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興致滿滿地換好了男裝,去找林逸一起去雲舫玩。哪知到了她住的院子才知道她到現在還沒起呢!我衝進去,掀開她的被子,“太陽都曬屁股啦!大小姐怎麽還不起床?!”她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立刻抱著被子尖叫起來,我被她震得捂住耳朵都嫌腦殼疼。白慕聽見林逸的尖叫,拿著劍就衝了進來。一眼瞥見我,厲聲喝道:“哪裏來的不要命的登徒浪子!今日你小命休矣!”


    說著抬手就要刺我。我嚇得大叫一聲跳起來就往後躲,可白慕是什麽人,她要殺我我哪裏跑的掉?眼見著劍就要刺進我心口,陡然間斜踢出一隻腳,將白慕的劍踢飛出去。我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驚魂未定,我抬頭看去,是林源。他怒斥:“胡鬧!”


    白慕十分驚愕,她知道林源這樣做定然有道理,但是迴頭看看在床上瑟瑟發抖的林逸,很不能理解:“少東家!”


    林逸在床上伸著頭往這邊看,認出來是我後,大喊“哎喲”,跳下床跑過來扶我,“陸姐姐,你怎麽這身打扮?我一時間沒認出來!”


    白慕怔怔地看著我們,然後翻了個白眼,拾起劍就走了。


    看得出來林源在很努力的忍著不發火,我趕忙解釋:“是你說的讓我們去雲舫玩,我就換了衣服來找小逸,誰知道……”


    林逸撓撓腦袋,“哥哥沒跟我說啊。”看著我,一臉委屈,“陸姐姐你著男裝,還掀我的被子,我還以為是哪個登徒子來欺負我呢。”


    我緊緊抿唇,低頭不說話。


    林源恨恨地道:“我怎麽生心允你出去!”


    我連忙衝他擺手,“不不不,不怪你,怪我,怪我太魯莽了。”連連哀求他,“你別生氣,別生氣。”千萬不要取消我們的計劃啊!


    他氣得拂袖,“今天,不寫五十張字你別想出去!”


    “啊?!”


    我簡直要死,簡直要被自己氣死。我幹嘛要整這麽一出啊?!我這麽作妖幹嘛啊!


    林逸卻看著她哥哥走遠了,問我:“哥什麽時候允許你出門的?”


    我趴在桌子上,無力地哀嚎,“他昨天答應我的,今天又不許我出去了!”


    林逸拍拍我,“我哥哥一向說一不二,即使是他後來後悔了,也絕不毀諾。既然哥哥讓你出門了,那我們肯定能出去的呀!陸姐姐。”


    我看向她,“你以為對我來說五十張字很好寫嗎?”


    她說:“雲舫晚上去才最好玩。所以陸姐姐你有一天的時間來寫,怎麽可能寫不完?”說著,扶住我肩頭,給我鼓勁兒:“我們今天能否出門,陸姐姐,就看你啦!”


    我連白眼都懶得翻了。


    迴到自己的住處,我強迫自己趕緊寫。小軟進來看我在寫字,煞是驚訝。湊過來看我一張寫完接著寫,點頭道:“定然是姑娘又犯了什麽錯,被少東家罰著寫字來著。”


    我白她一眼,“再說,我也罰你寫!”


    小軟毫不在意,“小軟可不怕寫字!”言語間盡是驕傲。


    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我心中秉著一定要寫完出去玩的念頭,連午飯都嫌浪費時間。一直不停的寫,終於在黃昏之際寫完了五十張字。


    林源看著我寫的字,臉越來越臭。我見勢不妙趕忙辯解:“你隻說讓寫五十張,可沒規定一定寫成什麽樣!我已經很努力的在寫了!小軟可以作證!”


    小軟點點頭,“陸姑娘今天確實一直在很努力的寫,連午飯都沒吃。”


    他聽及此,看我一眼,又罵我:“胡鬧!”


