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千瀾拉著鳳如煙入了上坐,抬起桌上的茶盞一抿,淡淡道“既然你說你絕無二心,不妨將心挖出來,給本小姐瞧瞧,是不是一顆黑心!”


    柳兒愣住了,世家大族的小姐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鳳千瀾接著道“說吧,誰的人?”


    今夜刺客闖入,行宮侍衛奉旨搜查行宮各處,未何到了搜查女眷住處的南閣,首先搜的是她偏遠的雙鶴齋?而不是臨近的月華居?難道說甄將軍二品大將,早年亦是征戰沙場的鐵血猛將,會怕了南唐一深宮庭院的李婧柔?


    柳兒緊咬唇瓣,既然選了這條路,她就沒有迴頭的機會了,腰間寒光一閃,站起神來,直直衝向鳳如煙。


    鳳如煙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嚇到,驚訝的睜大雙眼,不住往後退去。


    “叮”一枚銀色葉片在半路擊中刺向鳳如煙的匕首。


    “啊!”柳兒大叫一聲,匕首脫腕而出,“哐當”掉到地上,砸出一個小小的坑來。柳兒跌倒在地,恐懼的瞪大雙眼,右手手腕已經無法動彈,甚至沒有骨頭的直覺……


    鳳千瀾鳳眼眯起,眼中醞釀著黑色的風暴,“哼,你到是聰明,知道殺我無戲,卻動我身邊的人。之桃把她帶下去,好看看管。”


    “喏。”之桃上前將毫無反抗力的柳兒帶了下去。


    鳳如煙尚未晃神,便聽到一聲清脆的女聲“你好,我叫唐輕輕。”


    抬頭看去,是那個用葉片救了她的女孩。從進殿起,她便站在之桃姐姐身邊,她以為她隻是這雙和鶴齋中一名普通的宮女,不成想有這麽高的武功!


    鳳千瀾輕輕拍著鳳如煙的後背,“煙兒莫怕,姐姐在這。”


    鳳如煙雙眼有了焦點,用力的點點頭,盡力忍住即將湧出的淚花。“嗯嗯。”


    鳳千瀾笑笑“好孩子,這是唐門的唐輕輕,這幾天由她陪著你。”


    鳳如煙將目光移向那個眼中含笑的女孩,眉眼彎彎,好像清晨第一縷陽光,朝氣蓬勃。


    普華山五十裏外,深山處,青鬆下,橘黃色的燈光從帳中透出。


    清平王與沐老將軍立在一麵巨大的地圖前,手指落處,正是普華行宮所在。


    “殿下,三日後,東南風起,是最佳的進攻時間。屆時,京城援軍無法趕到,我們就能攻破普華行宮,成就大業。”


    清平王乃先皇第八子,皇上執政以來,各位皇兄皇弟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命喪黃泉,清平王的外祖家也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葬送。


    到是他一個閑散王爺在那些明槍暗箭中活了下來,並以昏庸無能的樣子得到了皇上的信任,苟延殘喘至今……


    清平王目光灼灼“好,那就三日後起兵!大業得成,沐將軍便是從龍之功,本王定保沐氏一族白年榮華!”


    沐老將軍老目定定“臣定不負使命。”


    君臣兩人同在帳中,心思各異。塵世顛沛流,初心半黑半明,赤子心,平叛亂,終為塵世堙沒。


    夜幕之下,遠遠近近的景致變得朦朦朧朧、渾渾沌沌,一駕馬車在官道上披星戴月,馬蹄踏踏,濺起一路塵埃。言柒駕馬,憂心朝裏問道“世子可還好?”這幾日天氣微寒,又恰逢世子寒毒發作之時,又這般折騰,他實在是擔憂,如是世子有個好歹,他有何臉麵去見老王爺?


    顧熠城一襲白衣,外罩雪狐鬥篷,長長的睫毛遮住琉璃的眸子,臉色慘白,毫無血色。“咳咳咳,沒事,我們繼續趕路,不出三日普華山必亂。我們要在之前趕到。”


    言柒歎息,如同今日的瘋狂,世子之前不是沒有做過。從南唐京城到西華城都萬裏之途,快馬加鞭一個半月方能到達,世子卻在一個月之內趕到,還是晚了一步,沒能救下那驚才豔豔的女子。


    言柒知道勸阻無用,隻得催促馬兒再快一些,早日到達,也免去世子擔憂之苦。 晃動的車廂內,顧熠城看著掌心的殷紅,如畫的眉皺起,心中添了幾分無奈。他離她已經如此近了,還是不行嗎?他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


    顧熠城放下手,琉璃的眸子滿是淒涼,罷了,就再陪她一段時日吧。燃盡此生,換她一時安穩。


    夜涼如水,一縷清柔的月光透過花窗,灑在窗台上,宛若鍍銀。屋內燭光跳躍,柔和的光線打在鳳翎墨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張臉在光線中半明半暗,與鳳千逸有幾分相似的眼眸中透著冷酷。


    黑衣人跪下道“公子,柳兒任務失敗。”


    鳳翎墨拿起書桌上的書卷,隨意翻著“鳳千瀾有察覺什麽嗎?”


