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年間,楚、薑、蕪三國爭霸,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奈何三國君王荒淫度日,致使百姓隻敢怒不敢言。宮外的震天怨聲是傳不到宮裏的。


    雖說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但眼下他們隻關心自己的生死危機,還有什麽閑功夫去管天下大事。楚國皇宮內,炸開了鍋。在那尊貴無比的楚皇一年最盛大的誕辰宮宴之時,不受待見的長公主突然出現,並直接跑到了兵部尚書麵前,邊哭邊將將所有的食物猛往嘴裏塞。


    眾人驚詫,霎時都盯著那臃腫肥胖的身子發了呆,侍衛忘了攔住長公主,宮女忘了還端著佳肴,樂師停止奏樂,舞女步伐紊亂倒在一起。把好端端的宴會搞得雞犬不寧。


    等一切稍微整端,宮女太監侍衛們才戰戰赫赫的發現了自己的失職。


    要知道,皇帝當年為了斬除關於先皇貴妃的一切痛苦記憶,下令封鎖皇貴妃的宮殿,連帶著長公主也一起鎖了起來。誰知長公主被下人們毆打虐待著,饑不擇食,吃別人倒掉的飯菜,偷下人們吃剩的饅頭,竟然也都長成了一頭臃腫的豬,如今髒了陛下的眼。


    因在誕辰上,眾臣麵前丟了麵子,也為給兵部尚書一個交代。皇帝龍顏大怒,當下一道旨意:所有芷蘭宮當差太監宮女各賞二十大板!而長公主,七天不準吃飯,隻許喝水!


    柳煜當了皇帝十幾年,生的皇子們少說也有十幾個,但從沒有想過會生出這麽個蠢笨如豬、長相醜陋的長公主。想到那個女人柔媚的音容,憤恨不禁又多添幾分。


    破舊的宮殿中,雕欄玉砌、錦繡簾帳、精致翠瓶都已蒙上了厚重的灰塵,但依稀可見當年的風采。一個穿著破爛羅裙的肥胖女人不顧形象的躺在灰塵撲撲的床上,眼淚從眼角劃過,將布滿泥垢的臉衝出一條白線。


    柳風之本來以為,那個皇帝已經夠無情了,將自己的親生女兒擱置十三年不聞不問。堂堂一國長公主,卻任由那些下人們蹂躪淩辱,終日惶惶不得安寧。但是不給吃飯餓七天,那簡直是要了她的命,雖然這是她平日的基本。


    現在,宮殿外每日都有人監視,比往常“照管”她都勤快個幾萬倍,這下連爛菜葉子都沒得吃了。


    “公主,水來了,慢慢享用吧,頂飽。”一個尖嘴猴腮的老太監撐著腰進來,陰險的笑著,衝床上大喊一聲,不管床上人仍舊死了般絲毫不動。要是死了才最好,老太監滴溜溜轉了轉那渾濁的小眼,他那屁股疼的還沒好利索呢,怎麽能讓這頭豬好過!


    這些太監宮女們平日在別的宮裏受到太多委屈,積攢過多怨恨,唯一的發泄就是來折磨一下長公主。但是害死皇子又是重罪,誰都承擔不起。宮女太監都不想伺候那頭蠢豬,又不願少了一個樂趣。


    隨意的將一大水盆擺在桌上,臨走時戀戀不舍的反複摸了幾下那桌上的小翠瓶,老太監心裏想著:這翠瓶放在宮外肯定能賣一個好價錢,但上麵有宮廷製作的標誌,賣出去可是死罪。可惜喲…


    柳風之躺在床上就知道那老太監在幹什麽,殿裏值錢的玩意兒,除了有禦品標誌的都被搜刮一空。小翠瓶被那狗太監摸了不知道多少迴,光滑亮潔的瓶麵,和別的灰塵滿布的飾物產生了明顯對比。


    樹倒猢猻散,自從母妃去世後,她不僅失去了母親,還失去了父親,其他皇子們的敬畏,下人們的畏懼,很多很多,她都失去了。就連那些與母親快樂的迴憶,隨著年齡增長,也在不受控製的不斷消失。


    她覺得自己什麽都留不住,出了小翠瓶,因此那帶不走的可憐小翠瓶,隻能和她一起待在這冷宮裏,卻讓她有了幾分慰藉。


    這是被關的第六天,整個人身體都是虛飄飄的,也許這就是即將要死的征兆?不用看那水盆就知道沒幾滴水,這幾天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沾點水,往唇上抹一抹,以求生存。


    雖然經曆了這麽多痛苦,但她很想死,但不敢死,她願意忍受那些屈辱的唯一希望就是獲得救贖。果然,她真的不想死!


