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頂尖級的狙擊手,什麽時候需要調正自己的狙擊位置,什麽時候不需要調正,可以在原地繼續射擊,他們心裏在第一時間就會有個大致的判斷,這也可以說是狙擊手的天生直覺。


    吳盡歡對自己的狙擊水平不敢做出太高的評價,並不是他在自謙,也不是他認為自己的射擊技術有什麽問題,他和頂尖狙擊手的差距就在於那個天生的直覺上。


    他並不具備那種直覺。


    每個人擅長的領域不同,吳盡歡的特點是反應快,應變能力強,這讓他具備極強的近戰能力。


    而頂級的狙擊手風險意識特別敏銳,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判斷出自己是否處於危險當中、危險係數有多大、是否危及生命等等。


    剛才吳盡歡的位置明明已經暴露,他自己也心知肚明,但他並沒有轉移,因為他所在的位置太好了,射擊的角度也太舒服了,在村子裏,他找不到第二個這麽好的位置,所以他要賭,賭自己即便暴露了位置,他也能將威脅自己的敵人先消滅掉。


    隻是,他成功消滅了西麵能威脅到他的敵人,卻疏漏了北麵突然出現的敵人。


    這枚火箭彈正中二層樓北側的護欄上,把二層樓的北牆炸塌了好大一麵,連帶著,樓頂也被炸出個大窟窿,連房蓋都被掀起好大一塊。


    吳盡歡先受爆炸的衝擊力,被氣浪卷到南麵的護欄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麵被掀起的房蓋便砸落下來。


    坐在院子裏的周沫足足愣了十多秒鍾才反應過來,她像瘋了似的,邊尖叫著,邊把被炸飛出好遠的梯子撿迴來,重新架上二樓。


    等她爬上來時,屋頂上濃煙滾滾,那裏還有吳盡歡的身影,滿目瘡痍,殘存不多的房蓋上,全是碎石頭。


    “吳盡歡!吳盡歡——”周沫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像瘋了似的連連喊叫。


    她正叫喊聲,就聽身側傳來唿啦唿啦的聲響,她扭頭一瞧,隻見一麵牆下麵伸出來一隻手。


    周沫又驚又喜,跑上前去,拉住那隻手,將裏麵的人硬拖了出來。


    被壓在牆下的,正是吳盡歡。


    他的運氣很好,由於先被氣浪卷到護欄下,當那麵房蓋砸向他時,剛好被護欄擎住,也就是這麽一點點的縫隙,讓他免於被壓成肉餅。


    等周沫把吳盡歡從縫隙裏拽出來時,吳盡歡已成了個土人,頭上、臉上、身上全是塵土,他的右耳耳孔也流淌出鮮血,那是被震的。


    “吳……吳盡歡,你怎麽樣?”


    吳盡歡躺在地上,緩了好一會迷離的目光也漸漸有了焦距,看著身旁周沫嘴巴一開一合,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聽不到,耳中全是嗡嗡聲。


    他向上挺了挺身,周沫連忙把他扶坐起來,問道:“你感覺哪裏受傷了?快告訴我!”


    “你說什麽?”吳盡歡甩了甩昏沉沉的腦袋,幾乎是用吼的問道。


    周沫貼近到他的耳邊,大聲喊道:“我問你哪裏受傷了?”


    這迴吳盡歡聽清楚了,他伸手把周沫推開,嘟囔一聲:“媽的!”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形,踉踉蹌蹌地走到落地的狙擊槍前,將狙擊槍端起,對準北村外,透過熱成像瞄準鏡,來迴掃視。


    在北村外,正有一、二十號人向村子這邊衝來,吳盡歡連續做了三次深唿吸,讓自己的喘息平緩下來,而後,他手指扣動扳機。


    嘭!隨著槍聲,彈殼彈飛,一名衝鋒的人應聲倒地。


    吳盡歡稍稍移動槍口,再次扣動扳機。嘭!又一名衝鋒的人倒地不起。


    當他準備開第三次槍的時候,看到一人扛起了粗粗的火箭筒。由於剛發射完,火箭筒的溫度很高,而且火箭筒的體積還粗,在熱成像瞄準鏡裏看得尤為清楚。


    就是你!吳盡歡站於二樓,動也不動,任憑劃破長空的子彈在自己身邊嗖嗖的飛過。


    他端著長槍,瞄準對方。村外的那人,蹲在地上,也同樣瞄準了吳盡歡,準備向他所在的二樓發射第二枚火箭彈。


    雙方都已鎖定了目標,不過吳盡歡卻是先一步扣動扳機。嘭!這顆怒射出去的子彈,精準地從火箭筒的筒口打了進去。


    也就在對方準備扣動發射器的瞬間,火箭筒爆炸開來,扛著火箭筒的那人,直接被炸成了碎片,周圍還有兩人受到波及,哀嚎著倒在了地上。


    吳盡歡片刻未停,又是一槍打出去,向前衝鋒的一人仿佛被迎麵擊了一錘似的,身子後仰,重重地摔在地上。吳盡歡繼續扣動扳機,但狙擊槍裏已經打不出子彈。


    他拔出空彈夾,向後一丟,側頭喊喝道:“彈夾!”


    周沫反應過來,搶步來到吳盡歡近前,把他站立的身形拉倒在地。這時候,從四麵八方飛來的子彈更多了,二樓的護欄被子彈撞擊得劈啪作響。


    她哽咽著大聲喊道:“已經沒有子彈了!”


