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此為防盜章,跳著訂閱的讀者會在一天後看到最新章正文無名小卒想要成名,總要經曆些波折困苦,但韓綻的成名卻好像一帆風順,毫無波折,順暢得好像他天生就是為了這個江湖而生的。


    幾月前他還是默默無聞,可如今他的名字卻已和他的“烏衣刀”一般傳遍天下。


    可這名聲卻不是驚天動地的善名,而是人人變色的惡名。


    而這惡名便從他殺死了“拈花君子”張朝宗開始。


    而張朝宗除了一個“拈花君子”的雅號之外,還有一個“四海善客”的美名。


    因為無論走到何處,人們似乎都能找到一個受過他襄助的人。張朝宗既是四海為家,也是四海行善,所以四海之內皆有其友。


    這樣一個古道熱腸,義氣衝天,武功一流的正人君子,卻偏偏死在了無名小卒韓綻手裏。


    不識他的江湖之人都是義憤填膺,他生前的一幹朋友就更加不敢相信了。


    滄浪幫的“滄海一躍”曾碧潮,被奸相林輝正的侄子何連沙陷下大獄,鐵骨錚錚的一個漢子,硬是被拷打得不成人形,幸得張朝宗請動“赤發妙探”沈殿芳,才得以查明真相,使他沉冤昭雪,重見天日。


    張朝宗身死的消息傳到他耳裏時,曾必潮在自己的幫會裏舒舒服服地洗澡。出人意料地是,他倒是什麽都沒說,默默無語良久之後,才雙目赤紅地離開了澡盆,提起了自己的鱗見寶刀。


    等他離開之後旁人上去查探,才發現那澡盆裏的水早已被他的“怒海一發神功”所蒸幹。


    “怒海一發神功”與心聯動,越怒越強,越恨越深,怒意達到一分,不過掌力稍稍變強,怒意達到十分,方能有這般功效。


    如此看來,他確是怒到了十分,也恨到了十分。


    迷燕會的“花間客”莫漸疏,曾中過西域“白頭童子”的天下奇毒“鎖春豔”。張朝宗與他素不相識,卻集了一夥江湖好漢,不眠不休地追殺白頭童子,才為莫漸疏取得解藥保下性命。


    他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握著一雙蘭花拂雲一般細嫩的手。


    可等下人進來通傳的時候,他卻驚得幾乎把這雙手給捏斷。


    等聽完全部消息的時候,他已顧不得那雙手,也顧不得手的主人,隻有帶著滿腔悲憤,披星戴月而去。


    人稱“滴酒成箭”的顧雲瞰,因嗜酒成性而修得一身好武功,也因飲酒過度而傷了肝腸。張朝宗聽說之後,二話不說便花千金請了“搖鈴神醫”黃碎鈴,而後又親力親為地照顧他幾天幾夜。


    而當顧雲瞰聽到這消息的時候,當場便砸了酒壺,碎了酒碗,衝出酒館,掠到樹下一聲仰天長嘯,直嘯得飛鳥驚雁,雪落花凋。接著這鐵塔巨人一般的虯髯大漢,竟一屁股坐在地上,在眾人麵前哭得如個五歲孩童一般。


    旁人問他為何而哭,他求隻哭不答,唯有哭得累了,倦了,痛快一點了,顧雲瞰才抹幹眼淚,風風火火地離了酒家。


    這三人與其他一些江湖好漢一樣,都在三日後聚在了屏山下的聚風客棧。


    他們素不相識,從未謀麵,誰也不服誰的氣,卻因為同一個目標聚集在一起。


    這個目標就是找出殺死張朝宗的真兇,替他報仇雪恨。


    這世上每個人都能找出一個該死的理由,可唯獨在張朝宗身上卻似乎找不出來。


    他正值盛年,清名在外,武功卓著,天生是一副慈悲俠義心腸,對販夫走卒高門顯貴都一視同仁。誰若是能與他交上朋友,那人便是三生有幸。


    這樣的人若也要去死,那這就是這世道不公,蒼天無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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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道確是不公也不正。”


    這句話是韓綻在竹林小屋裏休息時,對著他的女人連別花說的。


    這時他剛剛殺完張朝宗,身上還留著些許鐵鏽般的腥氣,但這腥氣卻遮不住他身上一股逼人的銳氣。


    這股銳氣像是極冬之地的烈風匯聚到了刀尖,逼出了一道令人不可直視的寒芒。


    他的人仿佛是冷的,可他的眼神卻是火熱的,如火山上即將爆發的岩漿,如即將下落的鐵水,裹挾著衝破一切桎梏的力量。


    一個擁有這樣眼神的人,即便一朝默默無名,也絕不會甘於沉寂。


    “張朝宗這般的偽君子處處受人敬仰擁戴,真正熱血熱腸的好漢卻總被人欺壓誤會。”


