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惠茹能甩得掉六合槍手的追殺,但她卻甩不得洪門的追殺,也直到現在,她才算深刻體會到,洪門究竟是有多可怕。


    你不知道街上哪個人就是洪門的人,也沒有誰會在自己的腦門上貼著洪門二字。


    他有可能是街邊的小商小販,有可能是撿破爛的拾荒者、流浪漢,也有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任何一個不起眼的路人。


    江惠茹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前狂奔,她受了槍傷,體力早已不支,她之所以還能奔跑,還能堅持著沒有倒下去,完全是受求生欲望的驅使。


    前方路邊的一家遊戲廳裏跑出幾名流裏流氣的小青年,他們手中都拿著手機,看到迎麵跑過來的江惠茹,他們再低頭看看手機裏的照片,二話不說,各從口袋裏掏出彈簧刀,便迎了上去。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江惠茹沒得選擇,硬著頭皮往前衝。


    和幾名青年接觸到一起,她側著身子,躲過迎麵刺來的匕首同時,肩頭狠狠撞在對方的胸口上。


    受到撞擊的青年怪叫一聲,仰麵倒地,江惠茹從他身上一躍而過,直衝了過去,不過從左右刺來的匕首還是把她的兩腿胳膊各劃開一條口子。


    再往前跑,前方是座小廣場,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有西裝革履、夾著公文包的上班族,有舉止親密、談情說愛的青年男女,還有在廣場周圍遛彎鍛煉的人們。


    江惠茹使出渾身的力氣,跑進廣場裏,大聲喊道:“有人殺人了,救命啊——”


    現在她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隻求能保住性命就好。


    聽聞她的嘶吼聲,周圍人紛紛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她。


    這時候,後麵的一幹小青年也已提刀追入廣場,看到廣場中央正不斷嘶吼唿救的江惠茹,眾人提著刀,一步步地向她走了過去。


    江惠茹迴頭看了一眼,手指著那群持刀走過來的青年,向四周的人群喊叫道:“就是他們!就是他們要殺我!”


    沒有人上前,也沒有人說話,四周的人們就仿佛木頭樁子似的,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著她。


    “你們……你們……”江惠茹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再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唿哧唿哧地喘息著,環視周圍的眾人,使出最後一絲力氣,吼叫道:“他們要殺我……”


    依舊沒有人上前幫忙,依舊沒有人說一句話,所有人都冷漠的駐足旁觀著。


    這時,一幹小青年已走到江惠茹近前,把她圍在當中。


    江惠茹身子哆嗦個不停,顫聲說道:“眾目睽睽之下,你們如果殺了我,你們也跑不了……”


    她話沒說完,一名青年舉起手中刀,猛然劈砍下去。


    噗!刀鋒在江惠茹的後背劃過,將她背後砍出一條一尺多長的血口子,深可及骨,傷口兩邊的皮肉都翻了起來。


    江惠茹慘叫一聲,撲倒在地上。圍在周圍的青年齊齊上前,亂刀齊舉,不斷地向下劈砍。


    噗、噗、噗!刀鋒劃開皮肉的聲音不絕於耳,人群內部,隨著刀光的閃爍,不時有一道道的血水飛濺出來。


    嘀、嘀、嘀!


    手機的信息聲響起,詭異的是,不是一個人的手機信息在響,而是廣場內所有人的手機信息都在響,各種提示音匯集到一起,仿佛一首交響樂。


    人們停止手上的動作,紛紛掏出各自的手機,低頭一看,信息隻有兩個字:解散。


    看罷信息,原本站在廣場裏像是被定了格的人們好像一下子都活了過來。


    上班族夾著公文包,繼續步履匆匆的向前走著,好像在急著迴家吃老婆做好的晚飯。


    情侶們繼續如膠似漆的甜言蜜語,摟摟抱抱的談情說愛,遛彎和鍛煉身體人們也都紛紛散去。


    持刀的青年們將刀身上的血跡甩了甩,藏在衣內,拿著手機,對著地上拍了幾張照,然後嘻嘻哈哈的原路返迴。


    整個場景,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隻不過,隨著人們的散去,廣場中央的地麵上,多出一個血淋淋的人。


    吱嘎。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轎車在廣場邊停了下來,車窗放下,坐在車內的,正是季榮和王慕林。


    季榮向外麵看了看,嘴角勾起,說道:“王書記,我說過,你的仇,我們肯定會幫你報,殺你兒子的人,肯定活不成。”


    王慕林陰沉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他向躺在廣場中央的那具‘血葫蘆’努努嘴,問道:“她就是江惠茹?”


    季榮一笑,拿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給王慕林,後者定睛一看,照片裏的人,渾身上下都已經數不清楚有多少刀口子了,不過麵部還完好無損,可以分辨得很清楚。


    王慕林看看照片,再瞧瞧廣場中央的那位,長長出了口氣,說道:“現在,殺人的刀子折了,但用刀的人……”


    季榮笑了,柔聲道:“王書記,我已經對你說過很多遍了,王書記為我們做事,就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敢傷害我們朋友的人,不用急,一個一個的來,誰都跑不了!”