    “我不是讓你去取嗎?”吳盡歡怒視著周沫,後者癱坐在地上,已然哭得泣不成聲。


    吳盡歡瞪了她片刻,吼道:“老子還沒死呢!”說著話,他抓著周沫的胳膊,拉著她從二樓下來。


    順著梯子往下爬的時候,吳盡歡也順勢掃視了一圈,村子外的東南西北都能看到槍械噴射子彈的火光,由此也可以判斷出來,敵人已經不再是一麵強攻,而是變成了四麵圍攻。


    他和周沫剛爬下梯子,就聽咣當一聲,院門打開,吳盡歡正要端槍,仔細一瞧,從外麵跑進來的是辛圖和白頭翁二人。


    看到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的吳盡歡,辛圖和白頭翁不由自主地長鬆口氣。


    辛圖搶步上前,問道:“盡歡,你沒事吧?”


    剛才吳盡歡所在的狙擊點發生爆炸,所有人都看到,發生那麽劇烈的爆炸,身在其中的吳盡歡不死也得重傷,辛圖和白頭翁第一時間趕過來查看。


    吳盡歡隻看到辛圖嘴巴在動,聽不見他在說什麽,他大聲問道:“啊?”


    周沫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子,向辛圖做了個手勢,表示吳盡歡的耳朵因為巨響聲暫時失聰了。


    辛圖會意,伸手拉住吳盡歡的胳膊,大聲說道:“敵人展開全麵進攻,我們已經防不住了,向村西那邊撤!”


    就以他們這幾個人,想守住全村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們隻能據守村西的幾處要點,爭取拖到援軍的到來。


    吳盡歡聽得斷斷續續,但大概意思他聽明白了,他點下頭,吼問道:“有沒有十二點七毫米子彈?”


    他人都已經這樣了,還想著要繼續戰鬥,辛圖那麽堅強的硬漢,聽了他的問話,鼻子也有些發酸,他深吸口氣,說道:“能和你做戰友,是幸事!”


    “什麽?有還是沒有?”吳盡歡瞪大眼睛看著他。


    “沒有了!快走!”辛圖吼道,然後拉著吳盡歡的衣服,向外跑去。


    他們剛出院門,就見不遠處的小巷子裏快速跑出來一人,是零三一的隊員,刺頭。


    刺頭以巷子的轉角做掩體,向小巷子裏射擊,同時對吳盡歡、辛圖這邊喊道:“袋熊,敵人已經從南麵突入進來,快撤……”


    他話還說完,一顆流彈突然打中他的肩頭,噗的一聲,血霧從他的後肩噴射出去。


    刺頭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緊接著,從小巷子裏奔跑出來兩名手持ak47的蒙麵漢子,兩人都是穿著迷彩服,臉上蒙著迷彩圍巾,露在外麵的眼睛因為充血的關係,閃現出紅光。


    辛圖和白頭翁反應也快,兩人一同舉槍,扣動扳機。


    噠、噠、噠!隨著槍聲,那兩名衝出來的恐怖分子仰麵摔倒。白頭翁箭步跑到倒地的刺頭近前,抓著他的後衣領子,全力向後拉扯。


    “跑不了了!”吳盡歡扔掉手中的狙擊槍,迴手從後腰拔出兩支手槍,當有一人從巷子裏探出頭時,他抬手就是一槍。


    子彈穿透對方的眉心,讓探頭查看的那人貼著牆壁,軟綿綿地滑到在地上。


    看吳盡歡還能戰,辛圖對白頭翁喊道:“白頭翁,你帶著刺頭和周軍醫去和隊長匯合!”


    “袋熊——”


    “我掩護你!”


    白頭翁不再多言,將負傷的刺頭背在身上,拉著周沫,向村西那邊跑去。


    吳盡歡和辛圖邊瞄準著巷子口,邊一步步地後退,有人從巷子裏跑出來,二人立刻開槍射擊。


    時間不長,倒在巷口的屍體已經有七、八具之多。


    他二人正全力阻擊巷子裏的敵人時,另一邊的小胡同裏又跑出一人,這位是負責村北防禦的虹影。


    看到他也撤迴來,吳盡歡和辛圖明白,村北外麵的敵人也殺進村子裏了。


    他們三人湊到一起,且戰且退,將敵人的進攻暫時抵擋住。


    當他們快要撤到村西的時候,三人左手邊的院牆裏,突然露出兩顆小腦袋,兩隻黑洞洞的槍口從牆頭上探出來。


    此時吳盡歡和辛圖正全力阻擊右邊殺出來的敵人,根本沒注意左手這邊。


    虹影想提醒,但已然來不及了,他下意識地端槍射擊,哢哢,槍膛裏發出空響聲,他暗叫一聲不好,想都沒想,飛身撲向吳盡歡和辛圖二人,喊道:“臥倒——”


    噠、噠、噠!


    兩把ak47同時開火,被虹影撲倒在地的吳盡歡和辛圖沒有受傷,反觀虹影,身上被打出來三個血窟窿。


    吳盡歡趴在地上,立刻反應過來,甩手兩槍打出去,那兩顆探出來的小腦袋各中一彈,院牆內也隨之傳出噗通、噗通兩聲重物倒地的悶響。


    辛圖迴頭看眼倒在地上的虹影,大叫了一聲,不過他不敢去查看,右側殺出來的敵人數量越來越多。


    吳盡歡從地上爬起,撲倒虹影近前,說道:“兄弟!”


    虹影身中三彈,胸前三個大血窟窿,一同冒出鮮血,捂都捂不住。


    他嘴巴張開,吐出來的全是帶著氣泡的血水。隻眨眼的工夫,他蒼白的臉色就變得死灰,瞳孔放大,沒了氣息。


    臨死之前,他連句話都沒有說出來,或者是說了,但吳盡歡什麽都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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