兩隻前蹄在空中一陣『亂』刨。


    不過,威廉騎士雖然是半路出家的騎士職業者(由戰士晉升而來,不是正統騎士職業者),但是這點意外還不至於讓他跌落馬下。


    “是老師的長戟,老師就在附近——老師在哪兒?”凱莉等人大喜,不過他們左右張望了一番,卻沒發現老師的身影。


    一陣手忙腳『亂』安撫好戰馬的威廉騎士,望著『插』在路上的長戟,不敢再向前半步。


    他是傭兵出身,可以說身經百戰,別說這麽大一根長戟,就算是一隻箭飛過來,他也能準確判斷『射』箭者的方向。


    正因為他知道這長戟從何而來,才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長戟從隔壁街道飛過來、越過十五米高的建築物,從天而降、準確『插』落在他戰馬之前。


    這就很可怕了——先不說對方看不到這裏的情況,卻能準確把長戟拋擲到他馬前,是如何不可思議。


    光是看這長戟的體積和『插』入石板路的聲勢,就知道這長戟是如何沉重——這長戟足有四米半長,雞蛋粗細的戟柄由黑鐵鑄成,上麵好像還有幾道精金嵌入其中,來增強戟柄的強度。


    這長戟絕對比最重的戰錘還要沉重,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很難想象有人能把如此沉重的長戟從隔壁街道,越過十五米高的建築物拋擲過來,從這長戟『插』入地麵的角度來看,這柄長戟最少在空中飛躍十五米高度,四十米距離。


    威廉騎士知道,自己的臂力就算是再強上一倍,也做不到這種事。


    “我們得趕緊去神殿,維尼他們不能拖了。”


    環視一圈,沒找到老師的身影,哈裏果斷的說。


    眾人朝前急走。


    威廉騎士騎在馬上一言不發。長戟就『插』在他戰馬之前,警告的意味極為強烈——哪怕對方是一位實地子爵,威廉都不會這樣沉默。


    但是,這柄長戟代表的那個人,在大競技場那一戰之後,被許多騎士稱為‘不是高階騎士的高階騎士’,在某種程度上,那人的地位已經超出他一個小小騎士所能處理的範圍。


    不光是威廉騎士保持沉默,他身後的騎士扈從、乃至最後那位施法者,也都一言不發。


    眼看哈裏等人越過威廉騎士一行人,朝人群外走去。


    “站住,安德爵士又怎麽樣,殺了人還想走?”


    一名彪形大漢帶著八名士兵攔住去路,他們穿著城防軍的軍服和護甲,手裏拿的也是城防軍製式武器。


    ————————————


    片刻前。


    火焰之區和其他兩個商業區雖然在售賣商品的側重上有所不同,但是在建築和道路布局上同出一人之手。


    他們都是圍繞一個中心花園形成廣場,廣場四周是最好的商業地段,其次則是從廣場輻『射』出去六條道路,兩側的商鋪。


    給安德打造長戟的鐵匠鋪,就在其中一條道路上。


    勇武之錘鐵匠鋪的後院。


    “庫魯德大師,我希望把長柄的橫截麵改成橢圓形而不是正圓形。”安德指著橫放在石桌上麵的長戟,說道。


    “安德爵士,按照傳統,長槍類武器都是使用正圓形的橫截麵,您為什麽覺得要改成橢圓形呢?”


    矮人庫魯德把手裏的大號銀質酒杯放下,略帶不滿的說。


    其實庫魯德現在的態度,已經比上次要好的多了。畢竟安德用實戰證明了這件武器的實用『性』。


    上次安德和迪莉婭夫人來打造長戟的時候,這矮人橫挑眉『毛』豎挑眼,把這武器噴的一無是處,要不是迪莉婭夫人出了一個她無法拒絕的高價,這位庫魯德大師絕不肯打造這種有損自己名譽的武器。


    安德提起長戟,沉腰坐馬雙手一振,長戟帶出淒厲的嘶嘯,劃破空氣橫斬而出;


    下一刻,安德前手手腕一擰,後手一絞,橫斬的長戟月牙刃突然翻轉,借著這股長戟戟頭重心翻轉的力量,長戟霍然畫出一個圓弧,竟然速度分毫不減的斬了迴來!