    說著話,他拍拍前麵司機的肩膀,說道:“走了。”


    季榮和王慕林的車子前腳剛走,吳盡歡和金、尤迴也乘坐著出租車,趕到了廣場這裏。


    看到躺在廣場中央那具血淋淋的人形,吳盡歡的心都縮成了一團,他快步奔跑了過去。


    來到江惠茹近前,他幾乎都認不出來她了。


    在她的身上,少說也由上百條之多的刀口子,體無完膚,都已不成人形了,如果不是臉部未傷,他根本不敢確認她就是江惠茹。


    他慢慢蹲下身形,摸了摸江惠茹的頸動脈,脈搏弱得幾乎感覺不到。他低聲召喚道:“江惠茹!江惠茹?”


    江惠茹的眼皮動了動,慢慢挑起,睜開一條縫隙,她的瞳孔完全是放大擴散狀的,沒有焦距,她也看不清楚蹲在自己旁邊的人是誰,隻通過聲音,不確定地說道:“吳……吳先生……”


    “是我!”吳盡歡脫掉外衣,想包裹住她身上的傷口,但根本無從包起,她的身上全是刀口子。他隻能把衣服蓋在她的身上。


    “洪……洪門……吳……吳……”


    說話時,她伸出血淋淋的手,盲目的向旁抓著,吳盡歡握住她的手,江惠茹聲音越來越低:“代……代我照顧……惠……恵欣……”


    “好。”吳盡歡垂下頭。


    他對江惠茹並沒有感情,對他而言,她隻是他人生中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罷了,隻不過他承諾過她,要保她的活命,可是,洪門把他的承諾踩了個粉碎。


    “謝……謝……”江惠茹說完這最後兩個字,再沒有氣息,可握著吳盡歡的手依舊抓得緊緊的。


    吳盡歡並沒能兌現承諾,保她活命,不過在臨死之前,她依舊信任他,拜托他照顧自己的妹妹。


    看著江惠茹死不瞑目的眼睛,看著她牢牢抓著自己的血手,吳盡歡心中沒有悲痛,有的隻是無力感和憤怒感。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喜歡被人愚弄,而這一次,他被洪門狠狠的愚弄了一次,這是他憤怒的地方。


    可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與洪門相比,他都是那麽的弱小,好像隻隨時能被人家一腳踩死的蟲子,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氣,都無法與之抗衡,這是令他感到無力的地方。


    他蹲在江惠茹的屍體旁,久久都是一動不動。金和尤迴對視一眼,走上前來,小聲說道:“歡哥!”


    “不想被人欺淩,就得變得比它更強大,不想被人踩在腳下,就得變得比它更高壯,是嗎?”吳盡歡喃喃說道。


    金和尤迴都沒有接話,雙雙垂下頭。


    吳盡歡將衣服向上拉了拉,蓋住江惠茹的頭部,而後,他慢慢站起身形,說道:“走吧,我們也該迴n市了。”


    尤迴眼眸一閃,猛的抬起頭來,咬牙說道:“歡哥,現在隻要你一句話,我一定提著季榮的腦袋來見你!”


    吳盡歡笑了,隻不過是苦笑,說道:“洪門何止一個季榮,有成百上千的季榮,你能殺得完嗎?”


    季榮在洪門別說算不上核心幹部,連高層都算不上,像季榮這樣的人,洪門又何止有成百上千,誰能殺得完呢?


    “走吧!”吳盡歡拍下尤迴的肩膀,說道。


    江惠茹不是吳盡歡的人,她的死,吳盡歡也談不上有什麽損失,隻不過對他的自信心打擊很大,也讓他再一次領悟到,洪門究竟是有多恐怖。


    不過,江惠茹的死,倒的的確確給吳盡歡省去不少的麻煩,起碼他不用再頂著總參、警方以及各方各麵的壓力把她送出國了。


    事隔兩天,晚上,從未聯總部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裏,一前一後的開出兩撥車隊。


    第一波車隊的主角是一輛勞斯萊斯幻影,另一波車隊的主角是一輛賓利慕尚。


    這兩輛汽車,都是梁騰宇的座駕,之所以分成兩撥,同時離開未聯總部,又分走兩個不同的方向,就是為了讓人分不清楚他究竟在哪輛車裏。


    勞斯萊斯所在的車隊,走的是建華路,一路上都平安無事,等車隊下了建華路,駛入一條相對狹窄又僻靜的街道時,前方一輛慢行行駛的清潔車擋住了去路。


    頭車的司機不耐煩地連連按著喇叭,但前麵的清潔車仿佛沒聽到似的,依舊緩慢地向前走著。


    車隊終於被他逼停下來。頭車的車門打開,從裏麵走出來一名黑衣大漢。


    他快步追上那輛慢悠悠行進的清潔車,對車廂內的兩名清潔工怒喝道:“你們在街上散步呢?能不能快點開?”


    副駕駛座位的青年對他咧嘴一笑,說道:“急什麽嘛!就算趕著去投胎,也不用這麽著急嘛!”


    聽聞他的話,黑衣大漢勃然大怒,抬手就去拉車門,想把對方從車內拽出來。


    他的手摸到門把手,不過整個人頓時間僵硬住了,隻見車內的青年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手槍,安裝著消音器,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他的腦袋。


    噗!


    毫無預兆,青年扣動扳機,一道血箭從黑衣大漢的後腦噴射出去,屍體直挺挺地仰麵倒地。


    隨著他倒下,街頭和街尾各開出一輛大貨車,橫在路上,將街道的兩頭死死堵住,如此一來,裏麵的車輛出不去,外麵的車輛也進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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