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涼颼颼的,身軀也漸漸僵冷,唯獨心房處太陽真火依舊跳躍。


    “老奴該死,倒忘記主人先天不足的寒症了!”


    金須奴見狀,急忙停下。


    丹田側那顆白色寒珠似乎被地底陰濕勾動,一時往上湧出,陸安平不禁哆嗦了下,戊土真遁險些破去。


    所幸有金烏扶桑圖所化暖流、與心房處太陽真火,將寒症化解大半。


    可惜眼下這兩項隻能蘊於爐鼎,無法主動應敵……


    陸安平暗歎了聲,道:“不能下遁了!”


    他固然入了琴心中境,可惜入境不久,施展戊土真遁也不過五六十丈的深度,不像眼前這多寶鼠精,天性擅長遁地,幾百丈也不在話下。


    話音未落,黃蒙蒙的沉精土中傳來陣白芒,原來是破鯢劍斜刺裏殺來。


    “這惡道!”


    金須奴咬牙道,隨即大袖一展,重逾百斤的镔鐵棍唿唿舞出。


    他天性融於土元,百丈深的地底掄起镔鐵棍,幾乎毫無滯澀。


    嗡——


    出乎意料的是,那柄顯得笨拙的破鯢劍竟猛然一偏,避開黑溜溜的镔鐵棍,直嗖嗖向陸安平肋下刺來。


    “小心!”


    金須奴一時情急,苦於再無手段,張開吐出一團雞蛋大小的蒙白妖丹,滴溜溜旋轉著,破開沉精土。


    同一時間,陸安平隻覺眉心一跳,本能地將元青藤甩出。


    嗒!


    元青藤梢呲溜點出,頓時發出一絲脆響,陸安平猛然覺察,才望見破鯢劍猛然調轉,金須奴那顆妖丹轉瞬便到劍身。


    叮!叮!叮!


    如同雨滴落到石階,密集的響聲從後方響起,攪得原有些黏澀的沉精土不停濺射,盈盈白光將百丈深的地下照亮。


    然而陸安平卻來不及留意。


    一來寒症還未散去,剛才又吃了一記飛劍,渾身氣血不住翻滾;二來,祖竅暖流化出的同時,識海中似乎生出變故。


    三足金烏不住啼鳴,驟然從日輪中飛出,落在颶風疊浪的識海上;而那兩株頂天立地、並根而生的扶桑木仍舊佇立,青瑩的葉片化為暖流,汩汩流下。


    咚!


    細微的輕響從身軀內響起,祖橋、絳宮、丹田三丹田一齊顫動,帶動玄關竅、乃至百竅震顫不已,心房處那團太陽真火也隨之斂聚,透著說不出的玄妙。


    “似乎比點玄關更妙?”


    這感覺方才出現過,他心知是琴心三疊的征兆,並且是受金烏扶桑圖影響。


    可惜那感覺倏忽消逝,陸安平暗自歎了聲,便見金須奴抱著镔鐵棍,已然將宗元所放飛劍擊退,那丸妖丹業已吞入腹中。


    “主人,快離開翠微山地界,即便迴嶺南也好!”


    金須奴麵色蒼白,看得出,本命妖丹受了些折損。


    “走是不難,可藏書樓劍訣怎麽辦?”


    陸安平略頓了下,驟然問道。


    於他而言,藏書樓劍訣並非一道單純劍訣,更是麵見蜀山袁丹期的鑰匙。


    他有許多疑惑,想向這位曾經的天下第一劍仙問問。


    “劍訣……”


    金須奴聲音小了大半,見陸安平一臉堅定,小心地道,“全聽主人吩咐!”


    “這镔鐵棍如何?”


    陸安平身形向右上提了三丈,沉聲道。


    “至陽至剛,唯一瑕疵便是駁雜不純,難以祭煉驅用…….淬煉過便是中上品法寶……”


    “元青藤呢?”


    “柔韌變化,運轉如意,應該是仙人寧封子所留……”


    正當此時,那枚青石卵卻從五陰袋滑出,陸安平眼疾手快,一把將它抄起。


    奇怪?先前藏書樓中也莫名蹦出來過…….


    他眉頭微皺,問道:“你鑽進過五陰袋中,這枚青石卵可瞧出端倪?”


    青石卵得自寧封仙府,喬玄也說是件難得的寶貝,卻沒有言明,幾乎是一直放在五陰袋中。


    “稟主人,”金須奴不時張望著,唯恐飛劍襲來,“老奴也很疑惑,全然不屬於靈器、法器、法寶三階九品……或許與佛門有關!”


    “佛門?”


    陸安平輕疑了聲,暗想多寶鼠精若沒看錯,或許這便是道生和尚說自己與佛有緣的根由了!隻是…….仙人寧封子,怎麽會有這寶貝?


    念頭一閃即逝,他迴過神,正色道:“你還會些什麽神通?”


    “稟主人,老奴資質愚鈍,故而向來謹小慎微……”


    金須奴訕訕笑道:“五雷法便修煉到五雷正法的境界,可玄冥宗《黑水真法》隻是一知半解,不懂黑水元龍,更不懂那五火神雷……唯一擅長的便是清微派《上清雲雷篆》。”


    “連法器也沒有?”


