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深淺這一路迴去是心事重重,用過了晚飯之後就要去付雨鴻的居所,正巧在一小路上遇到了迷路的陸羨之。


    原來陸羨之是去找閱微藥廬的風催霞,但因不熟悉路徑,在這赤霞莊裏如瞎貓似的轉了老半天,卻越走越迷,不知走到了哪處沒人的地方,一時間隻摸得著竹枝花葉的影兒,半點都尋不著人跡。如今他見到了葉深淺,便似見著了救星似的,一下子就粘上去不肯走了。


    葉深淺一問得究竟,便笑嘻嘻地拍了他的肩,伸指指了路,然後還問了問他找女神醫的緣故。


    陸羨之隻道:“我倒是沒病沒災的,但小白身上好像有些不好。”


    若是他自己生病,倒也不會這麽大動幹戈,但若是朋友身上不好,那就得十分留心了。


    葉深淺麵色一沉,十分憂切道:“怎麽個不好?”


    一聽起這事兒和白少央有關,他就必須得追根究底,問個清楚明白了。


    陸羨之道:“我聞到他身上的藥味更濃,血氣更重了。我想大概是他肩上的那傷又惡化了,這要是流血還好,最怕是化了膿。”


    葉深淺迴想起前幾日白少央麵上的蒼白,越發疑惑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聞到這變化的?”


    陸羨之細細迴想了一下道:“好像是咱們發現付雨鴻屍體的前一晚。”


    葉深淺目光一閃道:“你確定?”


    陸羨之點頭道:“他之前去尋了解青衣,迴來之後我就感覺他身上不大好了。不過我看出他不想讓我知道,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他雖然可以放著這事兒不問,但該做的事兒還是要一件不落地去做。


    否則若是放任白少央不管,不知他的肩上之傷又要不知不覺惡化到何種地步。這人看著脾氣溫和,性子卻極為要強,隻怕別人不說,他就能一直能把傷口悶下去,直到悶到憋不住血氣了才行。


    陸羨之走後,葉深淺卻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直到踏進付雨鴻的居所之前,他心中上上下下,沉沉浮浮的,還是某個不知珍惜身子的人。


    這幾日他們明明離得極近,卻總因瑣事而不得相見,昨日他去見白少央,對方卻已經去陪著盛花花散步了,後來白少央來尋過他,可他那時正和關相一在梅花樹下下棋,正好也不在屋裏。


    等再度斟查了這殺人現場,他定要去好好看看白少央,把這少年從頭打量到腳,脫了他的衣服好好掂量掂量他身上的白肉,看他到底是哪邊冒了血氣,留了新疤。


    想到此處,葉深淺就覺得踏入這殺人之所也快活了不少,任這秋風凜冽如刀,也刮不走他心中的牽絆。


    進了這“素竹軒”之後,他便一眼看到了付雨鴻的房間。


    牆上的半窗依舊刻著八寶聯春的紋路,處處匠心獨具,道道精心刻畫,每條紋路都蘊著美好吉祥的寓意。可惜此時人死樓空,這吉紋也就成了兇紋。


    葉深淺一推開虛掩的房門,便覺一股濕冷的陰風撲麵而來,吹到身上就如蛛網附骨一般,輕而黏膩,令人半天也甩不脫這股子陰冷之意。


    他揮了揮手,仿佛在驅趕著那股無形的冷意似的,環視四周,隻覺這房間的變化一如幾日之前,隻是此間之人的心境卻已大大不同了。


    根據伺候付雨鴻的丫鬟所說,他隻有在見客的時候才會點香,平日裏若要聞香,隻取鮮花放在房內,絕不動用香料與熏爐。


    可他們前日檢查之時,卻發現這香爐裏的香灰俱已燒盡,而房間東南角有舊香的殘渣。所以付雨鴻最後一次見客時,已燃盡了一爐的舊香,轉手換了一次新香。由此可見,他至少已和那客人聊了一個時辰。


    丫鬟是下午出去取水的,那麽這個客人也該是下午過來的。


    兇手懂得把屍體蓋上被子,使得屍溫降得不那麽快,說明付雨鴻遇害的時刻或許會更早一些,與其說是入了夜,不如說是日暮之間。


    葉深淺想到此處,又拿著衣料小心地包了一些香料,準備送去風翠霞那邊。


    若是付雨鴻在這香料裏加了什麽東西,那隻要兇手近日來聞過這香,身上就會留下些許用香的痕跡,風催霞把脈一搭,或能看出這異常痕跡來。


    葉深淺又四處查探,發現這地方依舊沒有什麽打鬥的痕跡。


    這說明戰鬥結束得很快,快到付雨鴻沒有什麽機會施展“敲竹劍法”。


    若他使不出劍法,那別的功夫呢?


