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是禁止發出噪音的,廁所倒沒這個限製,隻要你不掏出喇叭喊,一般也不妨礙不了別人,在這打電話的不止陳翡,還有個瘦高個兒的眼鏡小哥。應該是得罪了女朋友,小哥抱著一摞書,急得滿頭大汗:“晴晴,晴晴,你理理我啊。”“你怎麽不說話。”周渡。有人洗手,水花四濺,陳翡離洗手池遠了些。周渡還在指責:“心虛?”有完沒完?陳翡的耐心快被消磨幹淨了:“你沒別的事了?”“有。”周渡。他頓了下,又道,“你看過?”話轉了幾圈,就沒轉走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陳翡真就無語:“想看自己去找。”那邊停頓的聲音稍長了些。“真看過?行。”周渡。他言語有些冷意,“誰給的?”還誰給的,陳翡捏手機:“你想找他要?”周渡反應很快:“他?”陳翡有些嫌棄:“你還真想要?”“他是誰?在哪。”周渡言語,“祖籍和現居住地址都報一下。”看這架勢,怎麽聽著是要幹架,陳翡覺得自己可能誤會了:“你到底要幹什麽?”“掃黃。”周渡。他是個良好公民,“傳播淫穢色情是犯法的。”“……”陳翡。他確確實實地沉默了下。隔著手機,兩道聲音在他耳邊奇妙地交織在了一起。“陳翡?”周渡。眼鏡小哥還在哄女友:“晴晴、晴晴。”“說話。”周渡。眼鏡小哥撕心裂肺,“你別不理我啊”“包庇和同夥都是有罪的。”周渡。眼鏡小哥痛哭流涕:“求求你說句話啊。”“坦白從寬。”周渡,“抗拒從……”陳翡猛地掐了電話。遇見周渡,算他晦氣。就同時,被掛了電話小哥跪地痛哭:“晴晴晴晴晴晴啊。”嘟。被掛了。周渡掐眉心,給陳翡看那些玩意能抱著什麽好心思,能是什麽好東西,他也姿勢沒什麽變化,周身的冷意卻更勝一籌。錢程剛走進門,就又想倒退迴去。果然,他就是餓死,從這裏跳下去,也不應該拿他小弟藏床板下麵的二十塊錢。走嗎?二十呢……買袋裝泡麵能買二十包呢!這錢,他猛然倒退迴去,不拿也罷!周渡見錢程要進來:“有事?”是有事。被喊住錢程也不敢走,他迴頭:“也可以沒事。”打啞謎?周渡沒跟錢程玩,直接道:“手機借我一下。”不用說,陳翡十成把他的號拉黑了。不是要他的命就沒問題,錢程把手機掏了出來。周渡輸入陳翡的號碼,剛撥就有了提示音:“欠費?”一個大老爺們手機還欠費,錢程羞愧地低下頭。“欠多少?”周渡。這意思是?錢程驚訝道:“你要給我充?”周渡簡單道:“嗯。”誰還能說周渡摳!家人們,給交話費就是兄弟啊,錢程都感動了:“剛欠,估計也就五六塊吧。”周渡交完話費又打過去。陳翡沒有拒接陌生號碼的習慣的,他一個人在外麵還有點無聊,不過他這次沒選在廁所,眼鏡小哥還在痛哭他的愛情。他去走廊,靠著窗吹風。其實就他倆這交情,能打個電話問一下就已經仁至義盡了,周渡也沒想過多幹涉陳翡的生活,但有居心叵測的人埋伏在陳翡的身邊,他還是要提醒下的。畢竟,他都忍著沒動。是垃圾就一起死……不然,憑什麽?他得坦誠他也是個垃圾:“是我。”陳翡也不是很意外,這會兒應該也沒別的人理他:“您轉生還挺快的。”穢土轉生,意思是垃圾重來。周渡被嘲了也沒在意,畢竟他隻打算說兩句話:“那個人。”陳翡沒想到周渡這麽在意:“他?”周渡:“嗯。”“怎麽了?”陳翡。周渡:“他是垃圾。”風這會挺溫柔的,陳翡的睫毛動了下,眼瞼稍沉,神情有些不明,說不出的朦朧。他知道,他沒看過:“嗯。”可能是陳翡的聲音有些低,他語氣似乎稍微柔了點,難言的溫馴。其實不止一次,很多次,陳翡稍稍妥協一點,就會給他很乖的感覺。周渡頓了下:“你在哪。”“圖書館。”陳翡又道,“我忘了是什麽圖書館了。”周渡其實沒有要問,但陳翡說了,他好像又被撫順了些:“晚上會迴來嗎?”就是不迴去睡,衣服也要換了。再說,賓館一晚三百,陳翡還真掏不起,於是他又道:“迴去。”夏天公交停運的晚。周渡說了一遍路線:“晚上還有公交。”這麽晚還不打車,還讓他坐公交,陳翡很少自作多情,但他覺得周渡應該是對他有意思的:“我想。”“你不想。”周渡。還沒說完的陳翡:“……”“你現在走還能趕上最後一班。”周渡。陳翡利索地掛了電話。話不投機半句多。他們住得有點偏,坐完地鐵得轉兩趟公交,這會兒天雖然晚了,但對海市來說還早。市區一直是寸土寸金,商鋪挨得很近。露天廣場的小吃攤連成了一套線,擁擠又有序,陳翡本來不感興趣的,但又看到了網上風很大的手打檸檬茶。他走了一半又倒迴去排隊。雖然窮,但渴了。一杯23,味道是相當的……平平無奇。陳翡買的時候一般不會後悔,買完後也不後悔,就是買完後算存款的時候,臉就會有點不大好看。吃飯通勤一天下來將近二百。又白幹。被還了手機的錢程當即拿出那二十塊錢去找兄弟們快活了。兄弟一起吃泡麵也快樂不是?茶壺蓋,外賣打包盒……甚至還有洗臉盆,七八個小夥捧著泡麵哧溜,他們吃完飯又打起了牌,七嘴八舌。“大哥,這是我最後的存款了。”“咱買泡麵還剩多少錢?”“泡麵漲價了,都漲成一塊五了,腸都是均著吃的,哪還有錢?”“張姐那邊住宿費……”“閉嘴。”“晦氣!”錢程拿了主意:“先欠著,畢竟咱們也是老人了,張姐也不會太為難咱們……當然,咱們明天是要幹活了。”大哥一錘定音,小夥們一陣哀嚎,嚎歸嚎,但目前暫時也沒其他辦法。大夥兒安靜了會兒。染紅毛的小弟沉吟道:“話說,誰的手機還能上網?明早就去,最好包飯,瞅我幹啥,一包麵你們吃得飽?……反正我是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