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是一道執念,也是一道惡念!”


    陸承一怔。


    執念?


    惡念?


    見陸承麵露疑惑,陸執繼續解釋。


    “曾經,你的體內封禁了一道惡念。”


    “而它,就是組成我的一部分。”


    陸承疑惑更多了。


    “我身上封印著惡念?”


    我自己怎麽不知道這迴事?


    況且,這道惡念,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陸執微微頷首:“當初,葉泓湫瀕死的時候,是你救了她,對吧?”


    陸承心頭一震。


    那年高中,小巷子裏。


    葉泓湫倒在血泊中的場景,自記憶深處浮現。


    “你為了救她,元氣大傷。”


    “也就是那個時候,封印出現了鬆動。”


    “那道惡念脫離了封禁的桎梏,融入你的鮮血,最終從傷口處離開了你的身體。”


    “它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你。”


    “可它沒想到的是,或許是在你體內待得太久了的緣故。”


    “它竟沾染了你的執念,那變強的執念!”


    “你帶著葉泓湫離開後,它控製著那些自你體內滴落的鮮血,進入了其中一個死者的身體。”


    “那個時候的你,雖然本質極高,卻並未修煉。”


    “血液中蘊含的力量不足。”


    “它勉強治好宿主身上的傷勢後,就耗盡了力量。”


    “惡念,執念,死者的軀體,你的血。”


    “最終,組成了一個新的個體。”


    “這——”


    “就是我。”


    “陸執!”


    說到這裏,陸執眼中閃過迴憶之色。


    那個時候。


    自己雖然治好了身體上致命的傷勢,但卻因為失血過多,毫無力氣。


    若不是遇上玉兒,被她撿迴家悉心照顧,或許……


    玉兒她,對自己而言終究是不同的。


    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玉兒。


    陸執的心髒又隱隱作痛。


    他繼續開口,強迫自己不再想念玉兒。


    “傷勢痊愈的我,一心想著變強!”


    “一年,三年,五年,八年!”


    “最終,我踏足八階巔峰,凝練了意境雛形。”


    “可到了這一步,無論我再怎麽努力。”


    “意境雛形再怎麽凝實,卻始終無法更近一步!”


    說到這裏,陸執自嘲。


    “連九階都進不了,又何談踏足巔峰,天下無敵!”


    “漸漸地,我開始懷疑自己。”


    “或許,因為我隻是一道執念,一縷意念。”


    “本身有所缺陷,所以不能突破九階。”


    “越這麽想,我就愈發難以突破,愈發魔怔!”


    陸執捏緊拳頭:“我本不想再與你有什麽交集。”


    “可我忍不住想。”


    “或許奪了你的身體,我就有突破九階的可能!”


    陸承忍不住開口:“那上一次見麵,你為什麽不直接動手?”


    “當時的我,實力遠不如你,你若是動手,我沒有任何抵抗之力。”


    陸執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似是在譏諷陸承,又或許是在譏諷自己。


    “可能,這就是又當又立吧!”


    “既想要奪走你的身體,補全我的缺陷。”


    “卻又不願意以大欺小,想要維持我那可憐的自尊心。”


    “最終,我選擇說服自己。”


    “給你一年時間。”


    “等你將意境雛形凝練到極致之時,與你一戰!”


    “勝則占了你的身體,吞了你的意境,借此突破九階!”


    “若是敗了——”


    “我沒想過會敗,畢竟,隻是區區一年罷了!”


    說到這裏,陸執卻忽然頓住,苦笑起來。


    “虧我之前還說你把希望寄托在外物之上。”


    “可當時的我,又何嚐不是這樣!”


    他拳頭捏的發白。


    “是我錯了!”


    “大錯特錯!”


    “我之所以無法突破九階。”


    “並不是因為我隻是一道意念,存在什麽缺陷。”


    “隻是因為我——”


    “還不夠迫切!”


    陸執輕輕顫抖。


    “我這輩子,隻為變強而活。”


    “可那,隻是你帶給我的執念!”


    “我從未真正活著,亦不知真正所想。”


    “我一直在追逐力量,卻不知追逐力量的意義。”


    “我想戰,卻不知因何而戰!”


    可怕的氣勢自陸執周身迸發,逆轉而上,直衝九霄。


    “當玉兒死去的那一刻,我才終於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我已經辜負了她一次,絕不能再辜負她第二次!”


    “便是天,也休想令我低頭!”


