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盤望著手心,略微遲疑,將符圖聲勢盡數放出。


    他不在意天兵天將下凡,卻是十足懷疑…….往日感應天宮並無生機,為何天兵天將下餃子似的跳出?


    金光彌漫,壓住手心閃爍的三色光,而神念早已飄忽,若有若無似感應著造化天宮動向。


    神念雖不足貫徹九天結界,但憑著玉京金甲符圖的感應,這一次他感受得最為清晰。


    造化天宮漂浮在雲霧中,仿佛一隻白色巨輪,充斥著難以言喻的威嚴與雄壯。


    仔細聆聽,若有若無的歎息縈繞不止,身軀內符圖感應也越強烈。


    李盤嚐試催動天宮,卻是有心無力,隻得將收束心神,然而那一瞬,他感應到九天上的死寂。


    似乎沒有什麽歡宴,也沒有眾仙……


    “弟子渴求大道,望道祖明示!”


    他默念了聲,隨即睜開眼,天上並沒有迴應。


    然而那邊廂,三隻眼的天仙似乎注意到他,黑犬泛著黑光,甚至那蓮花童子也一樣。


    “這兩位,大概是二郎真君與三壇海會大神?”


    李盤思索了陣,從鬼帝周乞殘餘的記憶中摸到一絲線索,不由打了個激靈。


    出乎意料的是,那兩位上古金仙隻是瞥了眼,仍執著仙兵,矗在建木上。


    “也好…”


    李盤嘴角微動,尋思著待兩撥鬥上一輪再向前,屆時無論是收取符圖、抑或尋金仙問道,各自便利。


    ……


    ……


    顯然,二郎神的話並不能服人,尤其是蜀山商無缺。


    他接過鹿神子顫顫遞來的白虹劍,灰發染著血跡,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紫府天女、天蠶仙娘兩人看著,也心有戚戚。


    “兩位言之鑿鑿,可說得清雲中君否?”


    陸安平放出軒轅劍,口中點破昔日雲中君。


    雲中君化身長生天、蠱惑柔然南下,也曾多次暗中攪亂中土道門……卻自稱奉天命行事。


    “雲中君?”


    紫府天女三人也迴過神,尤其是天蠶仙娘,那日歸墟前斬滅的,便是雲中君一記化身。


    “雲中君何在?”


    “前輩金仙如此,怕也是為了符圖吧?”


    她向前微趨,正色道。


    “要見雲中君自然不難——”三壇海會大神冷哼哼的,略帶些童聲。


    隨著那紅纓槍一點,天空驟然生出條縫隙,縹緲的仙影就此落下,正是熟悉的雲中君。


    “道友有禮…”


    雲中君衝二郎神幾人行禮,隨即轉身道:“幾位,好久不見——”


    這問候似有所指,起碼裴度遠遠望見,隻覺天靈一顫,心思也複雜起來。


    “呸!”


    沒等陸安平開口,紫府天女孟玄真先出聲:“先前道尊隱居天外,就是你這野心家亂傳旨意!”


    “你這是什麽神通,怎麽還沒為道標煉化?”


    這雲中君同為大道封真後的仙人,沒有先天符圖庇佑,多年不滅卻幻出諸多分身,當真古怪。


    乾帝李盤遠遠望見,心中也泛嘀咕。


    “違逆天道者,自然身隕道消——”


    雲中君話有所指,臉上卻笑吟吟的,環顧了圈,最終落在陸安平身上。


    “早便說了,如今非要麻煩兩位金仙,連道尊也降下法身…..”


    “還不束手就擒?”


    陸安平聽著,心底已十分懷疑。


    這時,紫府天女孟玄真更添幾分慍怒。她們固然虔誠向道,可不願受雲中君屈辱。


    “山下那些道人不知,我三人得道果,活了三千年,九重天上事怎會不知?”


    “定是你蠱惑道尊,或是施了什麽術法?”


    “可恨我師尊不在!”


    她的聲音漸漸多了些哀慟,神情卻很堅定,南溟夫人、水鏡真人也是一樣。


    雲中君笑意驟然消失,聲音冷冽道:


    “動手吧!”


    殺意愈濃,二郎真君、三壇海會大神,以及身後九名銀甲閃爍的天降齊齊觸動,頓時風雷滾滾。


    至此,朱子琳再挨不住,她望了眼陸安平等人,與軒轅集他們一並下山。


    蜀山派眾弟子也大多離開,李長庚驅開弟子沈淩風夫婦,卻與辛舒秀等留下。


    “我等師兄弟,該同進退!”


    局麵添了幾分悲壯,鹿神子與商無缺望了眼,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下方弱水聲音隆隆,幾個膽大的修行人迴頭張望著,也很快被雪崩攝住。


    “再不走,廣成祖師留下的這橋便斷了!”


    沒有人顧得上唾罵蜀山,紛紛腳底抹油散去,尤其是陶崇晝等。


    “大道斷絕,三清在上……”


    這位紫陽觀觀主喘著粗氣,起落間不由歎息道:“餘道友,我兩派該如何度這大劫?”


    ……


    ……


    嚓!


    嚓!


