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衝著你這句話,我可以考慮為了你分手——」


    坐在對麵教小孩寫數學的現任男友抬眸,有意無意地掃了她一眼。


    她立刻警覺,自己說了句非常不好笑又不得體的玩笑話,立刻噤聲。


    當晚,送走小孩後,她就很有自覺地前去領罪了。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從頭到尾除了那一眼外並無異樣,但她就是知道,他心裏不大舒坦。


    「皇上——」


    「快駕崩了。」不鹹不淡地迴了句,輕飄飄從她身旁走過。


    「醫生大人——」


    「今天歇業。」頭也不迴。


    「總載——」


    「你有種就叫哥哥。」直接將軍,讓她開嘴。


    「……」這個陰影麵積太大了,她不行。「哥哥」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算他狠,居然會反製她了。


    「臣妾這不就來自行領罰了嗎?難不成您真要廢後?」


    他步履一頓,迴眸睨她。


    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又說錯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幹脆把話挑明了講。「我不喜歡你把分手這種話拿來說嘴。」就算隻是一句不經心的玩笑,也不可以。


    他很莊重在看待他們的關係,更不希望她態度輕慢。


    「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了。」立刻舉起三根手指頭發誓,莊重不下於童子軍。


    他拉下她的手,她乘隙賴抱上來。「老師,您要打屁股嗎?」


    「……」你的下流有極限嗎?


    他被惹笑,事情說清楚,輕輕提起,輕輕放下,也就過了,日子依然平平靜靜地在過。


    又後來的某一天,趙之寒晚間來接小孩,兩隻小的玩累睡著了,他進房去抱菡菡,小寶也醒來,揉揉惶鬆睡眼跟著走出來,自動自發去牽門口那男人的手。


    男人低頭看了一眼,撫撫孩子睡到亂翹的頭發,向她道謝。


    不知為何,那當下,他卻是留意到女友停留在某處的不自然視線。


    視線的焦點是男人圍在領上的圍巾,那是小舞織的。


    這真的是很細微、很細微的小事,本不該注意到的,但他就是看到了,看到她目光的落點,也看到她微妙的神情。


    其實這也沒什麽,最近早晚溫差大,她順手拿了圍巾給小寶保暖,而趙之寒順手用了出現在家裏或車上的物品,再尋常不過了。


    那為什麽,她的表現會如此不自然?


    她織的圍巾,圍在那男人身上這件事,有這麽讓她無法平心看待?


    可議空間不是事件,而是心態。


    直到那時,他才恍然驚覺——


    原來那道影子還在她心底,始終不曾淡去,隻是她藏得太好,好到教人無從察覺。


    所以他忽略了,所有人也都忽略了,深信她就是像外在所展現出來的那樣幸福洋溢。


    她這性子,初識時不就知道了嗎?就算遇到再多的挫折與不如意,見麵時永遠笑臉迎人、陽光燦爛,讓人覺得世界就是如此的明亮美好,誰會知道,她才剛遭人排擠欺淩?誰會知道,她前一分鍾還難過到想抱頭痛哭?


    他真的忘了,她的笑,從來都不代表真的快樂。


    那,她真的快樂、真的幸福嗎?


    之後,小寶把圍巾還給她,她拿在手中好一會,最後進房,打開堆放舊衣冬被雜物的櫥櫃,拖出底下的收納箱,將圍巾塞到最底層,然後再一箱一箱疊去,關上櫥櫃。


    他默不作聲看在眼底,安安靜靜地退迴客廳。


    不存在的,從來都不需要刻意去逃避或否認,隻有深藏且不為人道的,才需要挖個坑,埋上一層又一層的黃土,寫上「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終於看見,埋藏在他們之間,那顆他始終沒有看到的未爆彈。


    她心裏,還有趙之寒。


    他再怎麽當睜眼瞎子,都不可能看不見這麽明確的事實,他唯一不確定的是——她心裏有沒有他?


    如果有,他們還有一起努力的空間;如果沒有——


    他打住思緒,不願意往這個可能性想下去。


    這道假設的後果,他擔不起。


    春夏交替的時節,她不小心染上流感,成天昏昏欲睡,餘善謀不放心,過來看看,那時他正坐在客廳看食譜,而她吃了藥,剛睡著。


    繞去房間看一眼,確定她有被照顧得好好的,養得無比滋潤,整個人又圓了一圈,生病也不見憔悴,很放心地走出來,蹲到冷宮前逗兔子。


    嘖,不是他要說,把寵物房叫「冷宮」到底有幾個人做得出來?好好一個正兒八經的男人,就這樣被他妹給帶歪,漸漸往某條不歸路走去。


    抱著兔子走來,探頭瞧了瞧男人正在看的那一頁。「紅蟳砂鍋粥?」


    那個畫風歪掉的男人指了指房間。「你們家太後娘娘欽點的晚膳。」


    果然!


    以前是壓榨兄長、任性放肆,現在是壓榨男友、任性放肆!


    「別說前輩沒提醒你,女人這樣寵,小心把她寵出公主病。」


    聞言,邵雲開暫停研究食譜,仰眸迴應:「就她那個性?」要寵成公主也有難度吧?


    「也是。」餘善謀輕笑。他隻要確定,有人知道他們家丫頭的好,也不吝惜待她好,那就夠了。「是說,前陣子聽我老婆提起,小舞是不是想去做美容去疤什麽的?」


    邵雲開想了一下。「她是有提過,我正在打聽這方麵的醫美資訊。」


    「這丫頭吃錯藥了?」皺眉。


    「怎麽了嗎?」不就女孩子愛漂亮,想讓自己美美的,這也沒什麽吧?


    「她超級怕痛,也非常不耐痛,幼時打個針都要哭半天,她會沒事自己去挨皮肉痛?」


    後來發生意外,看她躺在病床上,每次清創、換藥都痛得死去活來,幾度昏厥過去,卻反而不哭了,他這個妹妹總是很奇葩。


    邵雲開怔了怔,聽對方又道:「之前開刀也是,在我麵前笑哈哈裝沒事,進手術室時根本抖得半死。」


    對,他記得。


    剛開始知道自己終究躲不掉要挨刀時,表情是百般的不情願,最後進開刀房時,眼神裏也有掩不住惶懼與不安,更何況,之前發生意外,數不清進出醫院多少迴,如果可以,她應該不會想再經曆那種躺在手術台上任人宰割的無助感。


    這樣的小舞,有什麽理由勉強自己?又為什麽要勉強自己?


    答案根本不必想,清清楚楚擺在眼前——是為了他。


    他們交往的第一天,她就問過他了。


    她不是為了自己愛美,是為了討好他,為了給他一個更美好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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