    黑衣人答“大小姐未曾發覺什麽,加上之前種種引導,大小姐認為柳兒是公主派去的人。”


    指尖翻開書卷,鳳翎墨漫不經心道“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去吧。”


    黑衣人低頭領命,退迴暗中。


    綠樹成蔭,江水自東南引入,流過宮牆,伴著片片花瓣高歌而去。普華行宮走廊縈迴,樓閣高低錯落,屋角相鬥,角簷上銅鈴叮叮,打著夏日歡快的節奏。


    迴廊盡頭,高大的鳳凰木向陽怒放,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故名鳳凰木。瓣尖從鮮橙漸變為深紅,嫣然的,絢爛的,熱烈的,仿若那天邊的朵朵祥雲。


    風拂過,絲絲縷縷緩緩落下,落在樹下女孩的身上,火紅成煙。兩女孩正在樹下踢毽子,笑顏燦爛,天真無邪,好似鄰家少女來。


    “嗬嗬,如煙,踢毽子我最拿手了!”唐輕輕一身火紅齊腰襦裙,上用金色細線勾勒出祥雲朵朵,仙鶴破雲直上。接過鳳如煙手中的五彩羽毽,抬手一扔,腿繃緊開踢。


    鳳如煙在一旁為她計數,這幾日相處下來,她和唐輕輕興趣相合,成了要好的夥伴,每日都在一處玩耍。而去唐輕輕還會教她一些拳腳功夫,讓她很是受益。


    蕭紹傑就這樣停在百米之外,一雙眼膩在唐輕輕身上,心隨著那毽子,遠遠飛向雲霄。


    鳳千瀾轉過藤蔓纏繞的迴廊,見蕭紹傑站在那處不動,放慢腳步向蕭紹傑走去“蕭紹傑?”


    鳳千瀾這突然一喚,讓蕭紹傑一驚,迴過神來,責怪的看向來人,手拍著胸膛“嘿,你這人到了也不說一聲,嚇我一跳。”


    鳳千瀾無語,她這不是喚他了麽?


    蕭紹傑見鳳千瀾投來古怪的目光,急急道“你可別誤會,你是來看看你的。昨夜刺客闖入行宮,我不放心你,今兒來看看你。”


    鳳千瀾聳肩,看向遠處的女孩“那你看過了,我沒什麽事情,你迴去吧。”這人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著調,分明是在偷看如煙她們踢毽子,還不承認。若不是因為他是哥哥的朋友,她早把他扔出去了。


    蕭紹傑跳起來道“哼,死丫頭,和你那親哥一樣,沒心沒肺。”


    鳳千瀾迴頭,心中一喜道“你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蕭紹傑嘿嘿一笑,也不賣關子了“是啊,昨天收到的,這不今兒來給鳳大小姐送信。”說完遞來一封密封的信,上書“千瀾親啟”。


    鳳千瀾從蕭紹傑手中抽過信封,撕開,一目十行看了起來。好久沒有哥哥的消息了,說不擔心那是假的,這個世界上,他們是最親的人了……


    “邊塞西風酒闌珊。望故裏,霎時間。千裏關山相見難。憑寄與、插雲鬖。一切安好,勿掛勿念。歸期可待


    鳳千逸筆。”


    鳳千瀾眼中含淚,手中緊緊攢一隻木簪,木簪上刻著一朵玉蘭花,花瓣的棱角被磨得平整,可見雕刻人的細心。


    鳳千瀾拿著信紙,低聲問道“他現在在哪裏?”


    他隻字不提身在何處,隻想讓她安心。他一貴家公子為她遠赴江塞,曬烈日,吹黃沙。同伴的刁難,首領的打壓,四麵楚歌,危機四伏,連著幾月沒有消息,他都不願告訴她,隻為安她的心。不曾想這樣安她的心,隻會讓她痛心。


    蕭紹傑見鳳千瀾略微失態,不敢說話。


    鳳千瀾提高聲音,拚命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問道“他在哪裏?”


    蕭紹傑無奈,千逸的處境他略微清楚一些,可是作為鳳千逸最要好的朋友,他不能說“他最近遇到了一點麻煩,他可以處理好的。”


    遠處的鳳如煙和唐輕輕聽到這邊動靜,走了過來。


    嚴肅的氛圍讓兩人小心翼翼,鳳如煙拉拉鳳千瀾的手,小聲道“姐姐……”


    鳳千瀾閉眼沉澱一下此時複雜的情感,拍拍鳳如煙道“沒事,姐姐沒事。”


    蕭紹傑在一旁也懵了,不知做什麽才能緩解一下鳳千瀾的情緒,正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鳳千逸的正是情況。


    唐輕輕給蕭紹傑使眼色,輕輕搖頭。這哪裏冒出來的傻帽,真是沒有一點眼力。這個時候就應該什麽也不說,讓鳳千瀾自己調節。


    正在此時,之桃來了“小姐,沐貴妃請小姐殿中敘話。”


    馬車一路向西,塔塔的馬蹄聲一下一下敲在心上。朦朦朧朧,混混沌沌,那是一方無際的空地,千裏青石板上雕刻著遠古的花紋,神秘卻又熟悉。


    高台從中而起,百道玉階通往頂端,巨大的青銅描花鼎中青煙嫋嫋升起,一陣風來吹散了烙在記憶中的味道。台上四角飄著豔紅的錦帶與日同輝,有人坐在高台之上,有人在起舞,有人在念著繁複的咒語,有人喚了一聲“師父”


    高台上一把鋒利的長劍沒入少女的胸口,鮮血從胸腔中噴湧而出,刺目的殷紅,絕望的眼。


    有人高唿,有人奔走,他卻隻看見少女如桃色的唇瓣,她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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