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前往無界之人除了劍一、柳石川、袁青青三個年輕人之外都陸續的離場休息去了,明日就是前往無界的日子,他們今晚自然是要調整好狀態的。


    道一和山亭站在道壇外的欄杆前,望著銀裝籠罩的牧野山亭開口道:“道一兄‘九變八卦陣’你是不是馬上就要悟透第八層了?”


    道一聞言點頭,“嗯,會場之上我給你說過,怎麽了?”


    山亭平靜道:“有一事我需要告訴你,我們需要留下這個機緣。”


    “什麽機緣?”


    “在我重新加固‘萬界大陣’時,我的‘九變八卦陣’留下了重新開啟大陣的機緣,而那開啟之法需要‘九變八卦陣’悟透八層方可。”


    道一驚駭的看著山亭,心中的震撼唿之欲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笑道:“好小子,沒想到最後連鬼隱羅市你都要利用一把,你可真是費心了。”


    山亭不為所動,“我們神州積弱已久,到了我們這個程度,我們的潛能不說全部激發了,但已久是大勢已定。但我們的後輩們不一樣,臨淵、臨帆、劍一、袁青青以及那些無數的弟子們,他們的身上還有無盡的潛能,我們為人師長者,自然是要替他們把握住每一絲可能提升的機會,他們現在不懂,可以後終會懂的。”


    山亭的語氣平靜的有些可怕,“道一兄我想你也能聽的出來,此次無界之行我有預感,對我而言是必死之局,因此,我想借著這最後的機會將我所留下的每一絲機緣都告知你,由你傳承下去。比起我你更適合做這種事,而我信任的人中,你也是最得我心的。”


    道一歎息一聲,悠悠道:“你我二人都是最知曉此次事情內幕的人,雖然我們沒有對大家隱瞞什麽,但我們都清楚無界鏡像城主的強大。我很遺憾在這種關頭的我隻能是你的助力,我想其他人也有這樣的遺憾,但這是你我各自的責任。天妒英才,若我等有機會換下你,我必然會盡全力。你活著比我們活著要有用太多了,你剛才的話其實隻說對了一半,除去那些年輕子弟我們的潛力是已經耗盡了,但你沒有。上天給你的時間太少了……”


    “沒什麽遺憾的,所謂天妒英才這句話是不對的。英才為何會被人所知曉?那不正是由時代大勢所造就的環境引出的!千裏馬很重要,可伯樂同樣重要!與其說是天妒英才,倒不如說是天助英才,我們這個神州的天才實在是太多了,或許我在此刻創出‘九變八卦陣’一時驚豔了眾人,但在我們神州的曆史和以後中,一定會有更多更強大的天才,可他們想要與我一樣名傳神州怕是要難多了。”


    看著山亭的笑容,道一也笑了,“或許我永遠比不上你的一點就是這份心境了,我活了數百年,可在你麵前甚至是你徒兒麵前,我都能發現自己的不足之處。”


    “這就是以人為鏡的好處,我的鋒芒你的沉穩,你我二人各有各的特點。誰都不能妄自尊大,也不能輕易妄自菲薄,這塵世需要各種各樣的我們,職責所係,塵世所需,我們終究都是大時代的一員。”


    “是啊,職責所係塵世所需,我們隻有擊浪前行罷了。”


    “這就對了。”山亭一笑,右手淩空舞動,一道道淡青色的道力在空中迅速的凝結成一複雜的小型陣法,望著那陣法山亭說,“這便是開啟‘九變八卦陣’的密匙,隻要你悟透了‘九變八卦陣’的第八層,再有了它便能在‘萬界大陣’之上開啟一道界門直達鬼隱羅市。”


    道一凝神注視著身前的陣紋,片刻之後緩聲道:“我記下了,一會兒我便將這陣法告知臨淵和臨帆二人,我想由他們二人來掌握這陣法再適合不過了。不過鬼隱羅市的環境殘酷,我們神州之人怕是想去之人不多吧?”


    “那就不是我們操心的事情了,機緣已經留下,至於後來的子弟們到達哪種程度就不是我們所能管的了。”山亭歎息一聲,“鬼隱羅市的鬥場我可是期待已久了,甚至連那些鬼帝們我也想與之一戰,可惜啊,我今生怕是沒有機會了……”


    道一皺眉,“山亭你說的似乎也太過絕對了吧?這雖是一場九死一生之旅,但那鬼帝不是說了以你的陣法之力和潛力,我們與鬼隱羅市的鏡像城主的實力差距並不是太過巨大?”


    山亭轉過身,背靠欄杆淡然道:“道一兄你覺得我是一個悲觀的人麽?”


    道一搖頭,“不是,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一絲的悲觀,有的隻是無盡的鋒芒和自信,隻是我不知為何在這次的無界之行,你的觀點是如此絕對。”


    山亭深吸一口氣,“我隻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罷了,隻不過這件事你不懂而已。” 山亭轉過身笑對道一,“死亡……於我而言其實並不是什麽大事,早在我入道的那一刻我便已經想過了各種可能性,我始終都覺得為神州戰死是我最好的歸宿。”


    “入道那一刻便想好了?”道一感歎道,“那時候的你不過才十幾歲吧?”