    林逸得了我眼色,衝她哥哥撒嬌,“哥哥,陸姐姐今天忙了那麽久,你怎麽忍心讓她白費功夫啊。哥哥!”


    林源歎氣,道:“既然我答應了允許你們出去,就一定會讓你們出去。隻是,”他又看了看手中我寫的字,閉了閉眼睛,道:“今天先放過你,明天起,每日來我房裏一個時辰,我教你寫字!”


    我不情願地答應了。


    他又跟小軟囑咐,“今晚看著她別讓她亂吃,吃些清淡柔和不傷脾胃的就行了。”又跟白慕說要好好保護我們。林逸在一旁直翻白眼,“哥,你又把我們當成小孩子了!”


    林源道,“不拿你們當小孩子?嗬,你們就上天了!”


    林逸撇撇嘴,“哼,明明就是擔心我陸姐姐!”


    我趕忙拉著她往外跑,“走走走,別去遲了落下什麽好看的節目了!”


    小軟和白慕跟在後麵,不住聲兒地唉聲歎氣。


    今日出門,我仍舊穿著那身灰藍色的男裝,做男子打扮。好在我有些女生男相,夜間乍一看倒也真看不出來。林逸此次出來因為有白慕跟著,就沒有換男裝。林源沒有管,估計是被我氣到了。雲舫裏的主事眼睛尖的厲害,燈火闌珊處也能一眼看出我是個女的。他很知事的把我們四個帶到女客人在的地方,在二樓一處視線好的地方安排我們坐下。雲舫裏女客人也不少,凡是女客人在的地方都有一層薄紗垂著。這種紗很是神奇,從外麵看不清裏麵,從裏麵卻能將外麵看的清清楚楚。


    小軟記著林源的話,要他們上些飯食。我看著她,“小軟,你真是很聽你們少東家的話啊。”


    小軟嘻嘻一笑,“小軟也很聽陸姑娘的話。”


    說著,飯食上來了,林逸撿了一個包子遞給我,“好了,陸姐姐。你就乖乖聽話吧,我哥哥的話,小軟可記得比誰都牢實呢。”


    我忿忿地咬了口包子,不再掙紮。


    咬著包子,我四下張望。舞池中此時正有一位女子在伴樂起舞,她一襲紅衣,身姿婀娜,水袖飛舞間盡是嫵媚妖嬈。我戳戳林逸,“那是誰啊?跳的好好看啊。”


    林逸看了看,搖頭表示不知,“我就沒去過那些秦樓楚館,怎麽會認識這些人?我隻認識一個名叫依依的琴姬,還是因為她要死要活非要和我比試琴技我才記得她的。”


    我點點頭,“也對。你畢竟是女孩子,那種地方沒去過正常。”


    白慕卻忽然道:“下麵正在跳舞的是會真院裏的頭牌,白鴿姑娘。”


    我驚奇地看向她:“你怎麽知道的?”


    林逸看白慕不好意思,就道:“白慕一向喜歡去賭場、章台溜達,是以會知道。”


    我哦了一聲,朝白慕擠眉弄眼,“白慕白慕,下次你去的時候帶上我唄?”


    林逸把我扶正坐好,“讓我哥哥知道了,你又少不了一頓罰!”


    我抓起一塊糕點塞到林逸嘴邊,“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攔住我,“行了,我可不想挨罰。”


    我搖搖頭連聲歎息,直道可惜。小軟林逸皆一臉不解,白慕卻端坐著不動,想來她定然懂我何意。


    戲耍完了她倆,我趴在欄杆上朝下看,忽然發現在我們斜對角坐著的那個人,似乎有些眼熟。我揉揉眼睛,是楊彧!我一個激靈就往迴撤,小軟看我舉動有異,過來問我怎麽迴事。我想他一個大男人來這種地方實在正常,便說沒什麽,含糊過去了。


    下麵一曲盡了,舞也止了,掌聲雷動,叫好不停。稍歇一會兒,簫聲漸漸響起。我聽那曲子,心中陡然一驚——卷珠簾!怎麽迴事?!這不是霍尊的歌嗎?怎麽這個時代這個地方也有?我的心怦怦直跳,是我聽錯了嗎?仔細再聽聽,不,沒錯!這就是卷珠簾!難道是這個時代就已經有了這首曲子?還是說,有同道中人?


