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深拉著穀荔躲避到路邊。


    那是留在齊大山家看熱鬧的村民,各個麵露驚恐,神情緊張害怕。邊跑邊喊救命。


    “那是什麽東西,是吃人的精怪麽,啊,救命呀,快跑!”


    “快跑,快跑呀!”


    穀荔猶豫著要不要迴去看看,可潛意識裏她又覺得救迴了連雲深就夠了,之後的事情與她無關了。


    連雲深看出了她的猶豫,“我陪著你!”


    “好。”


    再迴到齊大山家門口,裏麵已經是火光一片了。


    幾個捕快手握大刀,站在門口,院子四周堆了幹草。


    火燒得很旺,應該是澆了油。


    看著像是提前就準備好的。


    村長的頭發在火光的照耀下,變得全白,他蹲在牆邊,嘴裏呢喃:“柱子還在裏麵呢,柱子還在裏麵呢!”


    “捕快大哥,裏麵出了什麽事?”


    捕快見是那個提醒他們要小心,別進屋子裏去的小娘子,好心提醒:“這裏很危險,趕緊離開,迴去將門窗都關好,別出來!”


    火勢點燃了廊簷下的柱子,很快蔓延進了堂屋。


    就在這時,火場裏發出一道粗糲艱澀的撕拉聲,一個高且細長的身影試圖從火裏麵闖出來。


    最先出現的是兩個像鐮刀一樣的前肢。


    是螳螂。


    觸須被火燎到,螳螂疼得猛甩腦袋,火勢晃動,讓外麵的人看得更清楚了。


    那隻螳螂通體粉白,身軀瓷白,四肢頭部是嫩嫩的粉,像是穿了一件霞光彩衣。


    美比玉石,嫩如花蕊。


    是少見的蘭花螳螂。


    連雲深摟著穀荔將她帶離院門,他沒想到村裏竟然會有一隻妖怪。


    有幾個膽大的青年也留了下來,此刻也都被嚇得不輕。


    連雲深問其中一個還算鎮定的人,“那裏麵是怎麽迴事?”


    他們走時,這裏還好好的。


    那人伸著脖子才勉強咽了一口口水,他說:“本來一切都正常,接生婆在裏麵也喊什麽快了,然後就聽到接生婆一聲尖叫。茹嬸子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說唐蘭兒生出來好多的小螳螂,滿地都是-----”


    捕快跑進去一看,接生婆的臉和脖子被咬得血肉模糊,已經倒地氣絕了。


    “母螳螂剛生產,正是最虛弱的時候,可不能讓她逃走。”捕快雙目盯著堂屋那影子,手裏澆油的動作不停。


    蘭花螳螂好像沒有要衝出來的意思,在那站了幾息,突然有什麽東西從火焰上方被彈射了出來。


    穀荔被連雲深裹在懷裏沒看清,連雲深卻看到了,“是她產下的卵鞘和一些已經孵化出來的小螳螂!”


    捕快們也看到了,整桶的猛火油澆上地上密密麻麻的小東西,都不用點火,旁邊的火舌迅速舔舐上來,將地上的蠕動吞噬。


    大火裏的蘭花螳螂怒了,揮舞著兩隻捕捉足,被火燒著,闖了出來。


    四名捕快嚴陣以待,但蘭花螳螂第一時間是去給她的崽子撲火,低沉難聽的嗡嗡聲從蘭花螳螂嘴裏發出。


    漸漸地變成了女人的哭泣聲。


    唐蘭兒哭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們為什麽要殺死我的孩子呀!”


    唐蘭兒的身上也燃上了火,可她還是不管不顧地想要從大火裏救出她的孩子們。


    “唐蘭兒,你殺死齊柱子時怎麽沒有想過他也是他母親的孩子?”


    唐蘭兒捧起幾個被燒得殘缺的小螳螂,臉上掛淚,“我沒有殺他!他是自願的。”


    “那接生婆呢?”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摔了我的孩子,我一時沒控製住!”


    捕快接著問:“那齊大山呢?你為什麽要殺了他?”


    唐蘭兒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我隻是太餓了,我不想吃他的,我隻是太餓了。我本想吃了那個來我家的男人,可是大山突然醒了,他拉著我,不準我碰別的男人。他拉著我的手說他願意為我做一切事,說他很樂意給我啃兩口。我不想將他全部吃掉的,可是我的孩子們需要父親的營養!”


    穀荔抱緊了連雲深,原來那一晚,他差點被唐蘭兒給吃了!


    連雲深被穀荔累得後背上的傷口都裂開了,他一聲不吭,大手在她後背輕輕地拍,無聲地給與她安慰。


    穀荔想過唐蘭兒可能是妖怪幻化,但她沒猜到是蘭花螳螂。


    怪不得她長得那麽漂亮卻總是能很突兀又很自然地能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蘭花螳螂最大的特點就是漂亮,能擬花的形態掩飾自己的存在,為捕獵也為躲避天敵。


    母螳螂懷孕時,確實會吃掉自己的配偶。那麽,那天穀荔問她是誰殺了齊大山時,唐蘭兒已經告訴過她答案了。


    她說,她餓,她餓極了!


    那邊,捕快還在問:“你殺了齊柱子,也是因為太餓想要把他吃掉麽?”


    村長扶著牆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等著唐蘭兒的迴答。


    “我沒想要吃他的,是他一直逼我,他不準我再與石頭見麵,隻能吃他帶來的東西。可他帶來的東西太少了,我根本不夠吃!”


    穀荔隻覺毛骨悚然,不知道唐蘭兒說的東西是正常人類的吃食,還是吃人。


    怪不得她每次都隻看見齊石頭圍著唐蘭兒轉,卻一直不怎麽見到柱子,可柱子對唐蘭兒的勢在必得卻比齊石頭強烈多了。


    光穀荔見到的兩次兄弟打架,都是柱子先動的手。


    原來柱子是去給唐蘭兒找更可口的食物了。


    村長抖著聲音開口問:“我家大孫子為什麽會暈倒在你家屋後?我那小孫子呢?是不是,是不是-----”


    唐蘭兒麵向村長,這個對她一直都很友好的老村長,她願意告訴他真相。


    “那兩小孩是跟著他們的父親來的,我,我本不想讓他們進來的,是柱子,柱子將那個小的抱進來,讓我吃----”


    “啊!”村長聽不得這個,大叫一聲,舉著拳頭就往火裏衝。


    被敏捷的捕快抬刀攔住了,“老丈,別衝動,等一會都問清楚了再說。”


    穀荔也看出了捕快的意圖,他們想拖延時間,讓唐蘭兒徹底走不出來,被火燒死。


    不過,她看唐蘭兒也沒有要走出火場的打算,她一直站在小螳螂們被燒的地方,不停地流淚。


    心性單純,卻又帶著獸類致命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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