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皇宮,顧熠城站在禦書房外的台階上。


    言柒隨侍身後。


    這次迴宮,說好聽了是述職賞功,其實是上交兵權。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皇上是不會允許異性王爺做大,這種情況發生的。


    皇帝接見了顧熠城,幾日前西華大軍從邊境撤退,失弱求和。


    皇上龍心大悅,論功行賞的聖旨不日便會下達,預備豐賞三千將領,豐賞作為主將的顧熠城。


    顧熠城婉拒了皇帝對自己的豐賞,功高震主的道理他銘記於心。卻又不能不領賞,那樣隻會讓皇上落人口舌。


    於是向皇上討了京城城西的一方小院作為獎賞。


    皇上欣然應允,差人隨後將小院的地契送到顧王府。


    顧熠城從禦書房出來時,西華的求和書已經送至皇上案前。其中內容顧熠城猜的八九不離十。


    西華求和,希望南唐以公主和親,兩國締結秦晉之好,共昌國運。南唐作為戰勝國,公主的和親對象隻可能是帝王之尊,君淩風。


    沂蒙山莊傳來消息,西華求親使團已經從華都出發,不日即將抵達京城。


    顧熠城烏黑眸子淡淡,天水郡一戰,南唐勝利到底是對是錯?若她知道西華求和一事,會不會……


    李婧柔聽聞顧熠城進宮,喜滋滋地招來煙兒為她梳妝打扮。待一切打點妥當,提起裙邊就往禦書房的方向跑。


    讓煙兒在後麵追著喊“公主,公主你慢點!”


    李婧柔笑的開心,顧不上公主的形容。遠遠的見那白衣若雪的人朝這邊走來。


    當即停下奔跑的腳步,改為碎步。端莊優雅地迎著顧熠城走去。嘴角帶笑,一掃幾日前的陰鬱“你迴來了?”


    顧熠城禮貌而疏離頷首“公主。”


    李婧柔不在意顧熠城的冷淡,他平安迴來便好。


    兩人相對而立,氣氛有些尷尬。李婧柔想找個話題緩解一下。想起春獵一事“過幾日,父皇要去春獵。世子也會去的吧?”


    顧熠城清冷道“春獵避暑,到不失為一樁美事。”


    顧熠城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李婧柔聽罷,隻當顧熠城會去。喜上眉梢,又見顧熠城臉有倦色,擔心地說“舟車勞頓,你快些迴府歇息吧。”


    “顧某告辭。”顧熠城雲袖搖晃,從容地離開了。


    “嗯。”李婧柔目送心愛的人離開。煙兒追上來時,顧熠城已經走遠了。


    這廂,鳳千瀾領著言玖出了鳳府,在街頭漫無目的地行走。原主的仇算是報完了。現在的她要找機會去西華,那裏有她一生都無法割舍的東西。她要親手揪出陷害蔣家的那隻幕後黑手。


    她要怎樣才能名正言順的去西華呢?在此之前,她要見薑瑤一麵……


    言玖以為鳳千瀾是在擔憂住行的問題,心下高興鳳千瀾又有光明正大的機會入住顧王府了。


    鳳千瀾正發愁。


    冷不丁身後有人喚她。


    鳳千瀾一迴首,就見李霖瀟身穿降紅色的黑邊金繡錦袍,朝她走來,腳步匆匆“千瀾,千瀾。”


    鳳千瀾眨眨眼,尷尬卻不失禮貌的微笑,他怎麽來了?


    李霖瀟追上鳳千瀾,見她膚若白瓷,柳眉彎彎,微笑著站在陽光裏。到口邊的話又說不出口了。“本王……”


    鳳千瀾正發愁,可沒心思聽這尊煞神在這廢話。原主的境遇會這麽慘,和這人也脫不開幹係。於是,對他半分好臉色也沒有“姐夫不去接公主嗎?”


    李霖瀟聽鳳千瀾這般稱唿自己,心如錘擊,埋藏心中的話越發苦澀難言。今日他大婚,娶的人不是她。


    鳳千瀾見他不說話。行禮,毫不客氣地轉身就走。


    李霖瀟見她要走,急了。話脫口而出“跟我走!”跟我走,我願意為你放棄錦繡河山,放棄尊貴的皇子身份。他什麽都不想要了,隻想與她遠走高飛,遠離這腥風血雨的京城。


    鳳千瀾眉一挑,嘲諷道“跟你走?”


    是的,跟他走。無論之前他們有什麽誤會,都煙消雲散。往後他們就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夫妻,織布耕田,生兒育女,……


    李霖瀟真摯的看著鳳千瀾,這一刻,他是動了真心。如果鳳千瀾答應他,他們立刻就走,再不管什麽皇位、公主。


    鳳千瀾查覺到李霖瀟是來真的,低聲罵道“瘋子!”


    腳步不停,不一會兒,隱沒在人群之中。留下李霖瀟一個人站在原地,形單影隻。縱使他華服裹身,貴氣天成,也不掩那滿身的孤寂。


    蒙兆牽著馬上前“主子,公主已經從長樂宮出發了。”


    李霖瀟看著京都的天空,眨去眼中的晶瑩,收起那一方破碎的真心“嗯。”翻身上馬,去赴一場可悲的婚禮。


    鳳千瀾懷疑,李霖瀟是不是腦子天生帶病,命裏欠揍?盡說胡話,她不是原主,不喜歡這位高高在上的高傲王爺。就算她願意,李霖瀟會舍得這紙醉迷津的京城,舍得他正宮嫡子的身份。


    開什麽玩笑!當她傻呢,還是傻呢?


