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要走,馮銳連客套的挽留話都沒說,急忙遞上案子的卷宗,滿臉堆笑地說道:“李幹事,我送你!”


    臨上車前,馮銳見吳盡歡手上還帶著手銬,他向顧長明甩下頭,後者會意,快步上前,把吳盡歡的手銬打開。


    李勇向馮銳等人揮下手,而後和吳盡歡一同坐進車內。


    目送著兩輛轎車離開市局,馮銳不由得長長鬆了口氣,總算是把這隻燙手的山芋給送出去了,往後的事,可就與他無關了。


    站於馮銳身後的馬玉川,臉色陰沉又難看,但也沒有辦法,小胳膊擰不過大腿。


    他這個刑警隊隊長在普通人眼裏,是很了不起,但在總參麵前,就真的不算什麽了。


    車上。


    李勇關切地看著吳盡歡,問道:“這次是怎麽迴事,你真的殺人了?”


    吳盡歡搖搖頭,說道:“我沒有殺人,而是被人陷害。”說著話,他拿過李勇手中的卷宗,打開,裏麵有好幾個人的供詞。


    供詞的內容大同小異,說是和王哲開車到邦山遊玩,與xxxxx的車主相遇,雙方在山頂發生口角,發生打鬥,在自己被打傷的情況下,扔下王哲先跑了……


    每個人供詞的細節不同,但意思都差不多。


    吳盡歡逐一看了一遍,皺了皺眉,狐疑道:“這份卷宗不全吧?”


    李勇說道:“不能!馮銳說得很清楚了,這份卷宗就是警方調查的全部內容。”說著話,他疑問道:“盡歡,你覺得供詞裏麵有缺失?”


    吳盡歡把昨天晚上整件事的經過向李勇大致講述一遍,說道:“他們總共六台車,每個人都帶著女伴,一共十二人,去掉死去的王哲,也應該是十一人,可卷宗裏的供詞卻是十份,少了一份。”


    李勇接過吳盡歡遞來的供詞,仔細數了數,還真如他所說,總共是十份供詞。


    他先是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又快速翻看一遍,對吳盡歡驚訝道:“這裏麵,似乎沒有王哲女伴的供詞。”


    “我離開的時候,王哲恰恰是和他那個女伴在一起的。那個女人的供詞,其實才是整個案子最關鍵也最重要的一部分!”


    李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沒錯!”他重新翻看卷宗,警方在卷宗裏有提到王哲的女伴,具體叫什麽名字,警方沒查出來,隻知道她叫小惠。


    至於她和王哲是怎麽認識的,在哪裏認識的,以及小惠是做什麽的,家在哪裏等等,一概沒有記錄。隻是在最後提了一句,暫未查實,下落不明。


    身為總參駐地方的幹事,李勇的腦袋也不白給,很快便察覺到這樁案子的蹊蹺了。


    他喃喃說道:“王哲死了,女伴又失蹤,至於其他人的這些口供,隻是些次要信息,並不能作為直接證據。”


    警方隻通過這些口供,以及那把被擦掉指紋的兇器,就認定吳盡歡是殺人兇手,未免太過武斷。


    吳盡歡看出李勇的疑惑,說道:“王哲的父親,是王慕林。”


    王慕林?s市的政法委書記!李勇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政法委書記、副市長的公子遇害,警方當然不敢不重視,為了討好這位頂頭上司,市局急於破案急於邀功的心情倒也可以理解。


    “這個案子的關鍵,就是王哲的那個女伴,她長什麽樣子?”李勇好奇地問道。吳盡歡若想徹底洗脫嫌疑,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個名叫小惠的女人找出來,讓她來說出真相,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吳盡歡苦笑,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啊?你昨晚不是見過她嗎?”


    “是見過,但已經沒什麽印象了。”對於無關緊要的人,吳盡歡不太會去關注。


    他說道:“而且,她當時化了濃妝,具體的模樣長相,我很難說得清楚,不過如果再讓我見到她,我一定能把她認出來。”


    不知道對方的模樣、長相、特征,隻知道小惠這麽個小名,想找到這個人,就太難了。


    李勇為難地皺起眉頭,無法找到小惠,隻憑目前這些所謂的證據,雖說無法定吳盡歡的罪,但也無法徹底洗清他的嫌疑。


    身上背著這麽一個不清不楚的案子,先不說影不影響他的前途,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膈應。


    吳盡歡話鋒一轉,說道:“勇哥,我想去看看王哲的屍體。”


    李勇沉吟片刻,說道:“沒問題,我來聯係。”


    有總參出麵,這樣的小事還是很容易解決的。


    李勇打了兩個電話,便把事情敲定下來,他讓開車的便衣警官去往s市第二人民醫院。目前,王哲的屍體就在第二醫院的停屍房。


    在醫院的地下停屍房,吳盡歡和李勇順利見到王哲的屍體。


    掀開屍體身上的白單,吳盡歡定睛一看,果然是王哲,昨天晚上,和自己起爭執的那個飛揚跋扈的年輕人。


    他把白單全部掀開,屍體全身赤裸,平躺在冷冰冰的不鏽鋼鋼板車上。


    李勇揉了揉鼻子,向後退了一步,給吳盡歡留出查看的空間,與此同時,他也在偷偷打量吳盡歡。


    很難想象,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在麵對一具猙獰的屍體時,能做到麵不改色,而且還一臉認真的仔細觀察,李勇覺得,在自己像他這麽大的時候,肯定做不到這種程度。