    “今日,我便要捅破這天,毀了這世界!!”


    眼見陸執就要拚命,陸承忙道:“柳輕音呢?她到底在哪?”


    “她被一個女人帶走了,具體是誰我不知道,隻知道是一尊大執事!”


    留下這句話,陸執衝天而起,殺入青冥。


    「大執事?」


    九階的控血者,女人,難道是柳非絮?


    大執事本就寥寥無幾,更何況是女性。


    血魔教團裏唯一的女性大執事,就隻有柳非絮了。


    想到這裏陸承心頭發緊。


    柳非絮對柳輕音可沒有什麽姐妹之情。


    柳非絮真下殺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轟轟轟!!”


    震天的爆炸聲中,整個世界都扭曲起來。


    大地開裂,蒼天泣血。


    猩紅的天幕下,大片大片的黑雲遮天蔽日。


    有附著著熊熊烈焰,黑氣繚繞的隕石墜落下來。


    砸在地上,升騰起數十丈的煙柱,砸出一個個巨大的坑洞。


    有血色的雷電擊穿黑雲,劈在地上!


    大地開裂,火光四濺,一片末日景象。


    “今日,我便要翻了這天!!”


    驚天的咆哮聲響徹九霄。


    那是陸執的怒吼。


    最終,整片世界轟然崩塌。


    眼前一花,迴到現實之中。


    陸承抬頭望天。


    那淩立高天之上的陸執,和他背後那道意境凝聚的人影融為一體。


    散發出滔天氣勢,煌煌神威!


    攜無邊威勢,殺向妄月!


    “陸敢,你還是這麽倔強!”


    “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一萬次!!”


    冷漠的聲音響起。


    而後,妄月的身影好似水滴融入大海,竟與虛空融為一體!


    陸執的身影忽然僵住。


    不知何時起,一隻手臂貫穿了他的心髒。


    鮮血噴灑在那如玉的手臂之上。


    然而那手臂光潔無比,任憑鮮血噴濺,卻不染分毫!


    陸執還想掙紮,天空忽然黑了下來!


    隻見一方遮天蔽日的日晷憑空出現。


    盤亙天地,鎮壓九霄!


    “空間為王,時間為尊!”


    “現在的你很強,那昨天呢?”


    “十年前呢?”


    妄月緩緩開口。


    太陽的位置明明沒有改變,晷針的陰影卻逆時針旋轉起來。


    隨著陰影的旋轉。


    陸執的意境詭異的潰散,變成了意境雛形!


    就這還沒有完。


    陸執的氣勢由強轉弱。


    從八階巔峰掉到後期,意境雛形亦徹底消散。


    而後又從八階後期掉到中期,前期,最終跌迴七階。


    又是一個眨眼的工夫。


    陸執的身軀化作一位黃毛青年,他的脖子詭異的出現幾個血洞!


    隨後,一灘鮮血從中流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妄月眉頭蹙起。


    “你竟真的不是陸敢!”


    “你,才是真正的陸敢嗎?”


    妄月將目光投向陸承。


    陸承伸出手,接住了那向下灑落的鮮血。


    就在鮮血接觸手掌的瞬間。


    一連串記憶在陸承腦中快速閃現。


    在記憶中。


    陸承看見了那個救下陸執,名為“玉兒”的少女。


    畫麵流轉,陸承看見“玉兒”提刀屠殺尋天小隊的場景。


    再然後,陸承看見了那個帶走柳輕音的女子。


    最後,就是“玉兒”易容喬妝柳輕音的場麵。


    除此之外,還有……


    如蘭的芬芳飄來,陸承驚醒。


    隻見妄月湊在自己麵前,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


    “你——”


    “該不會也是假的吧?”


    陸承穩定心神,再次重申:“我不是陸敢,你找錯人了!”


    “你不是陸敢?”


    “那你還拿著殺神左輪?”


    妄月似笑非笑:“陸敢,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鬼話嗎?”


    說著,妄月伸出手。


    “更何況,是與不是我一試便知!”


    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


    陸承色變。


    陸執剛剛就死在眼前,他可不想重蹈覆轍。


    下意識就要後退,卻忽然福至心靈。


    念動間圓形大門憑空出現。


    陸承伸出手,按了上去!


    就在那承載著陸執一生的鮮血融入大門之時,大門綻放無盡光芒!


    “轟隆隆——”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滯!


