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穿了弟弟溢於言表的渴望,涼介狀似無意地迴頭,極其自然地遞了個台階:“不一起嗎?”


    “當然要。”


    飛快地撂下迴答,啟介順理成章地溜進了後座。


    在寬敞的座椅中,他毫不猶豫地挑了在拓海後方的那個位置,氣定神閑地翹著腿,這一係列行動完成得一氣嗬成,態度那叫一個泰然自若。


    根本沒想過還要問一下駕駛員的意見。


    拓海:“……”


    雖然他也有想過,讓衝天炮坐到後座上平衡一下車身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可真正實施起來,怎麽看怎麽有種‘一家三口親親密密地出門旅行’的怪異錯覺。


    倒是涼介主動跟麵露糾結的拓海解釋著:“啟介坐在後麵是為了減少輪胎驅動在濕滑路麵的打滑狀態,不會造成太大影響的。”


    否則有了兩個成年男性的重量全程集中於車頭,車身在大幅度的加速下就難免淩亂了。


    拓海通過中間的後視鏡迅速瞥了啟介一眼,乖乖地‘嗯’了一聲。


    腦子裏浮現的卻是那天意外撞到全果的黃毛頭時,被迫欣賞到的畫麵。


    ——身材自表麵上看還是很勻稱結實的,總不會比阿樹更重吧。


    涼介若無其事道:“實在不行,就把他當做豆腐好了。”


    他也知道拓海每天都要送豆腐去山頂酒店的事情。


    啟介:“……”


    拓海認真地想了想,據實相告:“豆腐沒他重。”


    而且豆腐是安安靜靜地呆在尾箱的,這個難不準會在後座滾來滾去。


    於是他又補充道:“也沒他吵。”


    聽得一清二楚的啟介的額角青筋鼓起,開始磨牙。


    ——直言不諱地說要把他當秤砣就算了,還一副嫌棄的模樣!


    涼介不禁輕笑:“實在不行就趕他下去吧。”


    啟介:“……”


    他木然地感覺,老哥要是再繼續拆台的話,自己目前這冷臉也快板不下去了。


    拓海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頭,期期艾艾地否認道:“呃,沒有啦。”


    ——隻是光聽這含糊得充滿不確定性的語氣,就知道這句話的效果跟火上澆油沒什麽區別。


    啟介深吸了一口氣。


    他起初還想要罵拓海幾句出出氣,結果視線才一動就接觸到了老神在在地坐在副駕上隨時等待出發的哥哥,反射性地一激靈。


    幾番考量下,他還是決定忍下這趟火來,當沒聽到。


    不懂看人臉色的拓海還老老實實地關心了句:“啟介先生,你不係安全帶嗎?”


    原本正觀察著外頭雨勢的涼介,聞言也不動聲色地瞟了瞟氣結不已的弟弟。


    “不用了!”


    啟介克製著抽抽嘴角,還專與他這份好意對著幹似的,變本加厲地徹底放鬆了身體,舒舒服服地歪在一邊,幾乎是挑釁地說著:“你也快不起來。”


    在他的認知中,雨天裏奔馳的fr車係基本都難以做出像往常一樣劇烈的漂移動作的,顛簸也有限,根本不需要太過擔心無法固定身體的問題。


    況且,這還是第一次跑的山道——即便是再怪物的家夥,也少了個重要的發揮地點吧?


    “噢。”拓海也沒堅持,徑直衝著倒後鏡裏的沙雪比了個‘馬上出發’的手勢,又微微側過來臉來,帶著幾分猶豫地對涼介說:“那個,我要開始了。”


    涼介耐心十足地微笑著:“等著你呢。”


    拓海:“……”


    他的臉頰微妙地一紅,忙垂眸去看轉數表。


    涼介溫聲叮囑:“不要看倒後鏡,後麵的情況就交給我吧 。”


    “呃,嗯,好。”