    金須奴點點頭,小聲地道:“宗主曾說過,在世俗中混跡,更不能泄露行跡……故而,老奴便隻帶了幾方青石、九節菖蒲團。”


    “修羅麵具還是老奴手癢祭煉……”他又補充了句。


    陸安平不禁啞然失笑,多寶鼠精擅辨寶、搜寶、見識不凡,身上卻連件法器也沒有,難怪如此小心謹慎!


    “將這道镔鐵棍予你,我持元青藤,再以幾道真文符籙迷惑……能有幾分勝算?”


    金須奴聞言一驚,急忙道:“主人千萬不可冒險,那道人能騰雲駕霧,又有一柄法寶飛劍,根本無法傷了他!”


    那倒未必......


    陸安平略微搖頭,想起先前遁地出其不意,镔鐵棍便切實打中,不禁正色道:“若是我將飛劍引開呢?”


    “這?”


    “實在太冒險,所說三元觀修為多半寄托在本命飛劍上……”


    金須奴吞吞吐吐,顫聲道,“最多三成!”


    “我看有五成機會!”


    陸安平正色道,“若不是與我一起,地底下,宗策絕不會識出你的氣息……”


    金須奴畢竟比肩騰雲境真人,剛才那口妖丹也是不凡;總比泥人偶強許多……


    想起當初沒有半點修行,卻闖寧封仙府的場景,他下定了決心。


    “可萬一有人靈識窺探?”


    金須奴小心地道,“老奴也是因此,才假托是清微派的道人!”


    “放心,絕不會透出魔……神教修為!”


    陸安平鄭重地點頭,隨即身上泛起一陣金光,向反方向遁去。


    ……


    ……


    宗策懸在十幾丈高,見那位一身孝服的吳英男還沒有離開,不禁威脅道:“飛劍可不長眼,可認不出誰是應龍宮弟子!”


    “賊道!”


    吳英男麵色決絕,一腔悲憤已然化為對三元觀的仇意,“日後得了大神通,定不會輕饒了你們!”


    “小道豈不是該先下手?”


    宗策輕笑了聲,目光如劍,直直地射去,隻可惜眼前女子並不露怯。


    “罷了,誰讓你是林默的外孫女?”


    宗策歎了聲,“別再擋我,今日不殺那少年,三元觀豈不是任人欺辱!”


    “連清微派的金昊道人,也別想阻攔……”


    “賊道!”


    吳英男啐了口。


    地底的陸安平自然聽不見這番對話,他隻是不住催動戊土真遁,身軀如遊魚一般,越往上越輕鬆。


    那柄破鯢劍經短暫的遲疑後,一直追著他,故而身後寒意始終沒散。


    “不知金須奴那邊這樣?”


    陸安平不自覺握緊元青藤,從太始山到翠微,這件仙府流傳的法寶使得最為趁手。


    嘩啦!


    泥層無聲的破開,附近草木卻齊刷刷動了動,陸安平屏息凝神,周身隨即化出一股青光,正是五行遁法之乙木真遁。


    他不敢停留,身影如一道輕梭,在蒼翠的山林間遊走,隻是所經過處,蟬鳴聲卻悄然停下,隻有窸窣的響動,正是夏風拂過的聲音。


    嗡!


    一聲悠長的輕吟響徹山穀,陸安平轉過頭,隻見那柄破鯢劍吐著尺許劍芒,徑直向身前刺來。


    陸安平輕舒口氣,暗掐法決,揚手召起一尊黃巾力士,元青藤甩了個響亮鞭花,隨即遁入地下。


    咚!咚!咚!


    甫一遁地,生有厚重藤蔓的泥層旋即炸起,正是為破鯢劍所激;接著,飛劍略微停頓,便再度刺入地底。


    嗒!


    元青藤揮甩間,再度將堪堪近身的破鯢劍隔開,陸安平震得七葷八素,所幸金烏扶桑圖再度化出暖流,琴心三疊的感應越發明顯。


    “果然是到了絕境,這金烏扶桑圖才能顯出妙用……”


    他暗歎了聲,從泥層中浮起,再度切為乙木真遁,“剩下的,便看清微派‘金昊’真人了!”


    ……


    ……


    吳英男停下咒罵,十指緊扣紫玉笛,心中滿是怨恨與擔憂。


    怨恨的是,對眼前這位三元觀惡道無能為力;擔憂的,則是遁入地底,仍沒有半分消息的陸安平。


    她瞥了眼上空,宗策正專心馭著那柄不時落到哪裏的飛劍,臉上表情也看不清。


    “可惜外公,還有裴度將軍不在……”


    正當她暗感無力的時候,忽然覺得腳下青石動了動,“難道是陸安平?”


    她猛然響起,一開始陸安平便是這樣,突然從地下躥出,手擎黑溜溜的鐵棍,狠狠地捅了惡道一記。


    隻是……那宗策顯然謹慎許多,早已躍入半空;不懂驅物馭啟、更沒有習得騰雲駕霧神通的陸安平,如何傷得到他?


    難道?


    她心神一振,青石縫中忽然鑽出一道身影,身形矮小,沒有金光護體,卻仍擎著那隻鐵棍!


    “金昊真人!”


    吳英男喊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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