    可是聽那歌詞,


    鐫刻好每道眉間心上


    畫間透過思量


    沾染了墨色淌


    千家文都泛黃


    沒跑了,這就是霍尊的卷珠簾!肯定是有同道人!趕忙拉住白慕,“白慕白慕,你可認得下麵唱歌的那人是誰!”


    白慕看看下麵,道,“那是蒔花閣裏的燕燕姑娘。她一向歌喉美妙,唱曲兒動聽。”


    我著急地問,“那她唱的這個歌……”


    林逸接過話茬道,“這個我知道,這首曲子是秦王妃一年前在雲舫上唱的。因曲調婉轉悠揚,填詞新奇別致,引了不少姑娘前去求曲。”


    我簡直震驚,“秦王妃?!”


    “嗯,是的,秦王妃倒不藏技,將曲子的配樂,填詞,悉數告知與她們。因此,這曲子傳播開來。”她向下麵瞅了瞅,接著道:“一直都聽說蒔花閣裏的燕燕姑娘學的最好,今日一聽,果然比其他人唱的都好聽。隻可惜我從未聽過秦王妃的歌喉,真不知道該會有多好聽。”


    我心中波濤起伏,難以平靜。秦王妃也是穿越的嗎?看著下麵抱著琵琶和著簫聲邊奏邊唱的燕燕姑娘,我說,“小逸,我好想見一見那個秦王妃啊!”


    林逸道,“我也想見見。”


    我歎了口氣,她若真是同道中人,我可怎麽聯係她?她可是王妃啊!我這樣一個平頭百姓,怎麽可能聯係到她?唉!還是算了,反正我在這裏過得也挺好。雖然比不得皇家富貴,但好歹衣食無憂,再說了,還有林源,我還瞎想什麽呢?


    於是倒了一杯酒,想喝了平複心情。可小軟伸手就把我的酒拿開了,還把酒壺挪到了她那邊。我哀怨地看著她,她絲毫不理。


    我歎了口氣,拿起一塊糕點咬起來,小軟得意地笑起來。


    倚在欄杆上,我聽燕燕姑娘唱著卷珠簾。隱隱聽到下麵似乎有人在爭執,我好奇地看過去,想一探究竟。突然間下麵擋在舞池前麵的屏風被人一腳踹開,轟的一聲摔成好幾瓣。我心中一抽,怎麽又碰上這樣的事了?林逸她們聽到動靜趕忙圍過來看,簾子被我們嫌煩一把撩到一邊去。


    下麵是個身穿黑色袍衫的男人,衣服樣式雖然簡單但是能看出來質量上乘。他沒束發,臉上通紅,我們在二樓都能聞到劇烈的酒氣。他大步走進舞池,燕燕姑娘早就嚇得坐倒在地了。他貼近燕燕姑娘,似乎在辨認什麽,燕燕姑娘嚇得渾身如篩子一般抖,“秦,秦王爺……”


    我震驚,看看小逸,她也看看我,這是秦王?


    他忽然間一抓住燕燕姑娘就往一邊甩,嘴上似乎在說:“不是。”


    我看看那碎成塊兒的屏風,心中不禁替這燕燕姑娘擔心。


    燕燕姑娘被甩出去之際失聲尖叫,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忽然間一根鞭子卷過來,卷住燕燕姑娘的腰身,千鈞一發之際將她提甩起來,緊跟著一個湖藍色衣裙的女子飛進來穩穩地接住她。那女子抬頭四下望了望,看到我這裏,似乎愣了一下,她身後緊跟過來的女孩厲聲喝道:“下簾!”