    拓海下意識地遲疑了一下。


    說實話,他到現在還沒搞清楚,身邊坐著一個臨時上任的領航員究竟代表著什麽,又會對自己產生什麽影響。


    特別是這人還是為了完成那討厭的任務的自己主動開口請來的……在內心非常尊敬的那位高橋涼介先生的時候。


    對方開口提出這個要求之前,他的潛意識裏還是將副駕上和後座上的乘客當成了不會說話的高橋牌豆腐。


    最大的區別——充其量就是左手邊的涼介是磨得極細膩的玉子豆腐,後麵的啟介則是金燦燦的炸豆腐塊而已。


    像是看穿了他的顧慮,涼介不溫不火道:“既然選擇了我,就要相信你的領航員——在來到第一個彎位前,記住不要過度踩踏油門,而是在緩緩加速的同時,用最快的速度確保對路麵的基礎掌控力,適應賽道。”


    “好。”拓海靦腆地笑笑:“我雨天不會飆車,隻會最普通的開法——要是不小心撞壞了車,老爹會揍我的。”


    針對這顯然謙虛過頭的話的可信度,涼介隻無言地挑了挑眉。


    關注點尤為不同的啟介則揪準了機會損道:“誰叫你不接受那台fd,真是沒眼光的笨蛋。連自己的車都沒有的飛車手,有見過這樣窮酸的人嗎!”


    拓海‘唔’了一聲,為難地說著:“那怎麽行呢……”


    東西太貴重了,又不是小打小鬧的物件。


    涼介閉眼輕笑:“啟介你不要勉強他了。”


    啟介眉頭一皺,臉色醬黑地抱怨道:“哥哥!”


    得了這份意料外的解圍,拓海暗暗地鬆了口氣。


    結果涼介一會就雲淡風輕地加了句:“不過是證明了在拓海眼裏,我們還是不熟的外人而已。”


    ……


    拓海傻眼了。


    立竿見影地,啟介的怒意登時就換了對象,伸手自背後掐住木愣愣的拓海的脖子晃:“你是當真的嗎!!”


    拓海被掐得翻白眼:“咳咳咳咳!”


    明明說這話的不是他!


    啟介的怒火不降反升:“成天一臉恍惚!還敢在心裏藐視我!”


    涼介抿唇一笑,閉目養神。


    拓海投往涼介先生的求救目光得不到迴應,隻得拚命搖頭試圖自救:“……絕對沒有。”


    他這倒是實話,跟自己關係最密切的除了阿樹跟池穀前輩,大約也就這對無時無刻不在閃閃發光的四驅兄弟了。


    “那你可給我記清楚現在說過的話了。”


    得了滿意的答複,啟介這才悻悻地放開了他,不忘威脅意味十足地撂了句,又把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


    “……我知道了啦。”


    做出妥協的拓海摸了摸微微發紅的脖子,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鬱悶地耷拉著眼簾。


    “sil-80的訊號燈已經發出來了。”


    一拋下信號彈就不再做聲的涼介忽然提醒道。


    “啊。”


    明白那是真子和沙雪在催促的意思,拓海本能地神情一凜,不再猶豫,平緩地將86駛出。


    深藍色的sil-80也反應極快地跟了上來。


    第一個彎位就在不遠處,偶爾眼角餘光不受控製地漂往左側的拓海,卻覺得心像被泡在了一邊是火一邊是冰的水中似的矛盾。


    既有著燃起的競速激情,又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和冷靜。


    是涼介先生坐在身邊的緣故麽?


    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麵對迎麵而來的彎角,拓海沒有再分神多想,隻是也不需要刻意去聯係什麽,長年累月浸淫在體內的駕駛技術便已經自動自覺地操控著身體進行了切檔轉盤和跟趾的一係列動作。


    ——黑白色的trueno在那瞬間完成了靜止到雷霆般迅捷的蛻變。


    “嘎啊——!”


