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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一一和餘林的身後是上百個□□的s級精英。


    他們都沒有說話,沉默地站在黑盡地黑色的土地上。


    阮秋單膝跪在那截斷石頭旁邊,上麵掛著屬於顧芒的外套,隨著黑盡地夾雜著岩漿氣息的滾燙的熱風而隨風飄揚。


    那斷掉的布料因為被長時間炙烤著,已經有些焦糊了,顧芒喜歡幹淨,明明穿得是白色,現在卻變成黑色了。


    “阮隊......”s級的精英裏有人忍不住用哽咽的聲音叫道,“我們帶著衣服迴去吧,顧隊他可能已經”


    阮秋倏地扭頭看他。


    眼眶猩紅,眼睛裏滿是血絲,像是他才是剛從黑盡地的岩漿裏爬出來的惡鬼。


    那個幹部噤聲,一陣寂靜下,突兀地,一陣“咕嚕嚕嚕”聲從遠方傳來。


    綠頭魚歡快地一縮一漲著身子,和往常一樣順著崖邊遊蕩。


    七一一看著那隻在黑盡地屬於嚴重危險生物的綠頭魚,又看看那截斷裂的衣物,他愕然地捂住嘴。


    餘林一貫調笑的臉上再無半分笑意,紅著眼睛,死死盯著那隻綠頭魚,手裏已經握住武器。


    一個最不好的預感似乎在此時映現。


    綠頭魚注意到眾人,它一隻土生土長的黑盡地居民,是頭次看到這樣豐盛的食物資源,他歡快地漲大起身體,剛蓬鬆不到一半兒,忽地從遠處竄過來一個子彈般的人類,空間都因為他過快的速度而扭曲了密度。


    緊接著,撕裂聲傳來,那隻代表著黑盡地首要戰力的綠頭魚就這樣被瓜分兩半。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萬變之間,等到眾人反應過來,看到的就隻剩下綠頭魚兩半的屍體,器髒和綠色的血流了一地。


    阮秋撲在沾染血色的黑金地上,在綠頭魚溫燙的屍肚裏不厭其煩地翻找著,神色幾近癲魔......


    沒有。


    什麽也沒有。


    身後的人隻能看到阮秋的背影,似乎和黑盡地的紅,黑,灰三色融為一體。


    七一一不忍,他和餘林沉默地走上前去,剛想說什麽,忽然感到沉悶的空氣裏有風鈴微動。


    那是極小的一陣聲音,小鈴鐺叮叮當當的樣子,幾人都身有異能,很輕易地捕捉到這陣銀鈴聲。


    再一晃眼,阮秋已經義無反顧地跳下了岩漿。


    -


    黑盡地的空氣不流通,黑色的土壤裏孕育著邪氣脹氣,每當到了下午這些東西就會化為實體平空冒出來。


    平常人放在這種情況下,撐半天已然是極限,這是顧芒保持清醒的第三天。


    他緊緊盯著洞隧夾縫,用苔蘚捏成的小杯接著,好半天才有一滴水。


    顧芒把殘存地幾滴水一飲而盡,額心抵著溫燙的壁麵緩了緩。


    不太妙。


    岩漿的溫度一天天上升,漿位也在上漲,中午時候從小洞往外看的時候岩漿已經快漲到洞口了,再這樣下去,體力日漸流失,傷口發炎,若是岩漿真的把洞口覆蓋,他必死無疑。


    “嘖……”顧芒抿了抿幹裂的唇,有些頭疼。


    他思索著該如何破局,拇指和食指撚磨著指間的鈴鐺。


    這顆鈴鐺還是第一個世界他當時送給阮秋的禮物,阮秋喜歡地不得了,他最後帶了出來,也陪著他走了太多世界,已經被磨得很圓滑了。


    顧芒心不在焉地想,也許他該把這顆鈴鐺用一些別的什麽保護起來,這樣以後阮秋要是有機會找到了也不至於沒個念想。


    他認真思考著,想了想,覺得還是算了,人家阮秋也沒想起過以前的事兒,要是反而被這個鈴鐺勾起來什麽迴憶,他又死了,那也太缺德了。


    “biu”


    顧芒抬起眼眸,半挑了一下眉。


    又來了,這群黑盡地的殘魂。


    幾個黑玩意兒呈各種形狀,大多是死者生前意誌的化形,顧芒把槍上了膛,一個子彈就把黑色的實體射穿了,繼而“揪”地一聲消失在空氣裏。


    死都死了,還要幻化成這玩意兒,真是沒事閑的,要是他,他就不,他就要死的幹脆利落。


    可能也不會太幹脆利落……


    顧芒想著阮秋,一走神,一個小黑魂就跳上來咬他的手臂,顧芒一巴掌拍開,正要開槍,忽的聽到空彈聲。


    草,子彈用完了。


    顧芒眉頭微蹙,心道麻煩了,那幾個小黑魂似乎也意識到什麽,湊在一起興奮地叫起來,它們自發地分工合作,一隻化為黑煙形狀的繩索把顧芒手腕綁起來,另外幾個跑上去啃食顧芒的身體。


    奇怪的痛感和麻意傳來,這些黑魂造成的傷害不在於肉-體,而是靈魂,顧芒咬著舌尖用疼痛逼出一分清醒,掙紮著要把這些黑魂甩開,不想手腕越束縛越緊。


    “滾開……”顧芒低聲喝道,不想一個黑魂直接衝到他臉上,捂住他的嘴。


    “唔…!”顧芒大驚,手裏的鈴鐺也倉促間落下,發出一聲清脆的“當啷”聲。


    顧芒瞳孔驟縮,翻過身子去找迴他的鈴鐺,可手腕被束縛,一個黑魂又竄上來捂住他眼睛。


    眼前瞬時一片漆黑,失重感傳來,顧芒悶哼出聲:“放開……唔,媽的,還給我!!”