    一瞬間雲舫裏從上麵飛出滿滿一圈厚厚的紗簾,迅速落到地上,將舞池圍了起來。紗簾飛下來之際,那個湖藍色衣衫的女子一直在看著我。我看到她看我,不知為何心中一陣慌亂,趕忙從欄杆那裏撤迴來。後來紗簾落下來,我隔著紗簾模糊地看到她還在望著我這裏。


    那個跟著她的女孩跟她說了幾句話,她才收迴了目光。她們說話之際又有幾個男的趕到,隔著紗簾能看到他們都氣宇軒昂,應該都不是尋常人。


    那湖藍色衣衫的女子伸手去拉那個喝醉了的秦王,秦王大力一甩,女子身子晃了晃。我十分驚奇,那個秦王的武力值似乎不低,這個女子能扛住他這一甩,那得多厲害啊!


    跟過來的灰色衣衫的男人趕忙扶住女子,“王妃小心!”


    我又是一驚,她就是,秦王妃?


    秦王妃似乎毫不在意,說:“宋岩,你去跟雲舫主人說聲抱歉,此次的損失給他們賠償。”那個灰色衣衫的宋岩應聲去了。


    秦王扭過頭看到秦王妃,一把拉住她,“雲笙,雲笙……”


    秦王妃卻迴頭看了我這邊一眼,她對秦王道:“瑞軻,有時候我在想,或許你是對的。”


    我們四個麵麵相覷,這秦王秦王妃,怎麽和我們想象的不太一樣啊?還有,他喊的,是“雲笙”嗎?我正打算跟林逸說些什麽,忽然間一隻手搭在我肩頭,我渾身一顫,白慕立刻就要拔劍。我迴頭,卻是楊彧。我驚奇道:“你怎麽上來了?”白慕看又是認識之人,便十分意猶未盡地將劍放了迴去。林逸比我還驚訝,“楊先生?!”


    楊彧二話不說,拉我起來,對白慕說,“注意保護她們,跟我走!”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對楊彧的舉動不能理解。但是看他神情凝重,似乎不是在開玩笑,林逸就讓白慕聽他的話跟他走了。


    跟著他走到迴廊盡頭時,我迴頭看了一眼,一個白色衣衫的男子剛好撩開簾子,走到我們剛剛坐的地方。


    楊彧帶我們走了雲舫後門繞出來。我問,“楊先生,怎麽了?”


    楊彧道,“難道你們沒看出來雲舫裏現在很危險嗎?”


    林逸不能讚同,“可是看那個秦王妃很通情達理啊,她還救下了燕燕姑娘呢。”我讚同小逸的話。


    小軟問,“小軟聽到那個秦王爺喊的,是,雲笙嗎?”


    我立刻想起來這事,也問:“我聽的也是雲笙,小逸你聽見了嗎?”


    小逸點點頭說也聽到了,“我當時還奇怪秦王爺喊陸姐姐幹嘛呢。”


    楊彧卻說,“你們聽錯了,他喊的是秦王妃的閨名,雲舒。秦王妃名為楚雲舒。”


    我看看楊彧,心想,他知道的還挺多。可是,林源不是說秦王妃和我重名嗎?怎麽又叫楚雲舒了?不過,雲笙,雲舒,倒是真的很像,此時迴憶起來,我還真的拿不準他到底喊的是雲笙還是雲舒了。


    楊彧帶我們走上長安街,說,“你們現在要迴去嗎?”小逸問:“怎麽?”他道:“我還有事,你們若是要迴去,我就先送你們迴去。”小逸看看我,我連連擺手,“不不不,不迴去。楊先生你有事就趕緊去忙吧,我們可以自己迴去。”他麵無表情,說,“嗯,你們就在這一帶玩就行了,不要往東麵去,也別迴雲舫了,那裏現在有些亂。”


    我們答應了,他就離去了。


    我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雲舫,對小逸說,“這個楊先生真是個怪人。”不光是小逸,連著小軟和白慕,皆點頭讚同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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