    而強大的慣性也把原先坐姿悠閑,此刻猝不及防的啟介給猛地甩到了靠墊背麵上。


    被日漸熟悉起來的主人駕馭著的ae86,就像是訓練有素的強悍士兵,得了號令後無懼擋風玻璃外那滿了黯淡未知的世界,勇往直前;又如同被人從沉睡中驚醒的獵豹,發出悍勇的咆哮,角逐著心驚膽戰的獵物。


    涼介沉聲道:“這個彎道過去把轉數提到八千五。”


    盡管這具新引擎的最佳發揮轉數在一萬一千轉左右,可畢竟是在雨天,懸吊係統也沒被重新調整,他不想在陌生的賽道上讓拓海冒這個險。


    “嗯。”


    拓海根本沒質疑他話語的意思,兀自專注地看向前方,靈活得叫人咋舌的右腳隨著他撥動方向盤的弧度調整著踩踏的力度,黑白相間的車身活躍輕忽得像是一條在海洋裏暢泳的遊魚,眨眼間就切入了彎道。


    仍然是緊貼防撞欄的完美飄移,被短暫鎖死的後輪成了最好的輔助夥伴,在狀態糟糕的陸麵上,也甩尾甩得不見一絲拖泥帶水。


    由於雨幕在不辭勞苦地遮蔽視線,即使有了老款翻燈的照射,能見度還是低得可憐,可這些阻礙也未能讓他猶豫哪怕片刻。


    “別看後視鏡。”


    縱使沒將視線從前移開過,涼介還是第一時間察覺了拓海那下意識的分心,立馬製止了。


    “嗯。”


    拓海在一刹那的局促後,也不再糾結於那小小的習慣,將功折罪地把精力投入到這比秋名山道還要來得狹窄曲折的碓冰道路中。


    自從他漸漸適應了這架比以前更強力的新引擎,就又恢複往常那種如臂使指的操控自如感了。


    每一個通過車身傳遞來的微小事物,都能不被遺漏地送達他的中樞神經網,再精密地下達具體任務。


    車內除了‘鏗鏘’的時速過100公裏的提示音不絕於耳外,靜得能清晰地聽見每個人唿吸的聲音。


    “右前方20米處有土堆狀的障礙物,注意規避。”


    “太靠左了會擦到bumper,立刻往右偏移1公分。”


    “速度可以再快一點。”


    以及涼介那時而響起的,平穩得不見任何波瀾的低沉嗓音發出的示警。


    他並非是在無的放矢,碓冰山的具體資料在幾個月前,他開啟red suns的‘關東最速計劃’時就準備就緒,輸入大腦中了。


    實地考察,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


    ——要不是這計劃才剛開始就碰到了秋名山這塊預計之外的鐵板,被迫夭折,那麽至少在群馬地區會進行得很順暢。


    想到‘鐵板’的時候,涼介不禁在唇角勾起一抹極柔和的弧度。


    而右邊的拓海也在想著類似的事情。


    他一開始吸收得還有些生硬,可再往下去時,卻無形中越開越順手了。


    涼介先生真的好了不起啊……


    有他坐在身邊,就像是坐著一台計算精密的電腦,一邊效率極高地提取著訊息,一邊簡潔地分析給駕駛室上的自己。


    拓海欽佩歸欽佩,手下卻有條不絮地,半分不見忙亂。


    他一到雨天就喜歡用換擋鎖死技法,這迴也不例外——


    在左手撥動換擋杆,使其自三檔切成二檔後,充分利用被突然提升的引擎轉數和齒輪比之間的些微反應不及而產生的差速來誘發引擎刹車,直接導致後輪進入短暫的鎖死打滑狀態。


    拓海就是利用這短暫的機械現象,配合濕滑地麵的輔助來進行精確地重心移動的,不但能順利進入四輪飄移,還能在甩尾時極大程度地減少驅動係統和離合的損耗——隻是同樣的技法卻不能在幹燥的道路上通用。


    “很好。”涼介並不吝於給予讚美:“維持這個節奏,還25米的距離就是下一個左彎了。”


    拓海:“好。”


