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荔拽下腰間的荷包,將裏麵的銀子全都倒出來,遞到穀建德的麵前:“這是我所有的家當了,算是我給這弟弟的見麵禮了。”


    穀建德一喜,這少說也有十五六兩了。


    “以後你,你們不要再來了。”穀荔說,“你有兒子養老,我一個隔房的侄女沒有贍養你的義務。”


    穀建德剛露出的一點笑容又散了,他飛快拿走穀荔手心裏的銀子,還想說點什麽緩和父女情,桃花村的三叔公就來了。


    穀建德是被桃花村的一群人趕走了,並威脅他要是再敢來桃花村就打斷他的腿。


    三叔公帶了村裏兩個族老,是專門來找連雲深的。


    村祠堂的翻新趕在年前完工了,三叔公想讓連雲深重新題字寫牌匾。還有就是來年就要開工的村學堂,三叔公也想讓連雲深幫起個名字。


    最後,三叔公在一眾學名裏選了‘雲荔’二字。


    “就叫雲荔學堂。”三叔公一拍定音。


    連雲深轉眸看向送茶水進來的穀荔,眉目溫柔,這都是沾了小妻子的光呀。


    不過,兩人的名放在一起,聽著真不錯。


    說完了正事,三叔公他們上了年紀的就走了。翠蘭嫂子又從門口探出了頭。


    “嫂子,你還沒迴家呢?”


    “嗬嗬,這不聊天才聊到一半嘛!”


    穀荔又招唿翠蘭嫂子進屋烤火。


    “你知道麽,老村長帶著媳婦也搬去鎮上了,到現在都沒迴來呢,也不知道還迴不迴來過年了!”


    村長被捕快帶走後,三叔公就代替他成為了桃花村的新村長,這個穀荔是知道的。


    隻是她不知道老村長竟然也搬到了鎮上。


    “那個齊石頭也不知道在牢裏受了什麽罪,迴來時都瘦得不成人形了。老村長不讓他進家門,第二天就鎖了門帶著媳婦和大孫子去了鎮上。”


    這時,去村裏找人換雞蛋的連母也迴來了,“我昨兒在鎮上倒是見過村長一迴,說是紅雲嫂子的中風好了不少呢,現在已經能自己拄拐下地走動了。”


    齊石頭的媳婦由老村長做主,放她和離歸家了。但村長家的孫子是不可能讓她帶走的,今後老村長夫妻就守著孫子過,也算是另一種盼頭了。


    “你們不知道吧,那齊石頭還是個情種呢,天天跑去齊大山家那塊被燒毀的廢墟守著。後來他幹脆在廢墟旁邊搭了個茅草屋,就在那住下了!”


    穀荔:------


    好厲害的曠世戀愛腦呀!


    這讓穀荔又想起了那個美得冰清玉潔,驚心動魄的唐蘭兒來。除去她的天真無知和骨子裏不可避免的天性,她又做錯了什麽呢?


    “翠蘭,你死哪去了,溜外麵半天不見人影,家裏的活計一堆,你看不見麽,翠蘭----”


    八卦講得眉飛色舞的翠蘭嫂子聽到外麵的聲音,立馬從椅子上彈跳而起,“我婆婆找來了,阿荔,我下次再來找你說話啊,我先走了-----”


    不待穀荔說話,她就擦著院牆呲溜一下逃走了。


    穀荔失語輕笑,好活潑的人呀。


    十七歲的人生就該像翠蘭嫂子那樣,穀荔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滄桑了,整天想的不是賺銀子就是賺銀子。


    鎮上的書肆繡樓飯館她都跑了個遍。


    不但用‘初九’的筆名出售了兩本話本,還給繡樓賣了不少衣服的新款式,也順道賣了幾個菜譜。


    不然,她剛剛也沒那麽多錢給穀建德。


    一迴頭,連雲深正看著自己在笑,穀荔不覺摸摸自己的臉,是臉上粘了爐子裏的碳灰了麽?


    穀荔轉眸問連母,“娘,我臉上粘了什麽東西麽?”


    連母是過來人,自己兒子的癡漢樣簡直沒眼看。大概是前陣子太拘著他念書了,穀荔都是來她房裏睡的。


    現在終於休假了,兒子他,咳咳咳-----


    “啊,是呀,有東西。你快讓雲深給你瞧瞧!”連母火燒屁股似的,說完人就跑了。


    穀荔又看向連雲深。


    連雲深摸摸鼻子,伸手托住小妻子的臉,一點一點朝她靠近。


    “我臉上有什麽?”


    連雲深沒有迴答,用實際行動給予她答案。


    軟唇緊貼,氣息相交。


    這一年的春節,穀荔是在家人的陪伴下度過的,收了兩份壓歲包的穀荔破天荒地堅持守歲到淩晨。


    她與連雲深一起在院子裏放了炮竹,預祝來年事業高升,學業有成,高堂康健。


    悠閑的春節裏,穀荔與連雲深終於過上了正常夫妻蜜裏調油的小日子。


    連雲深看媳婦的眼神都要拉出絲來了,連母不小心看到都覺得難為情。


    過了初八,穀荔就要提前迴鎮上了,她參與的菜品推新的酒樓開始營業了。


    連雲深也跟著提前去鎮上溫書。


    這次,連母說什麽都不肯跟著一道去了,隻想多給小兩口一些獨處時間。


    路上,他們遇見了坐驢車迴來的老村長。


    穀荔笑著打招唿,“村長叔,紅雲嬸子!你們走親戚迴來呀?”叫虎頭的大孫子坐在他們中間。


    紅雲嬸子讓虎頭給穀荔與連雲深行禮,“我和我家虎子都承了你們的大恩了,大恩不言謝,我們-----”


    穀荔連忙攔住了想要下車給她跪下的紅雲嬸子,“嬸子和叔對我多有照顧,這是你們應得的。”


    “外麵冷,你們趕緊迴去吧,別凍著孩子了!”連雲深摸了摸虎子的頭。


    虎子抬頭看看連雲深,又默默垂下頭,縮到了爺奶的身邊。


    爺奶總是在他耳邊念叨,要記得連家人的恩。長大了,要做像連家叔叔那樣有用的人。


    可如此高不可攀的連家叔叔是他能做到的麽?


    他有一個那樣不顧人倫禮法的爹,還有一個誘殺他弟,又想誘殺他的親叔叔,他如何能做到?


    還好,他小叔死了。


    現在,他爹也死。


    村裏來人說齊石頭死了,爺奶抱著他哭。村民說他爹是凍死在埋葬那個漂亮女人的廢墟前的,爺奶又止住了哭。


    擦幹眼淚,帶著他迴來給他爹收屍。


    哎,就讓他爹永埋那片廢墟吧,反正他也不見得稀罕齊家的祖墳。以後,他就與爺奶相依為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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