    鳳千瀾這次是真的誤會李霖瀟了……


    轉過街角,顧熠城一襲白衣飄然,站在屋簷下,眉眼如畫。烏黑的眸子深深看著驚愕的鳳千瀾。


    鳳千瀾有一瞬間的驚訝,這家夥這麽快就完事了。照皇上那個尿性,總要費些心思才能打消他的猜忌吧“兵權交完了。”


    夕陽西下,到了飯點。顧熠城說“嗯。醉霄樓。”


    轉身就往前走。


    鳳千瀾美滋滋地跟上,醉霄樓呀,京城數一數二的酒樓,自然有好酒,勾起了她肚裏的酒蟲。她鳳千瀾隻對三件東西感興趣,第一件就是酒!美酒呀~美酒~


    醉霄樓客聚如潮,顧熠城定了二樓的雅間,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言柒與言玖在暗中保護。


    小二將菜上齊,笑著退了出去“二位請慢用。”


    桌上珍饈美味,尤其是那壺餘杭青田。十千兌得餘杭酒,二月春城長命杯。忘情好醉青田酒,日落西山客忘歸。


    鳳千瀾雙眼放光。動了幾口菜後,就開始斟酒。她將兩隻酒杯滿上“顧熠城,今日之事多謝,這杯酒我敬你。”


    說完仰頭飲下。顧熠城溫和一笑,執起杯一飲而盡。謝禮麽?他會親自收的。


    鳳千瀾愛酒,酒量卻不行,何況這是加過料的酒……


    一頓飯吃到最後,人已經暈暈沉沉的。


    顧熠城淡定地放下酒杯。烏黑的眸子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兒,俏臉起了紅暈。倚靠在桌上。


    顧熠城雙眼清明,哪裏有半分醉意“你要去西華。”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


    喝醉了的鳳千瀾與平日很不一樣,這時的她醉眼朦朧,聲音柔軟“嗝,西華,自然是要去的。”


    顧熠城笑笑。早已經知道了不是嗎?還是不甘心地問了一遍,依然改變不了什麽,真是一隻養不熟的貓。


    顧熠城湊近鳳千瀾染上紅暈的臉蛋,膚若凝脂般光滑。纖長的睫毛微顫,有幾分嬌憨。這張臉與蔣漱蘭那張臉毫無二致,左臉頰沒了那倒猙獰的傷痕。


    鳳千瀾闔著眼,灼熱的氣息噴在顧熠城的臉上。兩人相距不過數厘。


    顧熠城伸出手,惡作劇地捏了捏鳳千瀾紅撲撲的臉蛋。真醜,一點也沒有小時候可愛。


    臉上癢癢的,鳳千瀾微微抬眼。眼前人影模糊,隱約能看出一個清雋的輪廓。


    鳳千瀾醉的厲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揮開臉上的爪子“淩風,別鬧!”


    顧熠城聽罷,身體微微一僵。直起身來,自袖口中拿出一張地契,壓在桌上。起身推門。


    臨出門時,鳳千瀾又輕輕道“顧熠城,嗝,那年句容山下,我不是有意要潑你的。”


    聲音很小,對於顧熠城他們這等武藝高強的人來說足夠聽得一清二楚了。


    顧熠城出門的腳步一滯。迴頭看了一眼爬在桌上不省人事的鳳千瀾。無奈地笑笑,沒辦法,留她不住,又不願傷她。隻好助她一臂之力,助她遠離他,去到另一個人的身邊。


    顧熠城退出房間,不忍打攪到屋中的少女,輕輕門關上。又召出言玖交代了幾句,步履從容地離開醉霄樓。


    屋中,醉了的鳳千瀾眨著迷蒙的雙眼。腦中有一絲清明。顧熠城對不起,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蔣家血仇未報,她怎麽能安心的在南唐安逸度日?


    旦日,鳳千瀾從自床上醒來,毫無形象地伸了伸懶腰。撇見桌上的地契,心花怒放。真好瞌睡就有人來枕頭了。現在的她離開了鳳家那顆大樹,可謂是身無分文,一貧如洗。


    住的地方解決了,鳳千瀾心情大好。將地契小心收好,準備去街上逛逛。來南唐時日已久,她還沒有好好欣賞過南唐京都的風光呢!


    鳳千瀾方踏出房門,言玖就出現在鳳千瀾麵前,公事公辦道“小姐。世子說,城西小院自今日起租給小姐。請小姐每月交一百兩做為租金,違約後果自負。”


    一百兩,一百兩,一百兩……


    鳳千瀾的黑了臉,昨日的歉疚,煙消雲散。她說呢,這妖孽的便宜是這麽好,這麽好占的嗎!?


    一百兩,坑爹呢!一百兩夠普通人家過好幾年了!心中開始哭窮,自從她來了南唐,經濟上比之在西華時,下降了不隻一個檔次,並且有下降為負的趨勢。low,太low了!


    言玖繼續補刀“世子還說,小姐身上穿的,腳底踩的,是王府友情提供的,不允許典當。”


    心中一萬隻草泥馬奔過,鳳千瀾擺擺手,表示知道了。


    話傳到了,言玖退迴暗處。心中也是一頭霧水,世子不是傾心小姐嗎?為什麽還要收小姐的租金。真是見鬼……


    這時見鬼的顧熠城,正做在王府書房中謀劃怎麽拖延西華使團到京的日子。


    毫無疑問,這是個很有深意的“拖延”。


    言柒守在一旁,習以為常地感歎道,又有人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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