    仙兵之下,那些蓄積萬載的寒冰很快裂開,甚至是建木本身,也豁開十幾處窟窿。


    難以計數的冰淩四散開,雪花蒸騰中,昆侖山巔劍光不住閃過,夾雜著或青或紅的寶光,令人不敢正視。


    二郎真君運起八九玄功,三頭六臂各擎三尖兩刃刀,卻是近身纏鬥。先前吃過虧,故而直盯著陸安平,連哮天犬也跟著汪汪。


    三壇海會大神童子相貌,身著蓮花寶衣,還挎著到精光四射的乾坤圈,一道紅纓槍舞得閉目透風,正與南溟夫人鬥一起。


    那九名天將修為不凡,真仙與飛仙之間參差不齊,然而麵對蜀山幾位,卻十足的優勢。


    鹿神子雖成仙,但還需紫府天女護著,不然道標之力便將他引至九天,故而沒等幾合,便拜下陣來。


    多虧商無缺勇悍,一手白虹劍、一手三陽破山劍,在這仙靈之氣遠勝凡俗的昆侖山巔,越戰越勇。


    至於李長庚幾人,心有餘而力不足,在天仙前幾乎與雞子無異;然而神情悲而不懼,早就存了死誌。


    “可敢與我一齊麵見道祖?”


    水鏡真人修為全不夠看,隻是依著河圖不受道標牽引罷了,鬥法全然無用,隻得急切喊道。


    眾仙置之不理,唯獨雲中君兇神惡煞地看了眼。


    “小心!”


    紫府天女放出一道青光,將天將巨斧攔下,又化身五五,擋在鹿神子等人身前。


    “不過乾元境,怎敢留在此處….”


    她是衝李長庚幾人說的,語調微嗔,目光又帶著幾分讚賞——蜀山幾個後輩師兄弟也算齊心。


    話音未落,又一尊巨靈神將橫掃開天斧,將三陽破山劍蕩開,刺耳的斷裂聲後,這柄蜀山仙兵也斷為兩截。


    那神將攻勢並未放緩,一步踏出,雙拳破開空間,狠狠地衝商無缺砸去。


    商無缺先前受二郎神神光一記,全憑一股氣勢吊著,如今三陽破山劍被斬,白虹劍也泄了幾分,難以禦敵。


    “呸!”


    孟玄真真身向前,借始青變化圖將那神將攪翻,隨即狠狠甩開。


    緊接著,氤氳的青光分出幾分,匯入商無缺爐鼎。可惜他傷勢極重,生機造化之力一時難以生效。


    “師妹!”


    孟玄真嚷了聲,迴望四周肅殺又茫然,又生出幾分寒意。


    “快些走!”


    話音未落,她便覺出北方異動,那正是玉京金甲符圖的氣息。


    “你們怎不拿他?”


    紫府天女叱道,盡管並未言明,在場眾人多半明了。


    說的是那乾帝李盤。


    陸安平獨鬥二郎神本有些狼狽,聽到孟玄真聲音後,好不容易蕩開三尖兩刃刀,急急往右前方去。


    南溟夫人神通大些,加之先天符圖在手,對付三壇海會大神並不吃力。


    在注意到李盤後,這位女仙也起疑心,通微靈化圖罩了雲中君。


    “還不快招來!”


    然而雲中君麵不改色,手心三光大放,映得麵容愈顯蒼白詭異。


    “李盤,你可願登天了嗎?”


    他的聲音幹澀,像是腐朽的車軲轆,聽得對端那人身軀一震。


    “……”


    乾帝被叫破,隻好現出身形,卻遠遠隔著並不上前。“多謝上仙,小道還未聞道祖旨意…”


    言下之意明顯,那雲中君也不見怪,冷哼了聲,仍舊指著南溟夫人幾人。


    “先將他們拿了!”


    南溟夫人素手一揮,通微靈化圖飛出十幾道流螢似的青光,轉瞬將雲中君湮滅。


    無論是二郎神,還是三壇海會大神,隻停了瞬,仍引著九位天將,向眾人打來。


    “賊老天!”


    陸安平啐了聲,祭出兩截軒轅劍,鏘鏘與刀鋒、狗爪撞了數十記。


    “前輩…”


    他又衝水鏡真人喊了聲,然而這位前輩略顯無主,鹿神子、商無缺等人也沒了再戰的氣力。


    “走!”


    紫府天女揮了揮衣袖,始青變化圖一閃,眾人神魂氣力稍恢複了些,尤其是修為最末的辛舒秀,此刻才恢複幾分鎮定。


    “大不了再將穀師弟放出來!”


    她不忿道,又抗住十幾道仙兵,忙卷起青雲,往東去。


    南溟夫人心領神會,當即點出一團紫氣縈繞的紅蓮花,將蜀山派鹿神子以降,盡數包絡住。


    陸安平也轉為攻勢,與她們匯合。


    這些天上仙無法在人間久留,先前二郎神便如此,隻要再熬片刻,他們不得不上天。


    隻是瞥見乾帝李盤時,又難免不忿。


    “走!”


    南溟夫人接引了記。


    剛走不遠,二郎神等仙人便追來;與此同時,上空雷聲沉悶,黑沉沉的,刹那間顯得格外壓抑。


    “這是?”


    陸安平心有所悟,不禁叫苦:“雷火劫偏偏此時至!”


    二郎神與三壇海會大神也呆滯了瞬,很快掣著兵刃,來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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