    吳盡歡把屍體從頭到腳的查看一遍,除了下顎的傷口,再找不到其它的外傷。


    而後,他又帶上塑膠手套,將王哲的屍體又從頭到腳的摸了一遍,沒有任何一處的骨折,由此可見,王哲的致命傷就是下顎的這處傷口。


    他隨手拿起一隻解剖用的柳葉刀,順著王哲下顎的傷口,一點點的插進去。


    而後,他另隻手捏開屍體的嘴巴,繼續把柳葉刀往裏深入。透過屍體張開的嘴巴,正清楚地看到貫穿口腔的柳葉刀刀身。


    李勇不知道他在搗鼓什麽,好奇地湊到近前,問道:“盡歡,你在弄什麽……”


    他話沒說完,吳盡歡突然從一旁又抓起一把柳葉刀,猛的向李勇的下顎刺去。


    李勇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後仰頭,不過他的速度還是稍慢了一點,刀尖似有似無地抵在他下顎的皮膚上。


    他先是垂下眼簾,看看吳盡歡持刀的手,而後挑起目光,看向吳盡歡,結巴道:“盡歡,你……你這是……”


    吳盡歡把持刀的手放了下來,將手中的柳葉刀放迴原位,然後向旁側了側身,對著屍體努努嘴,說道:“勇哥,看出來了嗎?是熟人作案。”


    “啊?”李勇茫然地看著屍體,看著屍體大張的嘴巴,以及貫穿屍體口腔的那把柳葉刀,說道:“熟人作案?”


    吳盡歡手指著屍體口中的刀身,說道:“刀從下顎刺入,直上直下,而從這個角度出刀,正常人都會像勇哥剛才那樣,向後仰頭,這也是正常人該有的條件反射,傷口不該是直上直下,而應該是傾斜的。”


    聽聞他的話,李勇眨眨眼睛,然後彎下腰身,定睛仔細,果然如吳盡歡所說,王哲的傷口,由下顎刺入,插入上顎,直上直下,並沒有傾斜的角度。


    “所以……”


    “所以,當兇手向王哲出刀的時候,他是沒有一丁點反應,沒有一丁點警惕心理的,如果對方是個陌生人,他不可能這般放下心防,所以,兇手一定是個他很熟悉又很放心的人。”


    李勇眨眨眼睛,拿起卷宗,把裏麵的十份供詞抽了出來,說道:“兇手應該在這些人當中?”


    吳盡歡搖頭,說道:“依照他們的供詞,他們逃走之後,都是聚在一起的,並沒有誰曾單獨離開過。”


    “不是他們,那麽,那麽就是她?”李勇瞪大眼睛。是她!那個神秘失蹤,直到現在還沒被警方查到下落的王哲女伴。


    “如果是她做的,就都解釋得通了!”李勇若有所思地喃喃說道。王哲不可能對自己帶著的女伴心存警惕。也隻有她,在對王哲突下殺手的時候,王哲才會這般的毫無防備。


    “可是有一點解釋不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吳盡歡把柳葉刀從屍體的下顎拔出來,擦拭幹淨,放迴原位,然後拿起白單,蓋在屍體身上。


    “她早不殺王哲,晚不殺王哲,偏偏趕在我和王哲發生衝突之後才殺他。如果說,她是早有蓄謀的想陷害我,那就更匪夷所思了,除非她能未卜先知,提前算到我和王哲會相遇,還得提前算到我倆會發生衝突,可是,這可能嗎?”


    當然不可能,如果世界上真有這樣的人,他也不該稱之為人了,而應該稱之為神。李勇眨巴眨巴眼睛,又用拳頭錘了錘腦門,最後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盡歡,以我的智商,我是想不明白這樁詭異的案子了,我現在隻能肯定一點,找到小惠,所有的謎題就都解開了。”


    “如果,已經找不到這個人了呢?”


    “啊?”李勇眼巴巴地看著他。


    吳盡歡眼眸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幽幽說道:“世界上有這麽一些人,他們想控製一個人,往往不直接從這個人身上下手,而是從他身邊的親人下手。”


    李勇聽得一愣一愣的,沉吟許久,他小心翼翼地說道:“盡歡,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控製王慕林,但又不好從這位政法委書記身上下手,他們便把主意打到王哲身上,企圖通過控製王哲,來達到控製王慕林的目的。那個小惠,就是他們安插在王哲身邊的女人。”


    吳盡歡笑了,總參的人都不白給,頭腦清明,心思敏銳,一點就透。


    “我的出現,可以說完全是個意外,小惠殺掉王哲,嫁禍給我,說明她背後的主子肯定與我有仇,而且要置我於死地的優先級別,要遠遠大於控製王慕林的優先級別,也隻有這樣,小惠這個身在底層、執行任務的人,才敢臨時改變計劃,果斷殺掉王哲,事後再把我用過的匕首留在現場,製造出是我殺死王哲的假象。”


    李勇吞了口唾沫。他在總參的身份,說好聽點是特工,說難聽點就是間諜,隻不過是中國對外的間諜。


    在總參工作這麽多年,他什麽詭異的事沒見過,但像這樁案子這麽詭異的事,他以前還真沒碰到過。


    如果吳盡歡推測的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這一切的製造者可就太恐怖了,令人不寒而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盡歡,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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