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燜燒杯。


    正是陸承離開酒店時,取出來的東西。


    打開燜燒杯,一股冷氣迎麵而來。


    陸承輕輕搖晃,發出沙沙的聲音。


    杯子裏存著一塊塊方糖大小的冰塊。


    倒騰了一會兒,陸承才找出一個比方糖大不了多少的小金屬瓶。


    這種純鈦的小型急救瓶,原本是拿來裝藥的,此刻卻被陸承挪作他用。


    打開小巧的瓶蓋,陸承把瓶子遞給竇毅,囑咐道:“小心點,別灑了。”


    瓶子裏放著的是柳輕音的血。


    是陸承當初趕到天生塔時,從地上收集來的血液。


    也是陸承最後的希望。


    八階可滴血重生。


    陸承有想過,若是柳輕音真的不在了,或許有朝一日,他可以用這些血重塑柳輕音的身軀。


    至於靈魂,他就是尋遍天下,也要找到可以召喚靈魂的秘術,將她找迴來。


    當然,這隻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至於能不能實現,就很難說。


    竇毅戴上眼鏡,接過小瓶子。


    玉質的鏡片散發出淡淡熒光。


    物件上的氣息能維持三到六個月。


    可身體的組織部分,隻要保存的好,別說一年,就是十年八年,也可以使用。


    很快,竇毅眼神一亮。


    “有了!”


    聞言,陸承非常激動。


    時隔一年了,他終於能找迴柳輕音了嗎?


    竇毅指路,陸承開車載著他,朝目的地駛去。


    ……


    會市郊區,一間別墅。


    昏暗的房間裏,一名戴著漆黑假麵的男子坐在書桌前,翻動書本。


    書頁發出沙沙的聲響,給寧靜的夜晚平添幾分喧囂。


    “主上,他來了。”


    說話的是個女子,此刻正畢恭畢敬的站在男子身旁。


    男子微微點頭,伸出手指不斷敲擊著桌麵。


    許久,女子終於忍耐不住,開口詢問:“現在,真的就是最好的時機了嗎?”


    “荷荷荷——”


    男子低笑起來。


    “他的進步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雖然領悟的並不是那個意境,但也無所謂了。”


    “隻要能……”


    “我必然……”


    男子喃喃自語。


    男子正自我陶醉,卻忽然抬起了頭。


    “有客人來了!”


    女子一怔:“難道是他找上門來了?”


    男子搖頭,語氣凝重。


    “來人絕不是他!”


    站起身,男子一步踏出,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短短一息之後,男子打開別墅大門,靜靜地看向屋外。


    “何方神聖,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門外,一道窈窕的身影站在那裏。


    四周的空氣都扭曲起來,模模糊糊的,令人看不清她的麵容。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隻需知道,我是來接人的。”


    冰冷的女聲響起。


    男子沉默片刻,道:“接什麽人?”


    女聲再次響起,話語卻愈發的不客氣。


    “你不用裝蒜,我給你兩個選擇。”


    “放人,或者——”


    “死!”


    眼見來人這般放肆,那站在男子背後的女子卻忍不住了。


    “你——”


    話剛剛脫口而出,便被男子打斷。


    “玉兒,放人!”


    見男子語氣凝重,“玉兒”也不敢再說些什麽。


    進了別墅,不多時便將一個胸口插著匕首的少女抱了出來。


    “哼!”


    見到這一幕,那神秘的女人明顯有些不悅。


    伸手一招將少女抱到自己懷裏,轉身就走。


    等神秘女人離開,玉兒這才開口:“主上,就這麽讓她把人帶走?”


    男子唿出一口濁氣:“她很強,十有八九是人間真神,我不是她對手!”


    玉兒猶豫:“可就這兩天了,沒了那人……”


    男子拍了拍玉兒肩膀:“魚已經上鉤了,餌在不在,還重要嗎?”


    玉兒仍舊不放心:“可若是沒了餌,魚跑了,該如何是好?”


    “以他如今的實力,一心想跑,就算是主上你,恐怕也……”


    男子放在玉兒肩膀上的手無意識的收緊一分,嘴上卻毫不在意:“放心吧,以我的實力,他跑不掉!”


    玉兒沉默,片刻後:“我有個想法!”


    …


    “氣息,斷了!”


    車上,竇毅麵色一變。


    “在哪斷的?”陸承眉頭緊鎖:“難道被發現了?”


    “不應該啊!”竇毅一臉不解。


    陸承不死心:“先去氣息斷掉的地方看看吧!”


