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


    諾巨羅心尖負傷,聲勢依舊不弱,擎著雀浮離圖,明晃晃衝二郎神打來。


    檀無畏宣了聲後,雙眸中綻出紺青,如青蓮花。


    隨著目色紺青相使出,兩束青光如劍,分襲二郎神後腦、尾椎。


    嗤嗤!


    罡風乍起又平息,望著眼前降世金仙,陸安平靜心持念,將大浮黎圖土祭起。


    “道尊究竟在哪兒?”


    他迎著楊戩,目光分毫不避。


    “道尊們長居三天,正應大劫,而你這種孽徒不尊天命,合該斬滅——”


    二郎真君踏出半步,三尖兩刃刀直挺挺遞來,卻覺眼前一閃,聲音也戛然而止。


    隻見漫天星鬥,形如墨鬥、巨鹿、鷂鷹等,不一而足……星辰懸在絲絨的天幕上,仿佛出手可及。


    “這是,先天之時…”


    楊戩經曆封神,也知先後天之分,搭眼一望便覺察,這正是大浮黎土圖伴生的星河意象。


    趁此功夫,陸安平身形後掠,先天真土瘋狂湧出,幾乎洶湧成海。


    “祖師說得沒錯,大浮黎土圖遲早壞在你手中!”


    楊戩搖了搖頭,看樣子不受星河影響,反倒伸出手,四指蜷起,示意道。


    “拿來,為度大劫,正需這道先天符圖…”


    “穀玄牝,孟玄真、李盤幾人符圖,也會收迴!”


    聲音低沉,麵孔作出柔和姿態,然而手心空空,陸安打心底不信:


    “休想!”


    這時,諾巨羅、檀無畏也相繼追來,隻是一入星河,兩位大能似遇什麽巨變,連動作也滯澀幾分。


    啪!


    啪!


    嘩——


    紺青神光為三尖兩刃刀背麵擋住,二郎神舉起左臂,竟將那座雀浮離圖托起。


    嗬!


    諾巨羅神情震撼,卻不示弱,忙運轉神通,於是雀浮離圖器形爆漲,內裏似有數百羅漢持咒,轟鳴不已。


    “大力羅漢,收起神通罷!”


    楊戩腰身下沉,麵色不改,言語間六臂齊出,竟將雀浮離圖接住。


    下一瞬,這二郎神麵色漲得鐵青,就勢一揮,竟將這座十三層金剛寶塔甩出老遠。


    “若不是念著幾分香火情,早將你兩位打迴西天——”


    然而沒等他這番叫囂說完,陸安平就動了。


    先是浮黎真土從下方湧起,嘩啦啦如泉湧,牢牢抱住二郎真君雙足。


    而後兩截斷劍寂寥無聲,也沒絲毫劍光,就這麽樸實無華地斜刺,正是無名劍訣。


    與此同時,陸安平身上也泛起絲絲青褐色的寶光,密集如瀑,向三頭六臂的二郎神裹去。


    ——他已抱著傷得八百、自損一千的意誌,祭出與神魂肉身相合的符圖本源。


    “如是我聞…”


    檀無畏恰到好處吟了聲,令楊戩迷離了瞬。


    然而就在這一瞬,檀無畏形貌變化,頭生肉髻、眉間白毫、身形端直…..三十二身相一齊展開。


    三十二身相,乃是佛陀所具的莊嚴德象,須得佛陀及輪轉聖王才全備,此刻檀無畏一身兼施三十二相,恍惚如佛陀親至,莊嚴威勢不可名狀。


    然而身相並非檀無畏手段,他所著意的,正是功德寶瓶。


    彩帶飄飛,不知何時脫出瓶頸,驟然佛香大作,寶瓶口中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光芒——似真似幻、色近虛無,又是如此耀眼,連星河也黯然失色。


    有一寶瓶,盛諸光明……


    唯有佛陀留下的功德寶瓶才有這聲勢,也隻有佛陀座下的阿難尊者才能解開寶瓶……


    哪怕他是下界而生!


    哪怕世間末法已至!


    那光明中似蘊著無邊的平安喜樂,陸安平隻覺感動。


    哮天犬卻嗅出危險,狂吠著撲上前,卻被諾巨羅袈裟攔住。


    “寶瓶…”


    二郎真君剛破開浮黎真土,便被光明包裹,隻剩下聲餘音。


    “我佛慈悲!”


    檀無畏合十念了聲,不敢放鬆,凝望著光明盡處。


    那邊諾巨羅已降住哮天,收迴雀浮離圖後,拍了拍陸安平肩膀。


    “歸位!”


    陸安平耳畔聞雷,倏忽睜開眼,隻見哪裏還有寶光、星河,隻剩下一團光明、兩個和尚。


    所幸大浮黎土圖還在己身,軒轅劍也衝入袖中。


    “二郎神被困在功德寶瓶中了?”


    他見瓶口打開,那團光明撲閃不定,內裏似有人影翻滾,漸趨於淡,不由問道。


    這時,他才注意到檀無畏麵如金紙,身軀顫栗,似乎付出極大代價。


    “未必!”


    諾巨羅束起袈裟,將哮天犬封住後,接過話茬。“這二郎神修為不遜乃師玉鼎真人,千年不見愈發精進了...”


    “有勞師兄了!”


    末了,大和尚衝檀無畏合十,神情服膺。


    “有勞…菩薩!”