    就連那吹拂著的狂風,也驟然停止。


    唯有那扇大門,在緩緩打開。


    妄月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九道玄妙自其背後升騰而起,完美合一,化作一方遮天蔽日的巨大日晷!


    晷針陰影再次逆時針旋轉,時光倒流,似是想將大門重新關閉!


    那陸執拚盡一切都無法抗拒的時光之力,在對上大門的時候,卻失敗了。


    大門絲毫沒有關閉的跡象,依舊在緩緩打開,好似不曾受到任何影響。


    當門扉徹底開啟之際,一條手臂從大門中伸了過來。


    “生死無常一念間!”


    輕輕的吟誦聲自門內傳出。


    “不過是春夏秋冬。”


    手掌張開,輕輕一按。


    這平平淡淡的一擊,卻令妄月如臨大敵。


    她氣勢如淵,日晷震動,綻放鋪天蓋地的青銅之光,將四周的時間徹底凍結!


    在這片區域之中,就連陸承的意境,也徹底凝滯!


    然而,卻絲毫影響不了那拍下的手掌。


    掌風所及,拍碎了空間時間,打破了春夏秋冬,分劃了生死陰陽。


    最終落在日晷之上!


    “轟!!”


    日晷炸裂,九道玄妙爆散。


    就連妄月的意境,都開始崩滅,瓦解!


    可妄月到底非同小可,臨危不亂。


    一雙眸子中心,瞳孔深處隱隱有金色日晷浮現。


    那晷針映下的陰影,原本正緩緩轉動,卻忽然停了下來!


    就在陰影停下的刹那。


    那破碎的玄妙,崩解的意境,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束縛。


    下一刻,手臂收迴門內,大門緩緩閉合。


    妄月麵色蒼白,那羊脂白玉般細膩的肌膚上,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血痕。


    整個人就像是摔落的瓷器,雖未破碎,卻布滿了裂紋。


    眼見妄月狀態不佳,震驚於門後大手實力的陸承迴過神來。


    意境收縮,化為大手拍向妄月!


    妄月來者不善,既然成了敵人,自當趁她病,要她命!


    這暴起的一擊卻並未傷到妄月。


    隻見妄月身形扭曲,詭異地出現在另一個方向。


    不過此刻的妄月臉色更加難看。


    她目光冰冷,狠狠地盯著陸承。


    “陸敢,看來你是真想殺了我!”


    “不過很可惜,三年之內,我傷勢必定痊愈!”


    “到時候,上天入地,你都休想再跑!”


    放下狠話,妄月身前虛空扭曲,坍塌,化作一張大口,將她吞了進去。


    令陸承的意境大手拍了個空。


    “太可惜了!”


    陸承有點難受。


    這麽好的機會,居然沒把她留下來。


    三年嗎?


    三年後的我,該會是何等模樣呢?


    就在陸承思索之際,虛空再次扭曲起來。


    又有高手來了?


    陸承心頭一驚。


    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種不走尋常路的,直接橫跨虛空而來的,往往都是數一數二的大高手。


    緊接著,一股封鎖天地,鎮壓寰宇的力量擴散開來。


    刹那間,陸承的意境幾乎被壓迴體內,便是想釋放出來都困難。


    麵對這般強者,陸承可不想賭他的立場和心情。


    心念一動,便收迴意境。


    玉石俱焚!


    “嘭——”


    恐怖的力量爆開,想要席卷八方。


    然而還沒脫離身體一寸,便仿佛遇上了堅不可摧的屏障,難以脫離分毫。


    那巨大的力量將陸承的身軀轟成碎末。


    可在那股力量的鎮壓下,這攤碎末卻未能散開,依舊維持著人形。


    數息之後,一個聲音響起。


    “半仙級數的力量,甚至還不止……”


    “難道,這世間還有真仙存世……?”


    “交手的兩尊大能,又會是什麽身份?”


    “還有,這個九階初期,又是什麽人?”


    “竟能如此果斷的自戕,莫非隻是一具分身?”


    “當真是多事之秋啊……”


    …


    陸承自然不知道。


    妄月的出現,還有門後之人的隨手一掌,究竟引動了多大的波瀾。


    陸承本體所在,幽暗的洞窟中——


    陸承猛地睜開雙眼!


    一道又一道鬼火自其體內湧出,化作一道道各不相同的意境,漂浮在虛空之中。


    “終於,可以脫困了!”


    陸承吐出一口濁氣,眼中光芒一閃而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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