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天氣陰暗,給人一種沉悶的感覺。

    這種天氣,街上的行人都匆匆的往家裏趕去,瞬間消失不見了。空曠的街道冷冷清清,看不到半個人影。

    就算是客棧中的客人,也比別的時候要少得多。

    樂浪城東頭的一家小酒肆,酒保冷冷地倚著門框,雙眼無神的看著外麵的蒙蒙細雨,仿佛隨時都可能睡著一般。

    通常這個時候,掌櫃都會吩咐下去,提前打烊,鑽進暖暖的被窩裏睡上一覺,讓人感覺格外的舒服。但他今天不能睡覺,因為盡管下著雨,店裏卻仍然來了兩個客人。

    賬已經提前付過了,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大方的令人咋舌。掌櫃的也已經睡去,但在臨睡之前,卻吩咐酒保小心照應著,隨時滿足兩位貴客的任何要求。

    “呸,這鬼天氣。”酒保往門外啐了一口,狠狠的罵道。

    客人在樓上的一間密閉的廂房裏,應該聽不到他的這聲咒罵吧?他這樣安慰著自己。

    他仍然覺得不放心,抬頭看去,透過樓梯能夠看到一絲微弱的燈光從樓梯上麵映照下來,照亮了樓梯下方的一片角落。樓上的客人沒有任何動靜,這令酒保放心不少。

    張毅和風易欣相對而坐,前麵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盞油燈,一壇酒,兩盞黑色的瓷碗。

    從房間裏,依舊能夠聽到細雨打窗的聲音,一聲聲,棱角分明。

    兩個人沒有交談,隻是一碗碗的喝著酒。這酒是店內最好、最烈的一種酒,喝到胃裏,讓人感覺火辣辣的一般發燒。

    過了許久,風易欣悠悠地道:“不論什麽事,你都不妨告訴我。”

    “嗯。”張毅點了點頭。

    “其實你就算不說,我也能夠猜到。你要走了,是不是?”風易欣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氣問道。

    張毅喝酒的動作明顯一窒,但他隨後將杯中的酒一仰而盡。這種酒本不會對他產生什麽影響的,但不知怎麽迴事,他感覺胸口一陣憋悶。

    他長吐出一口夾雜著酒香的濁氣,感覺胸口還是那麽難受,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感覺。

    他突然抬起頭,看向風易欣。眼前的這個少女,是令他第一個動心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都令他如癡如醉,尤其是她歡快的性格,仿佛永遠沒有任何煩惱,甚至能夠感染到張毅自己。

    盡管對於男女之事,他沒有多少經驗。但他卻

    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少女。

    但是今天,也許是兩人最後一次相見。油燈燃盡後,兩人就將天各一方,從此踏上兩條不同的道路。

    人生往往充滿了各種不得已,即使是張毅,此時也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苦惱的不是即將的分手,而是怎麽對風易欣開口。

    風易欣正在等著他說話。隻有從她的眼睛中才能讀懂此時她內心的掙紮。

    “你應該知道,王鬆已經從太穀門來到了樂浪城。”張毅沉吟了很久,才緩緩的說道。

    風易欣沒有打斷他的話,但他自己卻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本來他的口才還算不錯,至少說話時不必停頓,但今天他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如果我猜的不錯,九天道人也會在這兩天趕到。他們已經約好,將在樂浪城城東見麵。”這短短的幾句話,他幾乎用了一刻鍾的時間才表達完整。

    風易欣終於替他說道:“他們見麵,自然不是為了和解。至少王鬆不是。”

    “於是,一場廝殺是免不了的。而且以我估計,就算九天道人真的神通廣大,也未必是王鬆的對手。也就是說,王鬆幾乎肯定可以贏得這場決鬥的勝利。”張毅苦笑道。

    如果九天道人不是個散修,再年輕一些,或許真能夠和王鬆拚個旗鼓相當。但張毅從老李的記憶中已經知道,九天道人因為久久不能突破瓶頸,大限之日即將臨近。一個這樣的人,又怎麽指望他能夠殺得了王鬆?

    “而你卻一定要讓他死!”風易欣替張毅說出了他最想說的話。

    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跟在張毅身邊這麽久,她已經很了解他這個人。他做的這所有的事情,其實隻為了這一個目的。

    以前她還不懂,但當王鬆出現的時候,她就漸漸的明白了。

    她一向非常聰明,尤其在關心一個人時,就要努力地想要了解他的思想,他的一舉一動。

    “關鍵的是,我沒有把握殺得了他。所以結果可能會有兩個,要麽他死,要麽我死。”張毅輕抿了一口醇酒,像是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他的確沒有把握,連一點都沒有。讓一個凝氣八層的低階修士,去跟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去拚命,任誰都可以想象的出後果。

    但情勢卻容不得張毅退縮。他現在都不知道,林曉音究竟修煉到了什麽程度。是凝氣九層?還是已經開始築基了?

    這已經是他最後一次機會,而且當王鬆與九天道人拚殺一場之後,究竟還能剩下多少力氣還是個未知數。如果張毅能夠抓住這次機會,他不僅可以助林曉音擺脫厄境,更可以將王鬆一舉除去,永絕後患。

    他就像一個賭徒,要麽一夜暴富,要麽頃刻間一無所有。

    “如果,如果你真的殺了王鬆,你還會迴來麽?”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風易欣的心不禁揪緊起來。

    她已經顧不得少女該有的矜持,這種大膽的表白,若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象的。盡管她比一般的少女都要大膽的多,也聰明的多。

    廂房內一片寂靜,隻聽見燈花“啪啪!!”地凋謝聲。

    張毅似乎也在猶豫。他本來不該猶豫的,但這一刻,他卻真的下不了決心。如果他將王鬆殺了,那麽事情將會怎麽樣?他以前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本來就做好的玉石俱焚的打算,並不打算活著迴來。

    如果活著,那該怎麽辦?他突然發現這也是一個問題,而且是個很讓人糾結的問題。

    殺害自己的師父,太穀門會容得下自己麽?顯然不可能。任何一個門派,如果出現了弑師的慘劇,無論做師父的生前再怎麽混賬,為了維護門規,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將那名弟子處決。

    師徒有序,這已經成為維護一個門派生存和發展的根基,任何人觸碰了這個根基,都將受到無情的毀滅。

    即使他與太穀門的太上長老關係匪淺,但在門中這麽多長老的同時施壓下,即使是太上長老也不可能獨斷專行。

    有的時候,護法長老甚至可以越過太上長老那一道檻,直接將張毅處決。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且張毅很懷疑,如果自己真的做出了這種事情,第一個想要處決自己的,恐怕就是太上長老了。

    畢竟與整個太穀門的根基相比,他張毅的命實在便宜的很,比街頭隨處可見的爛白菜還要便宜的多。

    他突然明白,即使自己殺了王鬆之後,太穀門也不能再去了,甚至可能麵臨整個太穀門所有弟子的追殺。從此之後,他可能就真的要亡命天涯了。

    這個時候,他還能迴來麽?鼻子裏長吸了一口冷氣,他突然感覺一陣冰冷。

    張毅居然不再說話,而是端起瓷碗,一口一口的將烈酒灌進肚子裏。這或許也是他最後一次喝酒,既然如此,為何不喝個痛快?

    從張毅的反應中,風易

    欣已經漸漸知道了問題的答案。

    她突然不明白起來。不明白張毅為什麽會這麽狠心,這麽絕情!!難道他對自己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這些天的感覺,隻是她患了單相思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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