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倒也不是隻處理死人,他把吳盡歡以及金、項猛一並送到洪門開的私家醫院裏。


    臨離開小樓之前,吳盡歡還沒忘提醒老曹,他要那個外國人的骨灰。


    老曹一句話也不多問,隻幹脆利落地應了一聲:“沒問題。”


    吳盡歡雖說受了槍傷,但金和項猛的傷勢都要比他嚴重,沒等到醫院,他二人就因失血過多而昏迷。


    在醫院裏,吳盡歡做了手術,取出彈頭,又輸過血後,人已經沒有大礙。


    他被送到病房裏,麻藥的勁還沒有完全退去,錢文明從外麵走了進來。


    看到赤膊上身,身上纏著不少紗布的吳盡歡,他皺著眉頭,關心地問道:“吳兄弟,這迴究竟是怎麽迴事?對方又是些什麽人?”


    吳盡歡不是洪門的人,但和李爽的關係很好,而且還救過東哥的命,錢文明對他的安危也不敢馬虎。


    他給老曹打電話,問明情況之後,他也被嚇了一跳,吳盡歡和他的兩名手下,竟然幹掉了四十多號人,吳盡歡挨了一槍,身上多處劃傷,金和項猛則各中了七、八刀之多。


    吳盡歡對錢文明笑了笑,說道:“炮哥就不要問了,總之是仇家。”


    錢文明點點頭,正色說道:“如果吳兄弟真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記得打電話給我。”


    吳盡歡含笑說道:“謝謝炮哥。”


    錢文明恍然想起什麽,把提著的小布兜放在病床旁的木櫃上,說道:“這是那個老外的骨灰。”


    吳盡歡聞言,眼神黯然下來,他沉默片刻,揚起頭,說道:“炮哥,這次多謝你了。”


    錢文明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道:“小事情而已,吳兄弟跟我就不要這麽見外了。”


    吳盡歡說道:“炮哥給我個賬號,我把這次的費用轉給你。”


    ‘清潔工’不是義務工,他們可不是白白給人幹活的,都是明碼標價的。


    錢文明愣了一下,笑道:“吳兄弟,你這麽講,都讓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了,你是爽哥的兄弟,也就是我三炮的兄弟,咱們兄弟之間,還用得著談錢嗎?”


    “兄弟歸兄弟,一碼歸一碼……”


    不等他把話說完,錢文明故意沉著臉,問道:“吳兄弟以後是不想再找我幫忙了?”


    吳盡歡看著錢文明一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炮哥,等我的傷好了,請你吃飯。”


    “哈哈!”錢文明仰麵而笑,道:“這才像是兄弟之間該說的話。”


    兄弟……


    吳盡歡眼神一黯,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那隻小布兜上。


    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轉眼之間,就變成了這麽一點點。


    死囚有死囚的信仰,他也有他的求生本能,這裏麵沒有誰對誰錯。


    當死囚接下這樁生意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他倆之間隻能活下來一個人。


    見吳盡歡目光黯然地看著小布兜,錢文明好奇地問道:“吳兄弟,難道你……認識那個老外?”


    他幽幽說道:“我們,曾經是朋友。”


    錢文明心中更加好奇,他很想問問吳盡歡,他倆到底是怎樣的朋友,畢竟年齡相差太大了,吳盡歡隻有十八歲,而聽老曹說,那個老外似乎都有五十歲了。


    不過看吳盡歡臉上流露出淡淡的哀傷,錢文明也體貼的什麽都未再多問,他深吸口氣,說道:“我就不多打擾了,吳兄弟在這裏安心養傷,我可以保證,這裏絕對安全。”


    “炮哥,謝了。”


    “兄弟客氣。”錢文明揮下手,又向吳盡歡笑了笑,轉身走出病房。


    等他走後,吳盡歡抓起小布兜,放在床上,打開,裏麵是一隻四四方方的小木盒。


    沒有名字,沒有照片,什麽都沒有。


    就像傑森、死囚一樣,他們死了,這世上還有誰能記得他們?


    吳盡歡費力的打開櫃門,把小木盒小心翼翼地放進去,而後他一頭倒在床上,慢慢合上眼睛。


    這一晚,他太累了,也太乏了,他想,自己是該好好歇歇了。


    他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當他睜開眼睛時,隱約看到葉末和小夏坐在床邊。


    他二人似乎也發現他醒了,立刻湊到床前,關切地問道:“歡哥醒了?歡哥你感覺怎麽樣?”


    吳盡歡不知道,他在昏睡的時候一直在發高燒,護士已經給他打了兩針退燒藥了。


    聽聞耳邊傳來的問話聲,他隻覺得吵,腦袋疼得像要炸開了似的。他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未能說出來。


    過了一會,感覺有股溫熱的液體流入他的口中。


    隨著液體下肚,熱得像要被蒸發的身體總算是舒服了一些,接著,他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這時,他的高燒已經退了,渾身上下黏糊糊的,全是汗。


    坐在病房裏的,除了葉末和小夏外,又多了一個人,尤迴。


    尤迴最先發現吳盡歡睜開眼睛,他快步走到床邊,低下頭,瞪大眼睛看著他,問道:“歡哥,不是我說你,你這身體素質可太差了,隻是受了這麽點小傷,就高燒到四十度,也太嚇人了吧!”