    “您明白了嗎?”安德把長戟又放在石桌上,問道。


    “明白了,原來這結構還有這樣的用處。”老矮人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如果光是用來刺殺,甚至單方向的揮斬,那種傳統橫截麵圓形的杆柄都沒問題。


    但是像安德剛才的使用方法,他利用長戟頂端兩側重量不平衡,通過快速扭轉戟身,讓長戟重心產生微妙變化,施展出一些出人預料的戰技,這就對長戟把柄就有些要求了——橫截麵是正圓形的杆柄,總沒有橫截麵略帶橢圓的杆柄形狀更合適。


    “那您答應為我修改了?”安德問道。


    “當然,安德蒂爾斯爵士,不是高階騎士的高階騎士,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不過我認為,這裏和這裏也修改一下比較好。


    你既然能利用重心轉換施展出如此奇妙的戰技,那這裏的重量可以再加重一點,增加轉換流暢,還便於接上突刺技能。”


    老矮人雖然脾氣不怎麽好,可也不至於在別人拿出足夠說服力的證據之後,還堅持不改。


    更何況安德是付錢的,作為商人,他雖然有矮人的脾氣,可也不至於和錢過不去。


    術業有專攻,對於武器和人體互相作用的方麵,這位老矮人要勝過安德不少。


    “您說得對,不過您過獎了,我哪裏稱得上高階騎士?——咦?”安德笑了起來,他剛剛笑了兩聲,突然止住笑聲、側耳傾聽。


    到了他這等境界,感知遠非常人可比,視覺和聽覺甚至進化到‘自我審視’認證的‘天視地聽’境界,可以說,隻要他留意,方圓五十米內,幾乎沒有他聽不到的聲音。


    但是,就像我們能看到一頁書,卻未必能同時留意這書頁上每一個字一樣,如果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就算聲音傳到安德耳內,也會被他忽略過去。


    要是安德對周圍每個人的心跳、乃至放屁都去留意一下的話,這日子也沒法過了。


    “我們的朋友快不行了。”


    “我們是安德蒂爾斯爵士的弟子!”那是凱莉的聲音。


    “把劍扔掉!”一個聲音在嗬斥自己的弟子。


    安德皺起眉頭。


    雖然隔著不止一道牆壁,但是安德依然可以根據這聲音,描繪出對方的位置、身形、相貌和穿戴的鎧甲。


    ‘天視地聽’是道門中,近乎傳說的能力。


    到了這一步,人類的五感不再涇渭分明,而是統一構成立體視角。


    外界信息不再被感知器官割裂分開傳遞,聽覺、視覺、嗅覺、味覺、觸覺渾然一體,由超乎器官的第六感統合,在腦海中還原出真實的場景。


    “庫魯德大師,我的弟子在隔壁遇上了麻煩,我恐怕要先去處理一下。”


    “隔壁?那是小歐特的鎧甲店,不用你親自去,我叫人去說一聲就行了。”


    矮人捋了捋胡子,說道。


    矮人的天然壽命大約是一百六十歲,這位庫魯德大師在矮人中也可以算是老人,足有一百二十歲。


    隔壁的歐特大師雖然也有一把年紀,可庫魯德大師稱唿他一聲‘小歐特’真不算離譜——更何況這條街上,和武器裝備有關的匠人,大多數都在庫魯德鐵匠鋪裏學習過。


    “您誤會了,我說的隔壁不是您的隔壁,而是隔壁那條街。”


    說著,安德抓起石桌上的長戟,手臂揚起,身形倒彎如長弓,下一刻,矮人庫魯德仿佛聽見巨弩離弦的聲音!


    這柄長戟乃是庫魯德指點弟子打造,有多沉重他最清楚。


    可是現在,這柄四米多長,重達四十三公斤的長戟破空而去,飛越十五米高的三層樓房——


    老矮人庫魯德目瞪口呆“——您該不是一位發育不良的泰坦吧?”


    “大師,我先去看看,等下再來向您請教。”


    安德顧不得目瞪口呆的老矮人,他打了個招唿,振衣而起,一步邁出五米開外,腳不落地,在空中虛虛一踏,下一步已經跨出十米開外。


    他就這麽在半空中一步步節節升高,直到超過房頂,離開老矮人的視線。


    望著行走空中如履平地的安德,老矮人捋著胡須的手不小心用力過度,把自己珍愛如『性』命的胡子拔下了四五根。


    “大地之神在上,這哪裏是中階騎士?——啊,我的胡子!”


