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裏叼著一根棉簽,黑著臉瞪阮秋:“手不想廢了就別亂動。”


    阮秋就不動了。


    他坐如針站地坐著這個讓他渾身不自在的座位,僵了一會兒,也放鬆了些,心裏默默數著顧芒頭頂的發旋兒。


    他聽到顧芒不時的抽氣聲,納悶顧芒為什麽發出這種聲音。


    “......對不起。”阮秋小聲說,感覺還是先認錯比較好。


    “哈?”


    “......杯子,被我打碎了。”


    顧芒抬起頭,又第一次見到阮秋的那種陌生的眼神看向阮秋。


    “就因為這個?因為這個?你就把你手霍霍成這個樣子?”


    阮秋茫然。


    “你是沒有痛感嗎?”顧芒皺眉盯著阮秋手腕上好幾個被熱水燙出來的膿包和一塌糊塗的手心。


    阮秋搖搖頭:“能感受到。”


    顧芒嗤了一聲:“瘋子,”他評價,“我看你就是有病,受虐病。”


    阮秋掩住笑意,他心想確實,他似乎就是有病,一種顧芒一罵他他就渾身暢快的病。


    顧芒垂眸一絲不苟地處理著那片傷,越處理越心驚,又打電話催了罵了兩三次,醫生才滿頭冷汗地姍姍來遲。


    “最近不能用手,至少一星期後。”


    阮秋看著自己包成木乃伊的手。


    “可我後天還有比賽......”


    “待著,”顧芒說,“上替補。”


    阮秋愣了一下。


    “不行。”


    顧芒說:“你說不行也沒用,後天的比賽上替補。”


    “為什麽?!”


    顧芒怔了一下,這是阮秋第一次用這樣大的音量對他說話。


    阮秋嘴唇都在抖,“為什麽要上替補?有繃帶包著也沒關係的,我很厲害的,也可以比任何人打地都厲害,為什麽上替補?”


    顧芒說:“這是你不珍惜自己身體要付出的代價。”


    他看著阮秋紅彤彤的眼圈,心裏止不住的發軟,可還是硬下心。


    隻有讓他清楚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才是最有效的保護他的方式。


    他不再多言,轉身推開門的時候,身後傳來聲音。


    “為什麽啊?”


    顧芒偏過頭。


    阮秋的手在顫抖,他一點點解開自己的外套,把厚重的衛衣脫下來,之後再是薄薄的一層裏衣。


    少年青澀柔韌的上半身體像畫一樣慢慢鋪平展開,而從他的鎖骨往下,延續到腰腹,和整個肉眼可見的手臂,全是斑駁的傷痕,青的,紫的,帶血痕的,結痂的,長的,短的,留疤的......


    像醜陋的蟲子一般爬滿姣好的身形。


    “有傷就不能打比賽嗎?”


    他焦急地,不解地問:“可我明明一直都在打啊?沒有人說過有傷就不能打比賽,隊長,你不能,不能剝奪我和你一起打比賽的權利,這樣不公平。”


    這是他來wk,曆盡千辛萬苦迴國的全部意義。


    阮秋看著顧芒似乎是迴心轉意一般地朝他走來,像是受到鼓舞一般,殷勤道:“我,我腿上也有,不信的話我再給你看,有傷在身上真的可以打比賽的,這些都無所謂,他們都沒有我厲害......”


    顧芒給他披上外套。


    “......隊長”


    “誰做的。”


    阮秋看著顧芒的眼睛,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那雙平時向來散漫,似乎對一切都不上心的黑眸,此時瞳孔裏像是燃起了一團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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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求你了


    可不論顧芒怎麽問, 阮秋一個字也不吱聲。


    “你是在害怕他們嗎?”


    顧芒難以理解,“以前你在的隊在美國,離a市遙遙有數萬公裏, 他們又不會飛過來再傷害你,為什麽不肯說?”