    葉深淺忽覺靈光一現,目光在牆壁上逡巡了半天,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痕跡。


    雖然這地方的陳設擺列分毫未變,可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瞅了半天又半天,忽然發現了點門道來。


    這櫃上擺了兩個琉璃花樽,中間卻擺了一個香爐。


    若是以這香爐為軸線,花瓶理應對稱才好,可是右邊的花瓶卻好像離這香爐更近了一些,反倒失了中正對稱之美了。


    葉深淺立刻跑上去把花瓶移開,卻發現瓶子後麵的牆壁上有道淺淺的凹痕。


    這凹痕新的很,看上去不超過三日,之前是被瓶身擋住,如今把瓶子挪開,細細一看之下,方能發覺這凹痕的奇異之處。


    這痕跡奇異就奇異在它是付雨鴻的“四尾鏢”留下的痕跡。


    可這若是付雨鴻出的暗器,痕跡就絕不可能這麽淺。


    當年他的暗器連刀法如神的韓綻都躲不過,可見其力道之大,速度之快。這要是一鏢飛到牆上,必得是入牆三分才行。除非這暗器是擦著了什麽東西再飛到牆上,因此力道受阻,勢氣受衝,隻能留下這麽一道淺淺的凹痕。


    又或許這“四尾鏢”是付雨鴻臨死前發出的,所以氣力不足,凹痕極淺。


    葉深淺環顧四周,隻覺得這房間裏空空蕩蕩,隻如陰宅鬼域一般毫無生氣。這陰風從窗外唿嘯而來,恍惚之間,仿佛是付雨鴻的鬼魂自陰司飄來,冷眼看著葉深淺在此搜尋真相。


    無論如何,這“四尾鏢”在房間裏都是尋不著的,可見東西是被兇手拿走了。


    兇手不但拿走了“四尾鏢”,還把花瓶挪了位,顯是不願讓人知道付雨鴻用了這暗器。


    可為何他不願讓人知道付雨鴻出了暗器?


    因為他不願讓人知道他被這暗器所傷。


    那兇手身上必定有新傷,而且是他們發現付雨鴻屍體前一晚的新傷。


    葉深淺仿佛想到了什麽似的,一顆心如綁了石塊灌了鉛似的猛沉下去。


    旁人想的都是誰把這鍋扣在了羅知夏頭上,白少央卻想著該如何把鍋扣在韓綻身上。


    這付雨鴻本就是韓綻一心想殺的人,如今他出手替韓綻殺了,本是一件幹脆利落的好事,可如今被那幕後黑手利用此事,嫁禍給了無辜之人,自然得韓綻跳出來背鍋了。


    把這罪名栽給他,一來複了張朝宗前世之仇,二來也救了無辜之人,簡直是皆大歡喜,無人不樂。


    然而偽君子雖把這惡毒念頭盤算得十分得意,卻始終都樂不起來。


    這或許是因為韓綻如今還一心一意地當他是寶貝兒子,也或許是因為羅知夏身上的鍋還不止付雨鴻這一個。


    隻是洗清這殺人之罪,終究還是救不得他。


    那把韓綻這人推出去,究竟還有沒有必要?


    就在白少央心事重重之時,葉深淺卻找上門來了。


    他看著白少央,目光深凝如夜,麵上微微一笑道:“身上的傷還好麽?”


    白少央笑道:“好多了,這幾日雖還不大能活動,但肩上沒那麽痛了。”


    葉深淺卻眉眼深深道:“肩上的舊傷是好了,那你的新傷怎麽樣了?”


    白少央心中猛地一沉,目光一閃道:“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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