    六天前,她出現在父皇的誕辰晚宴上,是因為被餓了四天,實在無法忍受了,那些宮女太監都爭搶著去宴上當差,冷清的殿裏一時荒無人煙。


    一邊的歌舞升平,一邊卻處於絕境,空蕩淒清。她覺得不甘,她怨!但同時又心存僥幸,也許父皇看到了自己受到折磨的樣子,會心疼,會拯救自己。但一進殿內,看到大殿最高王座上那人如看螻蟻般嫌棄的眼神,周圍人鄙夷的目光。她瘋狂了。


    一瞬間憤恨衝擊了她的大腦,使她直接抓起旁邊人桌上的美食,狼吞虎咽著。一時的衝動導致了現在讓她悔不當初的後果。


    已經月高中天,朦朧的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瑩瑩灑在柳風之緊閉的雙眸上,一陣柔和的光縈繞在她的周身。猛的驚醒!冷汗淋漓的她睜大雙眸迴想著剛才夢裏的內容,她似乎夢見母妃帶著她在小院子那棵樹下蕩秋千。


    樹洞有什麽東西閃了幾下,母妃一下子變得麵目猙獰,她控製不住的走進,母妃卻伸出了手。是在阻攔嗎?還是讓她過去,她的頭漲了起來,想不起來。


    是母妃想要帶她走嗎?柳風之又驚奇的發現,她現在沒有了虛脫的感覺,很有精神。她喏喏嘀咕:“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


    似乎明天就是第七天了,殿外的宮女認為她已經沒有力氣幹別的事情,所以今天半夜就沒有來值班。柳風之冷哼一聲,微勾唇角:“你們讓我痛苦,想讓我死,我偏不如你們的願!”


    她推開殿門,冷風嗖的一下刮進殿內,讓本就沒有熱氣的殿內更加寒冷徹骨,柳風之將身上的幾塊破布往上拉拉。忍不住想到:果然還是夏天的時候好,地上有鮮草,樹上有葉子,有時候運氣好下雨,還有蚯蚓可以曬幹吃。晚秋不單冷,還總是讓人餓肚子。


    她現在所住的是芷蘭宮內最大的殿,過去曾和母妃一起住的地方,那時候父皇總是來看她,臨走時送一大堆珠寶首飾給母妃,給自己成堆的零食玩具,不用害怕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光。即使父皇對待母妃如此好,卻隻記得母妃對父皇的表情始終都是淡淡的,不逾矩卻很有距離感,非常有距離感。


    也許母妃眼中的好與自己眼中的不一樣吧,曾向母妃問過為什麽總是悶悶不樂,她那雙哀傷卻在最深處富滿深情的亮眸,柳風之永遠也忘不掉。


    不知不覺到了夢中的小院,一座破落的小院,枯藤老樹遮蓋天日,秋千架因年久而早已報廢,失落的掉在半人高的枯黃雜草之中,雜草被風吹的四處搖擺。這幾年總有宮女路過,說是看到了已亡皇貴妃的鬼魂,在院子裏走來走去,越傳越瘋,如此便少有人敢來這裏。


    柳風之卻想,如果真的可以重新見到母妃就好了,不論是好鬼還是厲鬼,她隻想看到母妃一眼。記憶中的那張臉已經開始漸漸模糊了,隻留下一雙亮眸。她,真的不想失去。


    突然,那棵老樹的樹洞內出現了幾點熒光,在黑漆漆的夜晚中顯得無比紮眼。柳風之猛地一哆嗦,身上的肉也跟著一顫。那亮光出現的如此詭異,是螢火蟲嗎?不,宮裏不應該出現螢火蟲,況且時節也不對。


    她的嘴唇抖了幾下,攥緊了拳頭,終於輕輕說出口那個詞:“…母…母妃?”


    院子裏一片寂靜,沒有人迴答。柳風之內心恐懼著,原來就算是親人的鬼魂,也會害怕,如此真實。一刹那間,她想起剛剛做的夢,難道真的是母妃來找她了?果然是空穴來風,宮裏的傳聞不會沒有原因。


    想起母親為什麽伸出手,到底該不該過去看看。但看著那瑩潤的光點,一瞬間被迷惑了,猛地清醒,她想起來了!


    夢的後麵是,母妃讓她過去,從樹洞裏拿出了什麽東西,並且嚴肅的警告:“不要將這東西的存在告訴任何人,否則就會讓那個人受到天譴。”


    柳風之身哄的一顫,匍匐倒地,那種虛脫的感覺又來了,死亡的壓迫容不得她再多想什麽。她費盡力氣爬到樹洞前,將手探了進去,摸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正方形東西,猛吸一口氣,身體的力量竟然正在快速地恢複!


    等到柳風之可以完站立起來,將那個樹洞裏的奇怪東西拿出來,發現是一個小小的本子,潔白的封麵,透著淡淡幽香的紙張,是母妃的味道。柳風之將書緊緊壓在臉上,感受著母親熟悉的氣息,鼻子變得酸澀。


    整本書隻有第一頁,龍飛鳳舞的寫了寥寥幾個大字:此為天書,書汝所願,七日之內,必將實現。以一日之壽命,逆天改命!


    柳風之拿著書的手強烈顫抖著,眼淚恣意橫流,母妃就算已經去世,也沒有忘記身處地獄之中的我。她轉身瘋狂的在院子裏尋找母親的蹤跡,大哭大喊,企圖能再次見到母親


    “母妃哇啊啊!嗚嗚嗚嗚!我好想你!我真的好害怕!嗚嗚宮裏好悶,沒有人願意理我,你走了之後,沒有人喜歡我了!我曾經想過要一了百了,但我突然夢到了你的臉,你溫柔的給我說,一切都會變好的,但為什麽那麽遲。”柳風之哽咽著,又深吸一口氣,用盡身力氣喊道,期盼著母親可以聽到。


    “我真的好痛恨我自己!為什麽這麽無能!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嗚嗚嗚嗚…嗝…母妃…母妃”因為你,我在這個世界上有了逗留的決心。


    她一邊抽搐打嗝的哭著,一邊將書放在衣服內緊緊抱著。


    “什麽人在裏麵裝神弄鬼!還不出來!”一聲震天的怒吼,把柳風之嚇的猛一哆嗦。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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