    果然是尤迴,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吳盡歡在心裏嘀咕了一聲,嗓音沙啞地說道:“迴迴,你迴來了,這段時間,你跑到哪去了?”


    “我啊,去四處雲遊了,哪裏有好山好水,我就去哪,如果不是聽說歡哥出事了,要不行了,我還不會迴來呢!”尤迴咧著嘴笑道。


    “……”吳盡歡無語。


    一旁的葉末和小夏都恨不得踹他一腳,最好能把他直接踹出病房。


    小夏用力地把尤迴頂開,端著一杯溫水,遞到吳盡歡的嘴邊,小聲說道:“歡哥,先喝點水,大夫說不能喝太多,稍微喝點就行。”


    “嗯。”吳盡歡感激地向小夏點下頭,喝了半杯水。而後,他倦倦的閉上眼睛,再次睡了過去。


    因為退燒的關係,這迴吳盡歡睡得安穩多了,幾乎是一宿沒有翻身,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當吳盡歡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神清氣爽了很多。在葉末和小夏的攙扶下,他先是探望了金和項猛。


    論體質,金和項猛的確比吳盡歡強出很多,他倆的傷明明比吳盡歡要重,但現在,兩人雖不至於說是神采奕奕,但也是精氣神十足。


    反觀吳盡歡,如同病入膏肓了似的,臉上毫無血色,慘白得嚇人,嘴唇泛白,就他現在這副模樣,若是走夜路,估計都得被人當成是鬼。


    看到金和項猛的精神狀態不錯,吳盡歡也放心了很多,又讓葉末和小夏扶著他去外麵走一走。


    洪門的私家醫院,可不是小門小戶的雜牌診所,而是一家大型豪華的綜合性私家醫院。


    醫院的院子,修得如公園一半,花花草草,蜿蜒石路,流水涼亭,一應俱全。


    在外麵逛了有接近一個小時,吳盡歡才讓葉末和小夏送他迴病房。


    而後,他給老大孔冠英打去電話,讓老大幫他辦張去美國的簽證。


    其實他自己也可以辦,但估計要等上一段時間,讓老大去辦,隻幾天的工夫就能辦下來。


    孔冠英還不知道他受傷住院的事,好奇地問道:“小七,你準備去美國旅遊?”


    “不是,是去……探望一位朋友,交情很好的老朋友。”


    “哦!那行,最多五天,快一點,三天就能辦下來。”


    “謝謝大哥。”


    和孔冠英通完電話,吳盡歡又喝了點粥,吃了點小菜,躺在病床上,再次睡著了。


    翌日,吳盡歡住院的第四天,他的精氣神總算是恢複了一些,臉上也總算是有了點血色。


    晚上,尤迴、葉末、小夏準備繼續住在醫院裏陪他,吳盡歡沒有同意,讓他們都迴去休息了。


    這幾天,葉末和小夏也跟著他消瘦了一圈,他實在不忍心,再讓他們陪著他住在醫院裏這麽辛苦。


    沒有尤迴、葉末和小夏,病房裏也一下子安靜了不少。


    吳盡歡打開木櫃的小門,把裏麵的小木盒拿了出來。


    他輕輕撫摸著木盒,迴想起當年點點滴滴的過往,他不自覺地吹起了口哨。


    死囚,我已經找到了迴家的路,現在,我要送你迴家。


    突然之間,吳盡歡很想喝酒。他並不是個愛喝酒的人,但現在,他真的很想喝酒。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一個和他、死囚一樣,很喜歡《鄉村路帶我迴家》這首歌的人。


    他拿出手機,給喻連婷發去信息,問道:睡了嗎?


    沒過多久,喻連婷的迴信傳來:歡少在和我開玩笑?


    吳盡歡看看時間,忍不住笑了,現在才晚上八點,的確不到睡覺的時候。


    ——你在哪?


    電話那邊的喻連婷簡直都懷疑吳盡歡的手機是不是被人盜用了。等了一會,她迴了兩個字:老宅。


    ——你想喝酒嗎?


    ——歡少想讓我陪你喝酒?


    ——怎麽樣?


    ——如果你在s市,我倒也不介意陪你。


    ——好,我們不見不散。


    吳盡歡放下手機,脫下病服,換上自己的衣服。


    嘀嘀!手機響起,他拿起一瞧,是喻連婷的迴信:你不會今晚真要來s市吧?


    吳盡歡迴道:我出人,你出地方和酒。


    ——你瘋了!


    ——所以才找你。


    ……


    喻連婷在心裏咒罵一聲,拿著手機,反複、認真、仔細地看了看,確認是吳盡歡的號碼沒錯,她發信息道:我在市區有間公寓,不經常去住,地址是……


    ——收到。吳盡歡換好衣服,給喻連婷迴了兩個字,而後快步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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