    ——————————————


    “我們的朋友不能在耽擱了,如果因為你們的阻攔,導致我們的人死去,我們將認為你們是蓄意謀殺。”


    修普頓指著對方的鼻子大聲喝道。


    豐收女神的神殿距離這裏還有一段路,再拖下去維尼他們真不行了。而且安德的長戟就矗立在身邊,讓他勇氣十足——反正有兜底的人。


    “別給我來這套,你們的人隻是快死了,那邊已經死了一地,他們能等、你們不能等?”


    澤勒指著修普頓等人身後的場景,反駁道。


    修普頓等人一時間啞口無言。


    ————————————


    在修普頓等人身後是一個血肉屠場,幾個被腰斬的混混滿地『亂』爬,將鮮血和腸子拖的一地都是,現在他們雖然已經叫不出來、也爬不動,但是半截身體還在微微掙動——那種慘相,連他們這些始作俑者都不忍卒睹;


    而在這些人邊上,還有五個幾乎被劈成兩半的屍體倒在地上,更是幾乎把全身血『液』都飆了出來。


    說句實話,如果不是急著送維尼等人去神殿救命,修普頓他們都能理解,對方為什麽一定要留下自己這些人。


    這場麵實在太慘烈,不抓住自己這些人,估計這些巡警和城衛隊成員要受到重責。


    至於邊上鬼手幫幸存的混混們,早已被趕來的巡警和城衛隊控製起來。


    除了鬼手幫的老大奴比趁『亂』混入人群逃走之外,其他人根本都被嚇傻了,一個個麵目癡呆,跑都不知道跑,被巡警綁起來也不知道反抗。


    除了巡警以外,城衛隊出現在這裏並非偶然。


    剛才巡警發出連續三聲短哨,代表出現嚴重治安事件,附近治安人員、包括城衛隊人員都要趕來相助。


    不過,這雖然是個理由,但絕不是澤勒敢在天降長戟的情況下,還站出來攔阻哈裏等人的真正理由。


    澤勒是城衛隊第七隊第三中隊的小隊長。


    他的長官是二王子的支持者——整個城衛隊都是王室的支持者,軍隊不像巡警容易被各方勢力摻沙子,隻要國王和大王子不在,作為監國王子的二王子就是他們效忠的對象。


    二王子讓手下尋找機會、抓住安德蒂爾斯爵士的把柄,而澤勒就是執行命令的人員之一。


    原本澤勒並不準備直接跳出來。


    如果巡警把安德的弟子們抓起來,隻要能把安德爵士拖入卡蘭砣的司法程序,他們就算完成任務,剩下的事情都是大人物之間的事,和他們這些人沒有關係。


    可是,天降長戟,這位巡警騎士明顯退縮了,如果讓這些人就這麽走了,迴頭安德爵士一句硬頂,他們現在都攔不住,難道還敢進入安德蒂爾斯的府邸搜人不成?


    要知道,就算是二王子傳下來的命令,也是讓他們抓住把柄,而不是和這位炙手可熱的騎士正麵對抗。


    ——————————————


    澤勒用話語拿住這些年輕人,心中略有些得意。


    然而下一刻,恐怖的壓力從天而降。


    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氣壓力,而是直接作用在心靈上的恐怖。


    這恐懼讓澤勒明明知道這恐懼的來源從天而降,可身體卻堅定的拒絕抬頭仰望,不由自主的匍匐在地。


    五髒六腑如同浸入冰水,又好像突然丟失重量。


    那是一種極難形容的感受,澤勒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空空『蕩』『蕩』,像一個空袋子一般,思維被凍結,他趴在地上,臉上的笑容尚未綻放就已經凝固。


    在思維凍結的茫然中,他好像聽到有人在交談,聲音很近,又好像很遠,反正澤勒隻是聽著,無法思考。


    “怎麽迴事?”一個聲音說道。


    “老師!”這是男孩的聲音。


    “爵士大人!”這是成年男人的聲音。


    “維尼和波特快死了,唐恩他們幾個也流了很多血。”一個女孩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都是我的錯,爵士大人,我沒有提防暗算。”成年男子的聲音。


    “不,這是我們的錯,上次偷我們錢袋的就是這些人。”男孩的聲音。


    “嗯?那些人是?”


    “就是他們突然掏出匕首殺了霍克,重創維尼和波特。”


    “好了,血止住了,他們內部的創口我也捏合了,等下去神殿請求牧師施展治愈輕傷就行了。”那個聲音說道。


    “——抵抗威壓!——鼓舞士氣!”兩道法術靈光同時綻放。


    澤勒覺得渾身一鬆,又有了活著的感覺,腦子終於可以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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