    陸安平也誠摯謝道,若不是這兩位大德,自己鐵定被帶到九天上去。


    噗!


    檀無畏渾然不覺,竟突然口噴金血,功德寶瓶跟著劇烈搖晃起來。


    “不好!”


    諾巨羅大步上前,然而為時已晚,隻見那團光明翻滾幾下,也隨檀無畏動作破開。


    嚓!


    清脆聲響中,檀無畏趔趄幾步,險些倒下。


    而二郎顯聖真君楊戩,竟毫發無傷地從躥出,化為原般模樣,哮天犬也興奮地吼了聲,破開袈裟。


    “尊者好神通…”


    楊戩念了聲,目光從檀無畏身上挪開,仍盯著陸安平,三尖兩刃刀跟著舉起。


    “交出先天符圖,或是與我入天見道祖!”


    “休想!”


    陸安平心神劇駭,運起大浮黎土圖便逃。


    然而楊戩境界高深,三頭六臂攔在身前,他隻得虛攬符圖防禦,有如刺蝟。


    鏘鏘!


    鏘鏘!


    二郎神以刀擊了幾下,青褐寶光搖晃不止,卻始終無法破開。


    陸安平並無大礙,卻苦於沒有脫身之法,正著急時,隻見楊戩猛地停下,作附耳傾聽狀,跟著道:


    “祖師有旨,隨我入三天覲見!”


    陸安平不明就裏,可不敢答應,沒幾息這二郎神便麵露兇光,罵道:


    “”孽障!”


    而後,這三頭六臂的顯聖真君竟舍下他,飄忽上天,哮天犬吠了聲,緊隨其後。


    隻是,楊戩仍不忘從腰間掏出金弓銀蛋,流星似衝陸安平打來。


    “果然…”


    “這二郎神也不可人間久留,大約待了……


    一炷香功夫?”


    他以符圖攔下銀彈——材質晶瑩、不啻於仙器,而後重重吐了口氣,湊到負傷較重的檀無畏跟前。


    “陸施主,剛才那星河景象,可否再掩飾一次?”


    檀無畏直勾勾望著,沒等他開口,便問起先天符圖伴生景象,諾巨羅也一樣凝重。


    “那星河中,並不尋常!”


    ……


    ……


    夜色出奇得厚重,仿佛要吞噬大地。


    龍虎山上空,突然起了片星光,自然是陸安平在催動大浮黎土圖,衍生諸天星河。


    “這星河有什麽問題?”


    他知曉星河有股危險氣息,卻不知來源,眼見這兩位佛陀昔日弟子興許有線索,不禁欣喜。


    這兩位一是大力羅漢降生,一是佛陀隨侍阿難尊者下生,見識甚至超過九幽幾位鬼帝。


    “……”


    “先天未開…”


    檀無畏、諾巨羅兩位盤膝端坐,左右顧盼星河,眉頭凝重,不時示意。


    “可惜陸施主未得法眼,視而不見…”


    半晌,檀無畏率先開口,遙指東南方位:“外魔……星河之中,曾有外魔,這是佛陀曾說!


    “這符圖所呈意象,乃是天地未生時,外魔並不少……那邊蒼龍角宿鐵甲飛龍盤踞,西北則有無盡蟲豸,天狼星宿一代有蝴蝶似的魅妖——”


    “沒想到昔日外魔,竟這樣紀錄在先天符圖之中!”


    陸安平聽得膽寒,待聽到外魔盡數剿滅時,才略微放下心來。


    “菩薩!”


    他上前施了一禮,心中疑惑。“外魔之事,為何鮮在人間流傳?”


    不管是中土道門,還是佛門,乃至九幽中古道人,也似乎聞所未聞。


    “那是上古時的事了,外魔絕大部分被武神剿滅,殘餘的也成不了氣候…”


    “不過——”檀無畏說著,卻突然停下。


    “封神之戰後,又有一波外魔襲擊此界,不過很快被道門剿滅!”


    諾巨羅接過話茬,“那時貧僧還是力士,佛陀也尚未涅盤,故告知幾位親近弟子,並說眾生幻滅、各得其所,終歸涅盤。”


    “是了!”


    檀無畏也應著,“那時我在旁隨侍,牢記在心,記得這鐵甲蒼龍、蝴蝶魅妖、無盡蟲豸等外魔,心中還不以為意。”


    佛陀曾提過…


    外魔…


    陸安平心底呢喃,忽然似被電光擊中。


    是了!


    九幽碎心城,以及燭龍腹內傷,恐怕就是外魔入侵留下的……


    隻是為何留下這一攤子,還在三清眼皮底下,連幾位鬼帝也不知?


    “外魔肅清淨了嗎?”


    他仰頭望著黑漆漆天幕,不知為何,想起曾借星宿之力修行的部分魔教門徒。


    “自然肅清!”


    檀無畏正色道,“佛陀涅盤前,曾法眼如炬,洞燭大千,並未發現外魔蹤跡…..”


    “何況此界道家勢大,佛陀成道遠在三清之後,九重天上豈會袖手旁觀?”


    說到袖手旁觀時,檀無畏愣了愣,表情頗玩味。


    “對!”


    陸安平點點頭,望著那道清澈眸光,盡力平靜道:


    “有沒有這種可能,大劫原是外魔入侵,而……


    而九重天界,早已淪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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