    “好!”竇毅繼續指路。


    十幾分鍾後。


    別墅裏的男子忽然站起身。


    “他來了?”


    緊了緊拳頭,男子道:“也罷,正好先試試他的成色。”


    “玉兒,你先撤,到老地方等我。”


    女子乖巧的點頭,退了出去。


    距離別墅還有兩三裏地之時,陸承已然感受到了那股力量。


    血脈同源的力量!


    果然,他也是傳承者!


    叫竇毅停車,陸承走了出去,一躍而起,禦空翱翔,直衝別墅!


    “好久不見啊,混蛋!”


    咆哮聲響徹天地。


    可怕的力量匯聚拳上,一拳砸出,滾滾氣浪破空,撼動九霄!


    身披血色大氅的男子,終於沒了曾經的輕視,認真的抬起手臂,揮拳擋來!


    “轟!!”


    悶雷般的爆響,撕裂了夜晚的寂靜。


    男子倒飛出去,好似炮彈一般。


    “你的拳頭,原來竟也是這般柔弱嗎?!”


    陸承氣勢如虹:“隻有這點實力的話,還是乖乖給我放人吧!!”


    陸承身如閃電,追了上去,再次補刀!


    “轟!!”


    男子被硬生生砸入大地,砸出一個深坑的同時,濺起漫天塵土。


    陸承沒有繼續出手,立於天上,冷冷開口:“把柳輕音,交出來!”


    “荷荷,荷荷……”


    煙塵中,沉悶的笑聲響起。


    “不錯,不錯!”


    “這些日子,沒白等!”


    伴隨著話音的響起,大地劇烈震動起來。


    而後,一道煙柱衝天而起,直衝陸承身前。


    陸承反應極快,血禦術隨心而動,於身前構築氣血屏障,擋在煙柱之前。


    煙塵爆開,一隻大手狠狠拍在屏障之上!


    “哢嚓——”


    甚至沒能堅持半個唿吸。


    屏障轟然破碎,大手餘勢不止,重重的砸在陸承胸口!


    “哢嚓——”


    這一次,破碎的是陸承的肋骨!


    “轟——!”


    陸承狠狠地砸入大地,煙塵四起。


    明明受了傷,陸承心中卻波瀾不驚。


    剛才這一擊,他隻要召喚圓盤,完全可以無傷接下。


    但他在放水!


    柳輕音還沒救迴來,若是他表現的過於強大,或許會令此人狗急跳牆。


    倒不如適當示弱,麻痹對方。


    煙塵散去,陸承擦了擦嘴角血跡。


    展開精神力,將別墅掃描一番,卻沒能發現柳輕音。


    當即出言擠兌:“你不是說了嗎,會帶著柳輕音等我。”


    “柳輕音她人呢?難不成你堂堂一個八階大高手,打算出爾反爾?”


    男子俯瞰陸承:“我記得,我說的是七月初一。”


    “倒是你,主動上門挑釁,是真不怕我撕票?!”


    陸承牙關緊咬,恨不得把男子千刀萬剮。


    終究還是顧忌柳輕音的安全,道:“我此來,隻為和閣下打個招唿。”


    “現在招唿打完了,閣下還請自便!”


    男子譏誚一笑,卻沒有開口。


    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化作五道血光衝向五個方向。


    陸承剛展開精神力,想要探查一番真偽。


    然而五道血光均已離開精神力掃描範圍。


    收迴精神力,陸承暗自歎息。


    來晚一步,竟被他察覺,搶先將柳輕音送走。


    倘若柳輕音仍在,他又何至於這般束手束腳。


    現在神秘人有了防備,再想找到柳輕音,就沒那麽容易了。


    不過倒也不是沒有好消息。


    神秘人的實力,或許有所隱藏,但絕對不是人間真神。


    隻要還是八階,就不是全無希望。


    …


    就在陸承帶著竇毅迴到城區的時候。


    會市另一處。


    雞冠頭一臉興奮。


    “他終於出了信安!”


    “終於出來了!”


    一旁的高瘦男子扶了扶鏡框:“為什麽在信安市的時候不行?”


    雞冠頭麵色不耐:“大人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隻需要服從命令!”


    “如果你還想報仇的話。”


    “現在就給我乖乖地在這裏等著,我去找大人借屠神弩!”


