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你們這些作妖的懶婆子,有缸粗沒缸高的混賬東西,我趙氏是得罪你們了,就見不得人好,我這雖說是個女兒,可也是姓褚的,是你們褚家的小姐!一幫爛了屁股瞎了狗眼的東西,長的驢不驢,馬不馬的,給你一點臉你就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褚家學堂開著,憑什麽不讓我女兒進……平時扣扣索索,看我們娘倆好欺負,呔,一幫混賬東西,豬油蒙了心的老貨……”褚家後庭偏處一院落裏,素衣女子搬著椅子坐在院子正中間,罵罵咧咧的。


    邊上一六歲女孩搬著小板凳坐在邊上,跟著女子罵著:“老貨……”稚嫩的五官像模像樣仿著邊上女子的表情,唾沫橫飛。


    “青兒啊,來,跟著母親說……王八羔子,沒眼的蠢貨……”素衣女子大有不罷休之意,接過女兒端來的茶杯,一口喝下,再接再厲。


    小女孩指著院外喊著:“王八羔子……”


    女孩瞥了眼院中不遠處樹蔭下的老者,呲牙笑了笑,轉頭繼續跟上母親的步伐。


    老者表情尷尬的站在樹蔭下,六年了,當年差點被當成死嬰埋掉的小姑娘已經六歲了,可這當娘的都是怎麽教女兒的,這架勢倒像個十足的潑婦啊,褚執那個孽障,怎麽是個女的都要,精蟲上腦的混賬東西,但相較眼下的擔憂,老者更怕日後上仙的秋後算賬,他引上仙的魂入了這麽一個胎,得了這麽一個娘,唉……


    院中人誓不罷休,院外丫鬟婆使繞道走,這趙氏著實厲害,原本不過一酒家之女,家裏破落了賣到褚家做丫鬟,自家老爺一日醉酒後上了人家,然後這趙氏就成了褚家第六位妾侍,其實吧,說是妾侍,但姿色實在一般,不然老爺怎會酒後有了這筆糊塗帳,趙氏臨盆那晚,褚家大大小小一百餘口,都知道老爺都沒去趙氏那,新添的小姐給的名可是青,青草的青,賤如路邊泥!這六年了,老爺可一次沒去過趙氏的屋,褚家都明白,誰讓是個小姐呢,男孩或許就該另一番光景了!


    褚家老爺的重男輕女,褚家上上下下都清楚的很!


    邊上院落的許氏聽了一上午趙氏的罵街,腦子疼的狠,嗡嗡響地煩躁,住在趙氏的邊上數她倒黴,這六年來,可沒少受波及,本身就是藥罐子,趙氏的大嗓門一罵起來,吵得她不得安生!唉,可歎的是她這病怏怏的身子,不能給褚家留後,不然怎會落在這偏處,唉!


    許氏一番自怨自艾後,慢悠悠起身,讓丫鬟攙著出院溜達去了,得找處清淨地,靜靜!


    其實今日趙氏這番鬧騰,許氏明白,她為自家女兒不能進學堂抱不平,可這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她趙氏犯得著這麽一番折騰嗎,再說了,院子那麽偏,罵給誰聽呢,誰又聽得見呢?


    “娘,我餓了!”褚青摸著咕咕響的肚子說道,罵了一上午了,她餓了。


    “嗯,你自己去廚房拿飯食吧,娘腿腳疼的狠……”趙氏捶著膝關節處,“你眼尖著些,別被胡嬤嬤瞧見了,那老貨陰著呢,今日娘這番鬧騰,她指不定想著什麽法來整我們娘倆呢!”


    “娘,女兒知道了!”餓,好餓啊……褚青聽著話,出了院門。


    看著自家女兒乖巧的背影,趙氏心中不免擔憂起來,這連日陰雨,月子裏落下的病根統統纏上來了,她自認自己身體底子不錯,以前做姑娘時,家裏裏裏外外的重活累活都是她來做的,生女兒的那趟鬼門關她也跨過來了,可怎麽這幾年倒越來越力不從心,大有隔壁許氏那副病怏怏的架勢來了。


    這褚家的門趙氏是心不甘情不願進的,可縱使百般不願,如今也生了褚氏的種了。


    褚家外邊看著大門大院的,這裏邊啊……苦,太苦了!自己的女兒趙氏清楚,性子乖巧,小時手善,不論誰要她手裏什麽就給!若是生在良善之家,倒是尊老愛幼的好苗子,可這褚家是哪,是那虎狼窩裏,這褚家下人,一見褚家老爺不待見趙氏,個個欺負到頭上來了,若是趙氏性子軟點,怕是娘倆都活不下去了!