    阮秋幾乎把頭埋到了地底, 卻還是搖頭。


    “對不起......隊長, 不能說。”


    二人不歡而散, 又或許是顧芒單方麵的不歡。


    幾天後的賽程如約而至,賽前首發名單製定上,商量到阮秋是否上場時, 顧芒堅定又堅定地拒絕。


    “他手傷地很嚴重,稍微用力繃帶就可能繃出血, 這樣的狀態絕對上不了場。”


    “沒錯,我看過醫生給的報告, 這幾天他飯都吃著別扭, 何況是敲鍵盤。”


    □□教練歎了口氣:“那就隻能上sugar了。”


    會議室裏陷入一片寂靜。


    經理道:“這次麵對的對手是hater戰隊,他們上個賽季包括上上個賽季, 在我印象裏就沒有掉出過四強, 他們五個也是打了很久的隊員, 默契程度比我們高出來很多。


    何況這些天的訓練賽sugar的表現都......挺一般的,如果這場比賽上sugar的話......”


    顧芒看向經理:“我說了, autumn上不了,就算這場比賽沒他會輸, 也是上不了。”


    顧芒又看向教練, “更何況, 要輸這件事, 問過我意見了嗎?我也沒答應吧?”


    教練歎了口氣, 麵色凝重。


    “顧芒,我問你件事,你說實話。”


    “你的右手的情況,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顧芒微不可見地握緊了一下座椅把手。


    “能怎麽樣,老樣子,有時候疼有時候不疼,死不了,忍著唄。”


    教練的目光落到顧芒的右手上,他緩緩直起身子,一雙滄桑的眼睛犀利老辣,緊緊盯著顧芒,像要看到顧芒的靈魂。


    “帶了這麽這麽多年,都知道你傲,你那麽多的冠軍和fmvp都是靠你這雙手拿的,想再給wk爭得更多的榮譽,也是身為隊長的責任和想法,”


    他歎了口氣:“可是這病拖不了也不能拖啊。”


    顧芒把手攥成拳,再緩慢地,一根根抻平展開,感受著指縫間針紮般細細密密的疼痛。


    “再等等吧。”


    阮秋還沒長大。


    -


    和hatter的對戰很快到來,兩個解說站在台上介紹著雙方的首發隊員。


    解說a:“......我們都知道啊,自從autumn從美國plog戰隊以電競史上首次‘0’元的價格轉會到了wk以後,wk的中單首發位置以及平時訓練賽的中單位都是autumn而不是sugar,而今天的這場比賽呢,卻是由sugar再次迴到賽場。”


    解說b:“是的,這也是我們本賽季以來首次見到sugar和曆屆強隊hatter的較量,其實呢粉絲朋友們也不必因為首發變動大驚小怪,每次位置輪換都有教練組自己的道理。”


    這場比賽采用五局三勝製度,兩方選手入場,導播很有心計地給了sugar一個特寫鏡頭,網上節奏一波波起飛。


    【什麽意思啊,wk是把autumn當工具人了嗎?髒活累活讓autumn幹,到了上真本事時候就讓那個sugar來】


    【wk教練眼瞎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sugar比那個autumn打得好吧】


    【嘻嘻樓上是氣破防了嗎?首發在手,笑看瘋狗~】


    【真是不好意思呀,中單位置就是該正常輪換呢,不是某家叛國賊粉絲的一言堂噢~】


    【sugar在wk待了這麽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我話放在這,這個中單位置就該是sugar的,某叛國賊別來沾邊】


    【sugar的粉絲腦子都缺筋兒吧,這麽說wk的狗在這呆的時間比sugar多多了,你家親親sugar地位不如一條狗唄(吐舌笑)】


    【笑的頭疼,什麽霸王言論,你以為打電競是公|務|員上班呢?還功勞苦勞的,我請問呢,你們sugar那麽好,功勞那麽頂天高,怎麽來了wk沒蹭到個冠軍呢?】


    ......


    開賽之後為了防止隊員們心態受網上影響,手機都是被收上去的。


    阮秋坐在五人首發對麵的沙發上,呆呆地看著自己纏滿紗布的手。


    隊長的囑托,隊長的吩咐,隊長的話,全都與自己無關了。


    啊,好像比預想中要更難受一點。


    阮秋默默咬著唇,試著去摸鼠標。


    放在上麵感覺還好,一旦握住,手心的觸感就像握住了一隻身上紮滿尖刃從刺蝟,疼到鑽心都不足以形容。


    阮秋放下了手,看著五人離開的背影,心道加油。


    第一場比賽正式開始。


    被碾壓了。


    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的空兒,五分鍾,hatter全隊就掃蕩了wk的全部野區資源和公共資源,8分鍾,外塔全部告破,不到15分鍾,水晶爆炸。


    wk微博底下瞬間罵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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