    韓綻咬牙切齒地說道,連別花卻沉默不語。


    她的眼裏仿佛有一片星光,可這片星光太小,小得隻能容下裏一個人。而這個人如今就站在她麵前,卻仿佛遙不可及,觸之即去。


    連別花望向韓綻,輕輕揚起臉,像是荷塘裏的粉蓮被風吹起了一朵瓣角。


    “可張朝宗究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之事?”


    她一說話,韓綻的眼神就仿佛忽然間柔軟了下來。


    連別花的臉蛋很小,小得像是韓綻一個巴掌就能捧起,可她的五官卻搭配得令人十分合意,她的脖頸也很細嫩,細得像是輕輕一捏就能捏碎。她的皮膚白得有些嚇人,而且不是那種奶脂浸潤出來的瓷白,而是纖弱文靜的,微帶幾分病態的蒼白。


    有一種美是毒蛇般蠱惑人心的豔豔灼灼,還有一種美是男女皆宜的溫溫靜靜。


    而她就是後者。


    這股溫靜在這亂世中最是令人安心,也最是令人不舍。


    韓綻望了她許久,忽然歎了口氣道:“有些事你本是不該問的。”


    問得多了就容易知道得多了,而知道得多了就容易惹來殺身之禍。


    禍事若來得太兇,太急,那便誰也阻擋不了,連他也不行。


    連別花卻道:“可我總有一種預感,有些事若現在不問,隻怕以後便也沒有機會。”


    機會總是要人去創造的,而她現在就在創造一個令對方坦白的機會。


    這幾日的奔波勞碌,仇殺逃亡,總該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有個完美無缺的解釋。


    可對韓綻來說,這解釋卻不能給得太過完滿。


    所以他隻是說道:“張朝宗人前一副菩薩麵孔,人後卻是一副霹靂手段。就在幾月之前,他便害了一個義薄雲天的好漢。”


    連別花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淡淡道:“那被害的好漢是誰?”


    韓綻卻沒有明說,隻恨恨道:“那好漢是我的恩人,也是張朝宗的恩人。可我能有恩報恩,他卻隻能恩將仇報。”


    連別花道:“恩將仇報?”


    韓綻道:“不錯,我與他交戰之時,他防得滴水不漏,一點破綻也無,若再僵持下去,我必輸無疑。偏我模仿了那好漢的聲音,他便被嚇得魂飛魄散,破了周身罡氣,這也正是因為他害了恩人性命,故此心中有愧。”


    他不但心中有愧,而且心中有鬼,否則那一聲怒罵根本嚇不住他,也破不了他的護體罡氣。


    可見人若是做賊心虛,武功再高也頂不了天,防不住人。


    連別花道:“他既然做下這等天怒人怨的惡事,你為何不在武林中揭發他,使他顏麵掃地,身敗名裂?”


    韓綻冷冷道:“因為這惡事不是他一個人做的。”


    “那好漢武功蓋世,絕非他一人可敵,若非他夥同一幹奸邪小人暗算圍攻,死的人絕對不會是那位好漢。”


    連別花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裏的話。


    “既然害他的人不止一個,那麽你要殺的人也不止一個?”


    韓綻冷笑道:“不錯。”


    “風烈堡的‘千裏連雲一杆槍’紀行雲,長安會的‘敲竹劍’付雨鴻,拂楊塢的‘三靈四秀’周三靈朱四秀,紅泥庵的‘紅菱翻天’薛昭兒,月缺門的‘引月擎霄’計伯霖,這些人統統該殺!該死!”


    他說得殺氣騰騰,連別花卻眸光憂悒道:“殺他們有多難?”


    韓綻揚了揚眉,目光遠眺至一方竹林,實話實說道:“很難。”


    他的半張麵孔在如水般清澈的月光之下,半張麵孔卻已融入了黑暗之中,因此連神情看上去也是晦暗不明。


    連別花道:“可你以一己之力殺了張朝宗,而這些人的武功未必比他高。”


    韓綻道:“張朝宗敗於我手,一是因為大意輕敵,二是因為他想生擒於我,問出我的底細,故此沒有使出殺招。”


    而這些人就不同了。


    張朝宗一死,他們必定戒心大漲,隻會比之前更難對付。


    他們個個都在江湖上威風響亮,個個都有自己的成名絕技。


    可韓綻似已下定決心,非殺這些人不可。


    他不為那好漢伸冤洗雪,誓不罷休!


