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瘦削兩三分,盈盈上了枝頭。繡花床榻上一張泛黃薄紙靜靜地躺在床上,鳳千瀾麵上鎮定,心中掀起狂風來,先皇迴京後緊接著便是八王之亂,按信上所說,顧家女為先皇孕育一子,隻是不知為何,南唐的曆史上並沒有這位顧家女的任何記載,也沒有關於此的任何傳言……


    世人隻知當年八王之亂,朝局瞬時萬變,顧家扶持先皇東征西討,曆經萬千苦難,破詭計,安百姓,於永安十五年登基稱帝,封顧氏爵位,許予無上榮耀,虎賁君由此而立。


    顧家,顧王府。按信中的時間算來,顧家女的孩子年紀與顧熠城相仿!!


    細細推來,顧熠城很有可能是先皇幺子!鳳千瀾被這個結論震驚了!信上是這樣說沒錯,可是她完全不敢相信,皇家對顧王府的忌憚之深,明眼人都知道。自皇上登基以來,皇室與顧家就維持著一個很微妙的關係,現在顧熠城是先皇幺子,根本是無稽之談。


    可是轉念一想,有的時候真相就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結果!讀完信的鳳千瀾百味雜陳,不知道顧熠城知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先皇的兒子……


    另一邊,小周將軍來報“皇上,工部尚書求見。”


    “傳。”


    一會一個四十多歲的老頭風塵仆仆地進來屋中“臣工部尚書陳季參加皇上。”


    皇上坐在上座興致缺缺“嗯,起吧。”


    德妃低頭繼續替皇上捏腿,不敢發言。知道今日皇上為沐靈那個罪臣之女煩心,她不敢去觸皇上的黴頭。


    陳季跪地高唿“皇上,豫州連天大雨,昨夜豫州來報祈辛壩崩了。還請皇上速速迴宮,主持大局!”


    皇上龍眉皺起,“你說什麽?”


    陳季再拜“皇上祈辛壩周圍四千多百姓受難,千畝良田毀於一旦。請皇上速速迴朝主持大局!”


    普華行宮戰事未平,豫州洪災又起,皇上心中大駭,天要亡我南唐。正色問到“四王爺呢?”


    陳季斟酌道“已經派人前往豫州查探,但調令各部需要皇上金印,四王爺命臣連夜趕來,請皇上迴京。”


    皇上聽是李霖瀟派人來請,對李霖瀟的疑惑打消幾分。現下豫州水患才是大事。


    七皇子站出身來“兒臣願護送父皇迴宮!”


    皇上見七皇子果敢有為,在普華行宮又立下大功,點點頭“好,老七,你下去整隊,即刻出發。”


    “喏。”


    聽到皇上下旨立即出發,陳季心中感激,“皇上聖德。”


    卯時一刻,隊伍整裝出發。世子突發舊疾,不便與大軍隨行。顧熠城此舉,減少了與軍中士兵的接觸,正合皇上的意,大筆一揮準了。


    非常時刻,後宮,世家眾人為表忠心,不辭辛苦,連夜趕往京城,希望以此來消除皇上對他們的不滿。


    忙碌的夜,隻有鳳千瀾唿唿大睡,一覺睡到了天亮。才得知自己被大部隊拋棄了。


    “什麽?”鳳千瀾坐在床上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問道。


    “豫州水患,皇上連夜啟程趕往京城了。”之桃為鳳千瀾倒上一杯溫水“小姐先醒醒神。”


    “那我們?”鳳千瀾接過水杯。


    “德公公說了,小姐大傷未愈,可以晚些迴京。”之桃接過鳳千瀾手中的被子,轉身放在八仙桌上。


    鳳千瀾管不了那麽多了,清宴宮一站後,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腦子亂哄哄的,肩膀上的傷也疼的厲害。


    他們是在一家客棧落的腳,鳳千瀾起床下樓,準備吃早餐。


    昨天還擁擠的大廳裏,現下空蕩蕩的,隻有在櫃台出打盹的小二,還有一身白衣的顧熠城……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鳳千瀾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與顧熠城說話,該如何告訴顧熠城他的身世有異。


    鳳千瀾剛剛踏下的一隻腳收了迴去,打量著如何不引人注意溜迴房去,避開顧熠城。


    鳳千瀾的腳才剛剛收迴,背對著她的顧熠城就發話了。“既然來了,就坐下吧。”


    這是十幾天以來顧熠城第一次和她說話。語調平靜,沒有任何起伏。顧熠城白衣似雪,清貴似仙,這間不算太好的客棧因他而蓬蓽生輝。


    顧世子都發話了,鳳千瀾隻得輕提裙角,下了樓,硬著頭皮坐到了顧熠城對麵。他如畫的眉眼,龐棱角分明,琉璃般的眸子被漆黑的睫毛遮住,臉色比旁人白了三分。


    鳳千瀾心中有愧,也不敢去看顧熠城。


    顧熠城執壺,瓷壺中的酒傾瀉而下,清醇的酒香撲鼻而來。顧熠城將酒推到鳳千瀾麵前。


    鳳千瀾一言不發,接過酒杯。清麗的眸子突然亮了起來。是屠蘇酒,她最愛的屠蘇!這荒郊野外的,怎麽會有北昭獨有的屠蘇呢!鳳千瀾舉著酒杯小口小口的抿起來,臉上洋溢著笑容,像一隻偷了腥的貓兒。