    自去取飯食的褚青不知母親心中這番憂慮,一心想著吃的,一路小跑,待到了廚房門口,褚青想著母親的話,停住了腳,趴在門邊悄咪咪往裏瞄著,沒成想,正好撞見胡嬤嬤那張笑眯眯的臉,猛地,褚青脊背一股涼氣升上來。


    “胡嬤嬤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既是被瞧見了,褚青不好藏著,慢慢站出身來。


    “呀,這不小姐來了麽,來來來,快進來!”胡嬤嬤眉眼皆笑,起身熱絡的招唿著。


    可越是這樣,褚青越不敢進,看著那蒲扇樣的手掌伸來,褚青心裏直發怵,這一巴掌招唿過她,那時這巴掌兇猛有力直奔她臉上來的,打的褚青眼冒金星。


    不敢進,可肚子又餓,褚青猶猶豫豫邁出了腳,“胡嬤嬤……”


    這話音剛落,一個碗碟直奔褚青過來,在褚青腳邊碎的稀裏嘩啦,突如其來的清脆聲嚇懵了褚青。


    “小賤坯子,你們娘倆在院裏罵著,我們這還得伺候著,美的狠吧!把你們娘倆喂飽了,再有力氣罵是吧,做夢!”胡嬤嬤叉著腰,指著褚青鼻子道:“想要吃的,叫你那不知羞恥的騷狐狸娘過來!”


    “你才騷狐狸,你們家騷狐狸,你王八羔子……”這指名道姓罵道頭上來了,褚青心中的小火蹭蹭上來了,往日娘總說她性子軟,好拿捏,現今真真欺負到頭上來了,還罵娘,褚青忍不了!


    “呀,這真是開眼了喂,小王八蛋,你家那潑婦母也該當你這麽個小潑婦,既然你母親沒本事教你,我胡嬤嬤今天就替她好好管教管教……”胡嬤嬤一臉戲謔看著褚青,一個黃毛丫頭,何必多費口舌,說著向褚青走過來,伸手欲用那蒲扇似的手掌掄上幾個巴掌來。


    怕,痛!褚青本能後退著,可不敢讓那巴掌扇過來,退到門檻處,後腳跟被絆著,整個人向後仰躺摔下去,嘭,後腦勺結結實實磕的響,震的褚青眼前一黑,好半天才暈乎乎爬了起來,這光才幾縷幾縷冒進眼裏,褚青就看見胡嬤嬤那幸災樂禍的臉在自己麵前,嚇得尖叫一聲,拔腿就跑。


    嚇人,太嚇人了,這胡嬤嬤是天上的煞星變的麽……跑了老遠,瞅著胡嬤嬤沒追上來,褚青沿著牆根慢悠悠走著,肚子太餓了……


    “她活不了多久了!”一老者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


    “誰,胡嬤嬤?”聽到邊上突然響起這麽一聲,褚青倒也沒怎麽驚訝,轉頭四處瞅了瞅,見無人從這路過,眉眼一挑,嘴巴咧著大大的笑,對著邊上老者道:“什麽時候死,我去放炮仗慶賀慶賀!”


    “不是胡嬤嬤,是你母親!”老者表情嚴肅,鄭重道,“你該知道的,你命格金貴,以你母親八字來看,生下你是承天之貴,借地之福,你母親受不起的!耗了這麽些年,早就油盡燈枯了!”


    “喂,老道,你放什麽狗屁,胡說什麽!”老者話音才落,褚青厲聲喝道:“你這狗屁不通的臭道士,滿嘴放狗屁,我三歲時你來找我,跟我說你是我爺爺,卻隻讓我叫你褚老道,還讓我跟你學什麽妙針,修什麽法,要傳承褚家,可是褚家滿院子的人,沒一個看得見你,你說你到底是人是鬼?是鬼就閉上你那鬼言鬼語,莫要咒我母親!”


    “貧道不是鬼,是魂!”褚青的嗬斥並未讓老者閉上嘴,“貧道是何人你該清楚的,那日祠堂裏的畫像你也看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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