    這些黑魂“咯咯”笑出聲來,似乎覺得這樣的逗弄十分有意思似的,還把那個鈴鐺托舉起來,故意在顧芒耳邊晃,享受著看顧芒掙紮去找鈴鐺又無計可施的樣子。


    焦慮,憤怒,氣惱,慌忙…:黑魂催促著他釋放出更多負麵情緒,這些便是黑盡地的特殊養料。


    尖銳的嬉笑聲和最珍重之物的聲音一齊響起,顧芒幾乎把下唇咬的潰爛,那些黑魂變本加厲,歡快地發出嘶嘶錚鳴,準備愉快地享用這個美味的食材,顧芒閉上眼睛,深唿吸默默積蓄著力氣,可忽的一聲巨響。


    是從洞口傳來的?


    顧芒眼睛被捂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又說不出話,緊接著,身上所有黑魂啃食的疼痛一並消失,剛剛能看清四周,還沒完全恢複視力,身體驟然一輕,又一沉顧芒被人抱住了。


    “叮當”


    是鈴鐺落下地聲音。


    那些黑魂在瞬息之間被阮秋徒手隔著氣流捏爆,隨即被甩到洞口外的岩漿裏,連生命最後一刻的尖叫都發不出來。


    “阮秋……”顧芒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很沙礫劃玻璃一般沙啞。


    顧芒沒有聽到阮秋的迴話,一片洞內的寂靜中,他隻感受到麵前人緊緊地在抱自己,兩隻手都擠壓在他後脊,幾乎給他摁穿了,力氣大的像要給顧芒揉進骨血。


    他其實有點疼,但沒說,遲疑地撫上自己脖頸間的毛茸茸的後腦勺,還沒說話,先聽到的卻是哽咽地,想要隱忍卻忍不住地泣音。


    肩膀霎時濕了一大塊,範圍還在擴大。


    顧芒呆了半秒,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


    阮秋哭了。


    阮秋哭了!!?


    “哭什麽……”顧芒摩挲著阮秋的後腦勺,本想說些玩笑話逗趣兒,卻也被那難過的嗚嗚哀音弄得心都亂了。


    “我好著呢,”顧芒輕歎了口氣,“也沒被困在這多久,不疼,也沒受多少傷,剛才也是剛被那些黑魂纏上,好好的呢,別擔心。”


    “對不起……”


    顧芒撫著阮秋滿是淚痕的臉:“對不起什麽?”


    阮秋仰頭看著顧芒,他還在流淚,抽泣著貼在顧芒的側臉上,喃喃:“對不起,我沒有早點想起來,如果早點的話,就不會讓你有危險了,對不起……”


    “說什麽呢,”顧芒失笑,不知道這人怎麽個腦迴路:“我過來找你是我自己願意,誰賴得著你啊”


    他突然意識到什麽,啞口道:“所以,你現在想起來了……?”


    阮秋趴在他懷裏,從下往上仰視著顧芒,這是一個稍顯弱勢的視角和姿勢,可他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顧芒,眼都不眨一下,裏麵情意與偏執濃烈地幾乎無法化開。


    “我剛才……”他聲音又帶上些許鼻音,委屈著:“我剛才以為,你被那隻臭魚吃掉了。”


    阮秋又拿起地上那顆小鈴鐺,輕輕晃了晃,“這是雄主給我的鈴鐺。”


    他怎麽可能會忘。


    顧芒眼角彎起來,笑了。


    “想不想起來都無所謂,”顧芒抵著阮秋額心,“那天晚上誰喊了我一整晚誰自己清楚,抵賴不了。”


    阮秋偏過頭,羞赧地吻住顧芒的唇。


    顧芒迴抱著擁吻住他,才發現從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一直到現在,阮秋在細細地發抖。


    外麵岩漿翻滾,黑盡地裏不知名的生物在尖叫。


    他們在這片隻有黑紅灰的死生之地接吻。


    -


    崖邊。


    餘林不知道是第幾次往下看,他心裏焦灼:“為什麽還不上來?阮秋那家夥,他不會是殉情了吧。”


    七一一沉吟片刻:“不,我能感受到阮秋的氣息,他的精神問題似乎消失了,我猜進展應該很順利。”


    後麵的s級們八卦問:“餘隊,為啥說阮隊可能殉情啊?”


    餘林翻了個白眼:“去去去,沒事少管,再看看有沒有顧芒的線索。”


    正說著,斷崖邊兀地竄上來一個人影,不,是兩個。


    “!顧隊!!”


    “阮隊!你們都活著!!”


    “啊嗚嗚嗚嗚顧隊你沒死嗚嗚嗚嗚!!”


    顧芒被阮秋背在背後,眉宇間疲憊卻還是遮不住帥氣,聞言哼了聲:“哪那麽容易死。”


    餘林眼圈都紅了:“你小子,迴去再收拾你。”


    七一一皺眉:“傷口很嚴重,需要迴去好好處理。”


    阮秋輕聲說:“迴家吧。”


    顧芒點點頭,當著所有人的麵,偏頭親了親阮秋耳尖。


    他滿意地看著那裏逐漸染紅,迎著眾人震驚的視線,慵懶地笑道:“好,迴家。”


    離開前,阮秋迴頭看了眼。


    黑盡地的入目還是黑與紅與灰。


    像阮秋一開始的夢,入目同樣也被這三色充斥,到處是哀歎,血腥,尖叫,和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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