    …


    在酒店等了兩天,等得陸承心浮氣躁。


    七月初一,信箋如期而至。


    神秘人約定的位置是在郊外,遠離城區的地方。


    神秘人還特意吩咐,叫陸承獨身前來。


    若是帶來了尾巴,必然撕票。


    顯然,神秘人是不打算讓任何其他人摻和這事。


    陸承也不在意。


    會市異事局並不大,裏麵最強者多半隻是七階,估計連一個巔峰都沒有。


    就算叫去了,也幫不上忙,反倒會激怒神秘人。


    離開酒店前,陸承再次打開了行李箱,從中拿出一把古銅色手槍。


    正是殺神左輪!


    一年前就能接下自己的飛刀而不傷。


    神秘人必是八階巔峰,那種凝練了意境雛形的大高手。


    陸承雖然自信,卻不自大。


    不認為自己真能把他怎麽樣。


    想要對付他,還是需要另辟蹊徑。


    殺神能立足一界之巔,殺神左輪的作用不可忽視。


    與殺神為敵的人,必然不乏人間真神。


    能對付人間真神的殺器,哪怕在他手裏隻能發揮十之一二的威能,或許也足以對付八階巔峰了。


    收好槍,陸承推開門,朝目的地前行。


    …


    會市郊外,神秘人負手而立。


    長風吹過,衣衫獵獵,盡顯高人風範。


    “主上,祝您如願以償!”


    女子站在石椅前,看向男子,目光堅定。


    神秘人轉過身,看向女子:“玉兒,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其實,哪怕不這樣,我也有自信留下他!”


    玉兒重重點頭:“我實力低微,製敵之事,我幫不了您太多。”


    “隻能盡我所能,做些小事了!”


    說著,玉兒臉頰蠕動,化作柳輕音的模樣!


    這正是調整骨骼,改變肌肉的易容手段。


    由於是物理易容,哪怕再親近的人,也很難從外表上分辨不同。


    “主上,玉兒會等著您。”


    “等您踏足巔峰,登臨至高!”


    “玉兒此生,最大的幸運,便是遇見了您!”


    話落,玉兒倒轉匕首,狠狠砸入心口!


    劇烈的疼痛令她渾身抽搐,癱倒在石椅之上。


    強忍著拔出匕首的本能。


    玉兒鬆開手,垂下手臂,任由血運停滯,四肢變得冰冷!


    神秘男子手掌無意識的捏緊,捏得手指發白,就連手臂都輕微顫抖。


    不過很快,意識到自己失態的男子鬆開了手,平複了一下唿吸。


    “無敵,才是我的追求。”


    “無敵,才是我的道路!”


    男子喃喃自語:“而你,陸承。”


    “你就是我踏上無敵路的第一步!”


    …


    “你來了?”


    神秘人聲音平靜,仿佛一灘毫無起伏的死水。


    陸承沒有理會,將目光投在不遠處,那癱倒在石椅之上的“柳輕音”。


    雖然柳輕音身上插著匕首,動彈不得。


    但陸承知道。


    對控血者而言,心髒並不是致命的要害,隻要將匕首拔出來,自然可以痊愈。


    見柳輕音還活著,陸承鬆了口氣,看向男子,道:“你究竟是誰,找上我,又意欲何為?”


    男子不答,反問:“就算你知道了,那又如何?”


    “既改變不了過去,也改變不了結局!”


    “來吧,與我一戰!”


    “這是你唯一的路!”


    陸承瞥了柳輕音一眼,道:“這裏不行,你有膽的就跟我來!”


    說著陸承禦空而起,朝遠處飛去。


    直到距離“柳輕音”所在,約莫兩三裏地,陸承這才停了下來。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遠離。”


    陸承看向男子,有些意外。


    男子冷笑:“勝過你,我有絕對的自信!”


    “何須用這些上不了台麵的手段。”


    陸承凝視男子,看著他那漆黑的假麵。


    “若說你坦坦蕩蕩,卻偏偏幹出綁架威脅的事。”


    “還成天戴著一張假麵,不敢見人。”


    “你到底是長得醜不敢見人,還是說——”


    “你這張臉,我認識!”


    話落,陸承突然出手,抬手刮起一道勁風,撩向男子假麵。


    可男子反應極快,長袖一揮,便將勁風打散。


    陸承不甘心,正要再次攻擊。


    便覺一股剛猛無儔的力量隔空打來!


    八重爆血術隨之運轉!


    血氣狂龍自陸承身周浮現!


    “轟!”


    兩股大力轟在一處,虛空震顫,爆鳴不止。


    “全力以赴吧!”


    “否則——”


    “你會死!”


    冷冷的話語迴蕩在虛空之中,拉開了大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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