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牢自然是幹淨的很,因為那是一棟“死樓”,扔著快要死的死刑犯。


    他們或是重病或是行刑後未有徹底死過去,要在這冷牢裏掙紮到死。


    因為在大和國的法律中,無論是多麽重刑的犯人,死刑隻可以被執行一次,若是這人在行刑後僥幸沒死。


    那麽,也並不是什麽上天的眷顧,因為這死刑犯不過也隻剩了最後一口氣。


    但是往往這些時候,他們也不會再被執行第二次死刑,他們隻能被擱置在其他地方等待死亡的降臨。


    有時是一天,而有時甚至一個月。


    對於這些死刑犯來說,他們自認為“瀟灑”的活過,也應該痛快的死去,十八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


    兩個獄警拖著仍是沒有醒來的春秋來到了位於普通監獄旁邊的一棟兩層紅磚樓門前。


    他們停了下來,其中一個獄警問道:“非要進去嗎?”


    “不進去這家夥怎麽辦!”另一個獄警白了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那個獄警沒有再說話,他們架著春秋的左右胳膊,剛邁上第一節台階,就見到眼前的那道生了鏽的綠色鐵門被推開。


    從裏麵露出來一張慘白的臉,正是冷牢的看守長麻生野多。


    他用那本就不大的眼睛掃了一眼這樓梯下的三人,說道:“不必進來。”


    說著他從門裏擠了出來,走下台階接過春秋,架在肩上話也不多說一句的就迴到了冷牢之中。


    這兩個獄警相互看了對方一眼,聳了聳肩便無事的走開了。


    這麻生野多把春秋送到了二樓的一間空牢房裏,這裏麵隻有一張長了黴斑的木床和一隻木馬桶。


    他把春秋扶到了床上,又給他蓋上了那一床薄的可憐還露著棉絮的被子。


    麻生也多看了他一眼,便關上了牢房門向外走去。


    從二樓走下去的時候,他又聽到了春秋隔壁牢房裏的哀嚎聲,是那麽淒厲和絕望。


    躺在床上的春秋睜開了眼睛,他早在被綁在校場木樁上的時候就已經醒來。


    他從床上坐了起來,環顧了一遍這間方方正正的牢房,他裝暈的時候聽到獄長川氏日稱這裏是冷牢。


    雖然春秋並不知道這裏是做什麽用的,但是他可以感受到這裏濃厚的死亡氣息。


    而且是那種幾乎從每一塊磚縫裏,每一粒塵埃中滲透出來的窒息感。


    他索性倚靠在了靠著床邊的牆壁上,冷意瞬間透過他的脊背傳至心口處。


    他心中想著:剛才那個忽然來到鐵牢的大官是誰?他為什麽要阻止獄長川氏日殺了自己?


    還有他離開時,對自己的這一抹笑意又是什麽意圖?


    這些謎團在春秋的心中開始生根發芽,長出藤蔓糾纏在一起,很難解開。


    在這冷牢的第一個夜晚,春秋幾乎沒有睡,因為那些慘烈的呻吟聲、痛苦的低聲哀嚎都像是夜晚才會出沒的動物一樣,開始活動起來。


    “你醒了。”麻生野多走到他的牢房門前說道。


    春秋看了一眼這人,隨即問道:“這裏是何處?”


    麻生野多說道:“距離死亡最近的地方。”


    春秋繼續說道:“難怪昨夜聽到了這麽多的冤魂在嚎叫。”


    麻生野多打量了一下春秋,略帶笑意的說道:“你的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春秋說道:“在這鐵牢裏,怎麽會沒有這種味道。”


    麻生野多搖了搖頭說道:“不,我說的死人不是這鐵牢裏的,而是埋在地裏的。”


    春秋心中一驚,放在破被子上的手微微卷曲了一下,他麵無表情的問道:“你是這裏的獄長?”


    麻生野多笑了笑說道:“這是你的飯。”


    說完,他將一碗飯菜放在了牢房裏的地上,然後轉身就向樓下走去。


    這答非所問的對話,讓春秋卻是心驚肉跳,這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麽會知道自己的事情?


    春秋坐在床上側過頭去看向地上放著的飯菜,隻是一直盯著,卻沒有走下來去吃。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一隻老鼠尋著味道躥了過來,它那三步一迴頭,兩步停一停的架勢,讓春秋想到了一個詞:獐頭鼠目。


    那隻老鼠湊到春秋的飯碗旁站起身子聞了聞味道,似乎非常符合它的胃口。


    就見,這老鼠嗖的一聲爬上了飯碗裏,開始品嚐這沒人理會的飯菜。


    春秋仍是盯著這老鼠看著,它吃的這麽香,就像這一頓飯就是它這一輩子的最後的一頓。


    不過,確實如他所想,那老鼠吃著吃著,便是一陣抽搐,接著從飯碗裏滾了出,掉在了地上。


    春秋從床上跳下了來,然後走到老鼠旁邊,蹲下來提起它的尾巴看了看,已經死透了。


    “我知道你不會吃這碗飯的。”麻生野多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突然的站在了春秋麵前的牢房外笑著說道。


    春秋站起身來,他冷道:“你是誰?還有這裏是什麽牢房?為什麽要把我弄到這裏來?”


    麻生野多擺了擺手說道:“我就是個看牢房的。”


    “這裏是那些瀕死的死刑犯呆的地方,在大和國,死刑隻會執行一次。”


    “若是你如這老鼠一般沒死透,那麽你一點也不幸運,因為你要在這裏等死。”


    “你每日聽到的痛苦呻吟聲都是這些可憐的人生命的最後呐喊。”


    就在此刻,從一樓樓下,傳來了警棍敲擊鐵欄杆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怒吼:“給我帶過來!”


    春秋隻聽到沉重的鐵鐐聲嘩啦嘩啦的拖在地上,他問道:“怎麽了?”


    麻生野多一邊打開他的牢房門,一邊說道:“爭取自由的代價。”


    說完,他又走到旁邊的牢房門前繼續開鎖,片刻後二樓所有的犯人都來到了走廊上。


    當然,也沒有幾個可以自己能活動的,大部分的犯人即便是將他送到大門口,也在沒有了意識動一下。


    春秋走到鐵圍欄的旁邊,麻生野多走過來站在了他的身旁,還有一個身材壯碩的犯人距離他們稍遠的站在自己的牢房門口。


    他們皆向一樓看去,就見四個獄警圍在一個跪在地上的犯人周身。


    春秋見到這犯人的囚衣早就已經被鞭撻的支零破碎,發汙發紅的鞭痕或是在被推搡押送中又一次掙開了,有新鮮的血液從結痂中滲出來。


    這時,就見獄長川氏日從一樓牢房四周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他的手裏握著一把手槍走到那跪在地上的犯人的背後,舉起來就朝著他的後腦開了一槍。


    隻聽到砰的一聲,甚至連血都來不及噴出,那犯人便已經趴在了地上,被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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