    連他也沒感覺到,這裏頭摻雜了多少欣喜。


    敲擊在玻璃上的雨點猶如鼓點般連綿不斷,引擎歡唿般地轟鳴著,烏黑的輪胎碾過濕滑的柏油路麵,發出一陣陣尖銳刺耳的摩擦聲。


    ‘刺啦啦’的水花四濺,狹窄而有些凹凸不平的地麵在此刻顯得尤為明顯,在後麵的sil-80的視線幾乎都被那片被激起的水霧給屏蔽住了。


    “真子,注意提速了!右邊留5公分,趁他還沒適應惡劣天氣和新賽道之前,找機會一口氣超越他!”


    看了前車從低調毫無預兆地驟轉為淩厲的跑法,沙雪也咬了咬牙,緊張地喝道。


    光憑這一下,她就確信了秋名的黑白幽靈的實力並沒有被外界的胡亂吹噓而誇大半分——看起來很亂來又叫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卻能毫無瑕疵地甩出個利落到不浪費一絲一毫的轉向的弧度,順暢自如地通過彎道啊!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嗯!”


    真子攢足了勁,任由那滴不詳的冷汗滑下額角,嫻熟地駕駛著愛車加速往前追去。


    這裏是她們的地頭……


    她們兩年多來,往返了無數次的熟悉賽道!


    沒理由會敗給任何人的!


    屬於擁有熊熊鬥誌的後車駕駛員們的心理活動拓海自然是無從得知的,不僅如此,他還謹遵了涼介的建議,連倒後鏡都沒具體看過幾迴,一心一意地全副精力都放在攻略這條陌生又難纏的迂迴山道上了。


    涼介也全神貫注地給他一點一點地修補著過彎時出現的小小的瑕疵,時而瞥一眼後視鏡。


    最苦不堪言的,大概隻有在後座上不斷受到頻繁的逆向甩尾帶來的強猛的左右g力推擠,又作死地沒戴上安全帶,此時被翻來覆去地,快被顛成一份新鮮出爐的‘翻滾的蛋炒飯’的高橋啟介了。


    “可惡……”


    偏偏還在開始前放下了‘你又快不起來’的豪言,現在再難受也得把這口悶氣硬生生地咽下去。


    好不容易才在被不斷拋甩的痛苦中浮出水麵,艱難地趁隙抓到了安全帶的一角,正當他手忙腳亂地就要拉死了往身上套時——


    恰好切入了c-121彎道的86來了一個突如其來的往左甩尾過彎,從彎位的入口起一路滑行到了出口的位置,在驚呆冒雨觀戰的寥寥幾名觀眾的同時,也把他的努力給毫不留情地化成了泡影。


    啟介氣得七竅生煙。


    前座的涼介也疑惑地‘唔’了一聲,倒是沒留意到後頭不同尋常的動靜,隻微掀著眼簾質疑道:“剛才動作好像大了一點。”


    以拓海素來表現出的精湛技術來看,無論是在殺入彎角時的刹車減速、踩離合器踏板,外加在換擋的空窗期補油——這三個動作的連貫性完全可以打個滿分,光拿出油門控製和重心移動這兩項,也是能被丟進教科書裏作為教學模板存在的毫無瑕疵。


    可這迴他撥動方向盤的動作略誇張了些,根本不符合拓海一貫極簡的風格。


    “嗯嗯。”


    抽空飛快地瞄了瞄鏡子裏那團再次開始了翻滾的金毛,拓海愉快地做完了跟趾換擋,徹底進入了自己節奏的他想都不想地就挑中了最完美的那條行車線,一邊緊緊地貼著嶙峋的山壁加速出彎,一邊隨口敷衍了過去。


    ——浪費小半秒沒關係,這樣才對嘛。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跑去幫弟弟續簽護照,去的路上耗費一個多小時不提,結果在市區找停車位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等好不容易找到了,卻發現地址跑錯了,跑到了續約簽證的地方……


    再去領事館時,就得到了他們已經關門的消息……


    為什麽上午12點就關門下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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