    可在走之前,他必得對連別花說一些話。


    “我走以後,你即刻離開此地,莫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蹤。”


    他頓了頓,斬釘截鐵地說道:“若這些人一年之內還沒有死絕,那你也不必再等我了。”


    等有很多種意思。


    而在這裏它隻有一種意思。


    這些人一年內若還未死光,那死的就一定是韓綻。


    連別花也無需再癡癡守候,以她的姿容德行,完全找個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嫁了。


    連別花不是個傻子,她自然懂得這段話的意思。


    可她一句話也沒說,眼裏一絲波動也沒有,甚至連一絲秀眉也沒抬。


    她不過靜靜地點了點頭,軟軟地倚在門上等著韓綻收拾行裝,默默地看著他離開自己的竹林小軒。


    朦朧月下鳥聲幽幽,竹影與人影似乎已融成一團,目光與月光仿佛已再無區別。


    其實韓綻一向算得很對,可他如今卻算錯了一點。


    這個女人文靜怯弱得像朵小花,可她的肚子裏卻包著一團火。


    一團隔世而來的孽火。


    眼見陸羨之無話可說,趙燕臣忽然開了口。


    他一開口就誠摯道:“若白小哥有所要求,我可以扮成任何一個人。”


    白少央歎道:“我知道你複仇心切,可一來這玉牌有限,隻能咱們三個人用。二來我還有一件無比重要的事兒要拜托趙兄去辦。”


    一聽到有重任在身,趙燕臣那張陰雲密布的俏臉上立時有雨霽天青之象。


    白少央衝著陸羨之眨了眨眼,微笑道:“你想出什麽沒有?”


    陸羨之苦惱道:“我實在想不出來。”


    白少央笑道:“其實這也不難,這嫖客自然是由我來辦的,至於侍衛和丫鬟你和小郭分一分就好了。”


    陸羨之皺眉道:“你怎麽張口就要扮最舒服的角兒?而且小白你碰過女人嗎,能扮得像嫖客嗎?”


    白少央低低一笑道:“我是沒碰過女人,但我碰過男人啊。”


    他這話已經把自己的癖好挑明了大半,可陸羨之卻好似半點都聽不懂這裏的意思,隻憨憨笑道:“男人算什麽?咱們這裏的人誰沒碰過?”


    許久不見的憨氣和傻氣又一次占據了他的麵容,但這份憨傻卻看得白少央連連歎氣。


    陸羨之想了想,忽然對著小郭道:“要不咱倆猜拳,誰輸了誰就扮丫鬟?”


    小郭淡淡道:“你就沒想過自己輸了怎麽辦?”


    陸羨之奇異道:“誰說我一定會輸的?”


    小郭冷笑道:“因為我一定會贏。”


    他說得篤定無比,仿佛早已透過陸羨之看到了結局。


    陸羨之好像也生了幾分興致,麵上含笑道:“大不了就扮一迴女人唄?反正我小時候看過堂哥反串花旦,應該和那個也差不了多少。”


    郭暖律卻斬釘截鐵道:“扮女人和反串花旦可差多了。”


    白少央笑道:“你又沒扮過女人,憑什麽這麽肯定?”


    郭暖律竟頭也不抬道:“誰說我沒扮過的?”


    白少央原本是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的,可聽完這話就差點跌到了地上。


    陸羨之幾乎是傻愣愣地看著郭暖律,嘴巴張得幾乎能塞下三個雞蛋和三雙襪子。


    趙燕臣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麽過大的反應,隻是整個人都被這個消息凍成了一段木雕石塑。


    郭暖律隻是淡淡道:“怎麽了?”


    他好像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一件多麽驚世駭俗的話。


    白少央趕緊湊上前問道:“你真的扮過女人?什麽時候扮的?”


    他看著郭暖律的模樣,簡直像是在看著一座等待挖掘的寶藏。


    郭暖律冷冷道:“殺楚一戈的時候。”


    陸羨之道:“楚一戈雖常被人稱‘鬼箭錦刀’,卻也被稱為‘淫箭色刀’。”


    白少央斂眉道:“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諢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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