    “對。”山亭眼神深邃,似是可以穿破無盡的距離一般,漫天的星光在他的眼中閃閃發亮,“我於夢中得法拜師海仙人得他之道傳,更被他用‘一夢百年’之法參悟人生真諦,那時的我看似十幾歲,可實際上我早已在夢中度過了無盡的歲月,這也是為何我稱唿你為‘道一兄’而無絲毫不適的原因。”


    “原來如此。”道一唏噓,“劍修一脈數百年未現世,按常理來說它的傳承應該是已經斷絕了,可沒想到數百年之後的你卻突然得了道傳,沒想到竟是海仙人夢中傳法。不過山亭啊,對此事我卻有一個疑問,不知可否一問?”


    “但說無妨。你我早已推心置腹,明日之後便再無此番情景了,還有何不可說不可問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道一嚴肅了起來,“我一直很疑惑劍修一脈的斷絕之謎,在海仙人之後的數百年裏劍修一脈從未出世,他的傳人去了哪裏?以海仙人的力量不可能沒有留下傳承,而以他的傳承又怎會輕易斷絕?”


    對於這件事,山亭似乎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波瀾,他淡然說:“我也曾經問過海仙人,海仙人很確定的告訴我,劍修一脈在他之後便斷絕了。而此時劍修一脈再出世,除了眼下的劫難之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什麽事情?”


    “‘仙遺’!”


    “‘仙遺’?可是那八大塵中仙的遺褪?”道一震驚道。


    “對,就是它。”


    “可那些東西不是被海仙人給清除了?而海仙人不也正是為此積累了足夠的功德白日飛仙了!”


    山亭搖搖頭,“按照海仙人的話說,仙遺在當時確實是被他給收集起來封印了,他也正是因此而飛仙的,不過,在此之後卻似乎發生了些別的事情改變了事情的結果。”


    “別的事情?改變了海仙人做下之事的結果?”道一不解,“海仙人就算是未飛仙之前,他的力量也是當時絕對的巔峰吧?怎會有人在他的手下改變那些事!”


    “這也是我疑惑不解的,海仙人雖然傳我道統,卻並未告訴我太過關於他的過往。而且,在我與海仙人共處的時間,我覺得在海仙人的眼中似乎一直隱藏著一股深沉的悲傷。”


    “海仙人已是飛仙之人,他眼中怎會有深沉的悲傷?”


    山亭聞言大笑起來,“道一兄啊道一兄,我問你何為仙?何為人?仙人之間又有何區別?”


    道一一驚,這三個問題幾乎是所有道門之人窮極一生想要探尋的答案了,沒想到山亭竟然這般輕鬆的問了出來。


    道一思忖道:“所謂仙,便是大道之巔的得道之人;所謂人,便是芸芸眾生。二者的區別的話,那就很大了……”


    “錯,大錯特錯!”道一的話還未說完,山亭便朗聲製止了他,他眼中精光爆射,豪氣衝天的說,“所謂仙和人,其實並沒有任何的區別,仙就是人,人亦是仙!甚至比起仙來,我們人更為重要!如果硬是將仙和人區別開來的話,那便是,仙不過是強大的人罷了。”


    “仙不過是強大的人?”道一喃喃低語,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恍然大悟道,“對呀,其實對於普通大眾來說,我們這些修者不也正是他們眼中的‘仙’嗎?而在我們眼中,像海仙人這樣的飛仙之人不也是仙?”


    山亭淡笑道:“是啊,其實隻要你心係天下,為天下人著想,那你便已經是‘仙’了,而你若是為非作歹,再強之人也是惡魔,所謂仙魔不過一念之差罷了。隻是可惜,如此簡單的道理卻始終有人不明白,實在是悲哀可歎。”


    “這世上的誘惑太大了,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如你這般灑脫。就連我,偶爾也會被心底的陰暗所掣肘。”


    “天下為公,世界大同。我們這神州黎民安生和睦,若是沒有那些野心者的推波助瀾,我想這世上也不會有如此多的黑暗,畢竟我是相信人性本善的。”山亭灑脫道,“想通了這些,再去迴想生死的問題,是不是就覺得簡單多了?”


    道一輕笑,“生死如鴻毛,輕重如泰山,世間萬事,毫發常重泰山輕。鴻毛之事方顯人性偉大。”


    “是啊,我有理想與信念,活一年和一百年其實無異。這世上有太多的人活到了一百歲,但他卻在三十歲就已是行屍走肉,死後才被人埋掉;而還有一小部分人,他們的生命卻不是以時間來衡量的,他們的生死也不是由他們的生命始末來定義的;比如‘八大塵中仙’‘海仙人’以及現在的我們!天道留給我們的時間或許很短,但我們所做之事卻將永遠被世人所銘記,我們的精神也會世代相傳!這樣一想,我反倒覺得這一天來得晚了,況且我的心願已了,唯一放不下心的可能就是劍一了。可我也相信他,他一個人會在這世上好好地活下去,並且精彩的活著。”


    “理想與信念的關輝是永垂不朽的,是不懼任何打壓的。它愈久愈醇且會在歲月的洗禮中越發的閃耀。”道一一笑,“你小子的境界果然高。”


    “哈哈,不過是個人見解罷了。”山亭輕歎,“在這世上走一遭,總得有一段屬於自己的故事,碌碌無為者太多,聲名顯赫者也不少,可那些都不是你!我們唯有找到了我們自己的那個‘魂’,才算是真正的活了一遭,而不是輪迴了一遭。活著與輪迴這是兩個不同的定義,我很慶幸,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那個‘魂’。所以,我不懼一切,時刻以最平淡的狀態去迎接一切!可我的平淡並不代表著我缺少應有的激情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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