    一直不冷不淡的顧熠城看著鳳千瀾嗜酒如命的模樣,輕輕笑了,拿起竹箸,為鳳千瀾布菜,而低頭飲酒的鳳千瀾並沒有發現。


    店家小二也不知去了哪裏,大廳中隻剩兩人相對而坐。


    鳳千瀾將杯中的屠蘇酒喝得幹幹淨淨,滿足地將酒杯放在桌上。抬頭一看,便見桌子上都是一些清淡的小菜,最適合她這種有病在身的人了。可再仔細一看,揚州小米,破酥包,玉香珍橘……都是她喜歡的菜……


    鳳千瀾雙眼微眯,想起了那個清冷一絕,如白梅孤綻,花樹堆雪的女子。想起她冷若霜雪的臉上出現淒涼之色道,皇上這般疼愛本宮,大概是緬懷先皇後。大概是緬懷……


    鳳千瀾桃色的唇瓣僵住,柳眉微凝,拿筷子的手微微顫抖。南唐世子的風流韻事,她在西華時沒少聽,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傳言顧熠城鍾情於一清官女子,曾經為那女子一擲千金,兩人鶼鰈情深,後來那女子便沒了下落。傳言世子為她頹廢了好些時日,從此不近女色。


    鳳千瀾臉上的笑容僵住,鳳眼專注地看著顧熠城,沉下聲來,說了今早的第一句話“在你眼中,我是誰?你想我替代誰?”


    顧熠城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灼灼地看向對麵的鳳千瀾。隻見鳳千瀾沒了方才的喜悅,嚴肅冷靜地看著他。“你說什麽?”


    鳳千瀾隻要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別人的替身,就怒火中燒,整個人好像被別扭星人占領了一般。冷著聲音道“你想我替代誰?”


    顧熠城放下手中的筷子,烏黑的眸子對上鳳千瀾冰冷的目光。其中烏雲大作,暮靄沉沉。


    鳳千瀾絲毫也不退讓,站起身來就往外走。留顧熠城獨自坐在八仙桌旁,對著滿桌香味四溢的菜。


    樓上一間房門微開,言玖、之桃扒著門邊關注著大廳中的動靜。見兩個人,一人獨坐,一人往外走。


    “小姐這是怎麽了?又和世子吵架了?”之桃小聲道。


    言玖道“噓,聲音小點。”


    兩人身後的鳳如煙墊著腳尖,“兩位姐姐,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屋中唐輕輕抱手坐在凳上“小如煙,非禮勿視,快來和姐姐下棋!”普華山一別後,公子宇有要事,需要趕迴蒼羽閣,便將唐輕輕留在鳳千瀾身邊。


    言柒手中拎著一個粗布衣裳的人,看衣著,是可憐的店小二“這人怎麽處理?”


    屋中卻沒有人迴應他。


    鳳千瀾起身往外走,顧熠城卻沒有什麽動作,可把樓上的人著急壞了。


    就在鳳千瀾即將踏出店外之時。顧熠城如風一般閃到鳳千瀾身邊。“嘭嘭”幾聲,客棧的門被勁風合上。


    顧熠城鎖住鳳千瀾的手腕,將鳳千瀾抵在牆上。頭微低,瘋狂的含住鳳千瀾如桃色的唇邊。


    鳳千瀾撞上身後冰涼的牆。牆壁坑坑窪窪,硌到了鳳千瀾的傷口,讓她皺起了眉頭雙手抬起將顧熠城往外推“顧……嗚……”


    顧熠城根本就不顧鳳千瀾的掙紮,低頭咬著她的唇,不留一絲餘地。抵死纏綿,血腥味在唇齒間刺激著兩人的神經。


    顧熠城身形高大挺拔,鳳千瀾根本就無法將其推開。鳳千瀾還在掙紮,忽然感覺臉上一濕。“顧熠城?……”


    顧熠城離開鳳千瀾的唇瓣,兩人間的距離不到一拳。顧熠城聲音哀婉,指著心口“蔣漱蘭,你拿著刀使勁往裏麵戳,也不管它是不是會疼!”


    鳳千瀾稍稍一眨眼,睫毛就掃到顧熠城頸部。聞言她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難以喘息。好久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了,或者好久沒有人用蔣漱蘭這三個字稱唿她了。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他還知道什麽?


    顧熠城手臂上幽藍的細線泛著微光,臉色愈發蒼白,連那雙琉璃似的眸子也失去了色彩。他靠在鳳千瀾的肩上,嗅著她身上的桃花香氣。腦中是她一把掀開大紅色繡花蓋頭,清淺一笑的模樣。“一直都是你,都是你……隻可惜,我未能陪你到最後,我好想知道最後陪著你的人是誰,我去殺了他!但是我殺了他,又有誰來照顧你呢?”


    言畢,在鳳千瀾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顧熠城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力,向後倒去。


    鳳千瀾伸出手去環住顧熠城的腰,不讓倒下。她哭得手足無措,一直都是我嗎?為什麽,你為什麽不早說呢?為什麽不與我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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