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閱率30%不到的親請連續訂閱或過一段時間後查看藍衣青年道:“看來你這人不但是個俗人,還是一個無賴。”


    白少央笑道:“我哪裏無賴?”


    藍衣青年道:“我不過坐了坐你的草鋪,聞了聞你的魚香,你就找我要錢?”


    白少央指了指草鋪道:“你把這說成是草鋪,可它在我看來卻是一架繡床,你說自己不過聞了聞魚香,可那魚香卻讓你嚐到了三種魚味,可見這魚香也是件飽腹之物,你不但睡了我的繡床,還從我這裏拿了件飽腹之物,你說你是不是要付我點酬勞?”


    藍衣青年愣了一會兒,終於瞪大眼睛道:“你說我比你還自欺欺人,我看這句話該倒過來才是。”


    白少央笑道:“你既承認自欺欺人,也該承認你便是自己口中的俗人了吧?”


    藍衣青年被他說得無可辯駁,隻得留下一點銀錠,然後轉身就走。


    白少央沒料到他竟真的會留下銀錢,看來也是個豪爽不拘之輩,便上前撿起銀子朝他扔去,邊扔還邊道:


    “這銀錢我是不要的,隻望你能留在廟中,陪我閑話一夜罷了。”


    他這一扔雖隻用了三分力道,但也是來去如風了,沒想到那藍衣青年竟能憑聲定位,頭也不迴地伸指接住了那銀錠。


    白少央目光一閃,然後才見那藍衣青年迴頭一笑道:“朋友的功夫好俊啊,就憑你露這麽一手,便值得這十兩銀子了。”


    他麵上仍是方才那樣的憨氣,可白少央卻沒了笑容。


    偽君子的見識已經有些跟不上這時代,但偽君子的本能畢竟還刻在骨子裏。


    他上前探道:“常說這雲州酒氣好,財色佳,不知朋友此去走的是那重巒俯水路,還是那金花翻樹道。”


    藍衣青年眼中精光大盛,也上前一步道:“我無車無馬,一人獨行,底下走的是長流縈山路,行的是陸龍轉征道。”


    這兩人對的是千百年來流傳下來的《行風踏月譜》裏的黑話,若是不相幹的人聽了去,隻怕是聽得稀裏糊塗,不明就裏。


    但白少央多年浸潤此道,一下便反應過來道:“原來你是長流陸家的人。”


    藍衣青年笑道:“在下陸羨之,敢問朋友高姓大名?”


    白少央不答反問道:“你既是陸家人,那‘畫堂侯’陸師澤是你什麽人?”


    陸師澤並不是真正的王侯,身上也沒有半點王侯之氣。


    見過他的人都說他身材矮小,麵容猥瑣,看上去如個深山老猴一般。因整日縮在自家畫堂作畫吟詩,便被小輩們戲稱為“畫堂老猴”,後來便傳成了“畫堂猴”,陸家人在外說起時自然不便說他像個老猴,於是這戲稱最後便傳成了一雅號“畫堂侯”。


    說來諷刺,陸師澤因行事怪誕,形容猥瑣,常在人前受笑出醜,然而這怪猴的畫作在畫市上卻是價值千金。


    看來即便是愚夫愚婦天天笑之,諷之,罵之,有才之人散發的光芒也不會因此而黯淡一分一毫。


    陸羨之似乎也被這光芒所感染了似的,麵上重新披上了方才的一抹憨笑,抱拳道:“陸師澤正是在下二叔。”


    白少央隻微微一笑道:“在下白少央,少年的少,未央的央。”


    陸羨之道:“名字倒是不錯,隻是你碰上我,就說明你的運氣不好。”


    白少央笑道:“怎麽你還想要我的命?”


    陸羨之麵色一沉道:“是別人想要我的命,你若和呆得久了,隻怕他們連你一塊兒殺。”


    白少央忽然衝著他眨了眨眼,然後詭異一笑道:“難道你還沒發覺,要你命的人已經到了麽?”


    話音一落,他手指微微一動,忽射出一把小刀。


    那小刀形似龍舌,勢如飛星,迅若電光,竟是朝著陸羨之而去的。


    白少央剛剛還和這年輕人相談甚歡,如今竟想出手取下他的性命!


    那把不起眼的小刀如遊火飛星一般滑向陸羨之,速度之快,勢道之猛,竟是不留一點躲閃之機。


    可這看似十足十的殺招,卻被陸羨之肩頭一偏,側身一躲,給輕輕鬆鬆地躲了過去。他氣定神閑地轉步一定,如一個優雅的舞者一般在舞台上跨足轉揚,由著那柄明晃晃的小刀刺入他身後的一處角落中。


    這破廟被月光照得一覽無餘,唯獨那一角因桌椅阻隔,仿佛永遠被陰影覆蓋,光照不進,氣流不出,如被隔絕的一方小小天地。


    而這小刀沒入這黑暗一角時,本該如石沉大海般了無聲響,沒想到刀光一閃,卻有一蝙蝠般的頎長身影自那一角裏躥了出來。


    世人總說太陽底下難見鬼,其實月下也很難見鬼,畢竟鬼怪即便在日月乾坤之下顯了形,也隻有魂魄,沒有影子。可眼前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卻好像隻有影子,沒有魂魄。


    他似是穿了一種質地輕薄的夜行服,全身上下一片漆黑,就連本該外露的手指也被包裹在在一層蟬翼般的手套裏,眼上更是覆了一層黑紗以減少反光。


    乍一看去,這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陰影與月光的交界處,恰似一座黑暗中的泥塑,一隻藏於人世的鬼魅。


    若沒有剛剛那一刀,這似人似鬼的怪客隻怕會永遠無聲無息地藏於暗處。


    幸虧有了那麽一刀,他才能敗了行跡,半遮半露在朦朦朧朧的月光之下。


    白少央和陸羨之還未對這怪客說話,玉狸奴就對這人發出一聲淒厲怪叫,然後迅速躍到一邊,弓著貓背,瞪著一雙充血的貓瞳,惡狠狠地瞅著這忽然出現的怪客。


    原來這貓兒從一開始防範的就是這躲在黑暗中的怪人,而不是呆頭傻腦的陸羨之。


    陸羨之仿佛聽到這貓叫才迴過神來,衝著白少央驚歎道:“原來你已經發現了他。”


    白少央忽道:“可你怎麽就能確定我和這人不是一路的呢?”


    陸羨之道:“我也曾經懷疑過你的來路,可若你與他是一路的,剛才那一刀就不該衝著他的要害,而該衝著我的要害。”


    他能輕輕鬆鬆地偏肩一躲,固然有他自己輕功高強的關係,但也有那小刀本就衝著他肩頭而去的關係。


    白少央微笑道:“可惜我的刀還是不夠快。”


    陸羨之眼中含了一絲笑意,道:“若你的刀太快,我便少了一個交朋友的機會。”


    話音一落,他忽對著疑似被自己冷落在一邊的黑衣怪客道:“聽說‘九山幽煞’的徒弟‘林中黑蟬’輕功高妙,而且比他的師傅更擅長化骨藏息之術,今日一見閣下,我才知傳言不虛。”


    被稱為林中黑蟬的男人卻沒理會他的熱枕,隻冷冷道:“你是何時發現我的?”


    陸羨之對著他笑了笑,麵上再一次布滿了歡快的褶子。


    這少年做什麽都好,就是不能多笑,他笑得越滿,越像是個患上癡呆之症的老頭。


    白少央便接著道:“你自恃輕功高強,想藏在他身後入廟,可惜陸兄在你隨他進醫仙廟時便已發覺你的行蹤。”


    林中黑蟬冷冷道:“他能發覺不奇怪,但你能發覺便十分奇怪了。”


    白少央微笑道:“在下耳目不及陸兄,自然沒有他發覺得快。但廟旁那幾個死人便是閣下擺在那裏的吧?屍上布有膿瘡,所以無人敢近,而閣下藏在屍體之下,本是天衣無縫之計可惜你身上沾染了一絲輕微的屍氣,一進廟來便引了貓兒警覺,我心中便已留意。”


    林中黑蟬冷笑道:“你耳目不及於他,廢話倒是比他多上很多。”


    白少央同樣迴以冷笑:“能說廢話,總好過說不了話。”


    陸羨之道:“我和閣下無冤無仇,你何必要我的命?”


    林中黑蟬道:“收人錢財,自然要替人消/災。”


    陸羨之好像一點也聽不懂這話似的,繼續道:“不知你收的是何人的財,消的是怎樣的災?”


    林中黑蟬冷冷道:“我收的是你仇家的財,消的自然是你這樣的災!”


    他話未說完,人卻已經向著陸羨之襲來。


    可一個從頭到尾都昏迷不醒的人要怎麽作證?


    而且白少央是怎麽知道他是個本地人的?


    陸羨之的疑惑仿佛在下一刻就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因為白少央忽然撿起地上那把已經廢掉的劍,對著那醉漢鞠了一躬,口中還念念有詞道:“多謝先生賜劍。”


    他口中的“先生”,也就是那個醉得東倒西歪的漢子,居然在打了幾個唿嚕之後,悠悠醒轉過來,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才用一種不急不緩的語氣看著白少央道:“明明是你這後生自己把這劍搶了去,而且還給劍都磕得卷刃了,怎的要說是我賜劍於你呢?”


    白少央恭恭敬敬道:“像我這樣的後生晚輩,怎麽能從太微山的柏望峰柏老先生那裏搶去隨身的佩劍?要知道柏老先生即便是醉了,也能用‘醉裏挑燈’劍法殺敵致勝。我就算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是柏老先生故意賜劍給我的。”


    要將馬屁拍得無形無色倒並不困難,但將馬屁拍得有形有色,卻依然叫人暢快舒服,卻是最為困難的。


    白少央這馬屁拍得也許不是特別高明,但是能戳到人的心肺上去的,那就是一個好馬屁。


    不過說來可笑的是,十多年前的張朝宗見過柏望峰幾麵,當時不過點頭之交,如今倒成了前輩晚輩了。不過那時他便注意到此人麵骨清奇,天生老相,二十歲時就像是四十歲,三十歲也像四十歲,不過等到人老了,五六十歲的時候也像是四十歲,這便是老相的一種好處了。


    郭暖律扭過頭去,仿佛聽得有些不以為然,柏望峰卻很受用似的笑了笑,道:“你既知我是太微山的人,又怎說我是本地人?”


    白少央道:“柏先生即便不是本地人,也該在雲州呆了一段日子。我剛剛粗粗看了一眼,見柏先生桌上點的都是些雲州本地的家常小菜,而且柏先生剛剛醉倒在桌上,卻沒有小二上前詢問,想必是因為柏先生經常來此,這裏的人都已習慣,不會再去叫醒柏先生了。”


    柏望峰笑道:“後生這般機靈,想必將來前程遠大。既如此,我倒可以替你們和掌櫃的做個見證。此間的老板於我有舊,我的話他是不得不聽的。”


    白少央笑道:“如此便多謝柏先生了。”


    柏望峰道:“謝倒不必,我在這裏喝酒,本來就是為了等人。”


    白少央目光一閃,道:“你等的是陸羨之?”


    柏望峰點頭道:“程秋緒手下有‘三山四海五神通’十二家將,陸公子數月前救了奢月娘子,廢了那四海將中劉恨海的武功,所以陸公子的名聲早已傳遍雲州城的大街小巷了,如今就連三歲的稚童,都會唱一首‘陸龍轉正,掩月破海’的小調了。”


    陸羨之苦笑道:“可你怎會知道我要來金鑲玉滿樓?”


    柏望峰道:“這金鑲玉滿樓是城裏名氣最大的酒樓,又離著東城門很近,所以我賭你一進雲州,必來此處。不過程秋緒的人也是這樣賭的,所以早早布下了殺手,等著你自投羅網。”


    陸羨之道:“柏先生說了這麽多,可卻還未說為何等我。”


    柏望峰笑道:“因為這城裏的每個人都可能是程秋緒的人,可陸公子絕不會是,所以我要等你,等你去同我們辦一件大事。”


    聽到這“大事“二字,陸羨之先是麵色一沉,然後才緩緩道:“你說這城裏的每個人都可能是程秋緒的人?”


    柏望峰淡淡道:“包括你身邊站著的郭暖律兄弟,還有這位不知姓名的白小哥,都有可能是他的人。”


    陸羨之聽得一愣,白少央仍舊神色平淡。


    唯有郭暖律聽了則露出一絲冷笑,一絲殺氣凜凜的笑。


    陸羨之聽了這話之後,麵上便顯出些清清冷冷的味道。


    他這個人一向是暖的,說話做事也總透著點少年人的新意和活力,可當他板起臉的時候,總會讓人產生一種鐵石心腸的錯覺。


    而柏望峰說完之後,他竟然什麽也沒有迴答,隻是從桌上取了一杯茶。


    這茶卻不是讓他拿來喝的,而是攤在手心抹開來敷在臉上的。


    他敷臉的樣子,就好像那一灘不是水,而是芙蓉搗碎成汁子做成的軟膏一樣。


    然後陸羨之才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做成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一般道:“得柏先生高看,晚輩實在慚愧。但晚輩有句話不得不問。”


    柏望峰淡淡道:“你是不是想問,既然這城裏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程秋緒的人,那麽我也有可能是他的人?”


    陸羨之苦笑道:“我可不敢這麽說。”


    柏望峰苦笑道:“你不敢這麽說,心裏卻是這麽想的。不過年輕人多些戒心倒是一項好處,這江湖上每年都有許多新芽兒死在輕信於人上的。”


    白少央忽道:“新芽兒也得經些風雨才能拔高一點,柏先生既是江湖上的老人,不如帶我們去見見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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