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老頭兒和聶無名緊緊地盯著老者和他的小孫女。雖然在他們的觀察之下,這二人並沒有異樣,可在老者的講述過程中,他們卻始終不明白老者在這故事之中扮演的角色。


    他們是如何躲過魔泉的誘惑呢?還有,老者的小孫女究竟是怎麽迴事呢?若是她是三十年前的人,那她為何到現在為止還是這般模樣;若她不是三十年前之人,她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望著劍老頭兒和聶無名的注視,老者覺得這似乎是情理之中的問題一般。他沒有立即迴答劍老頭兒和無名的話,而是默默的站了起來,走到小屋的一角,從架子上懸掛著的野兔屍體上割下一大塊肉來到火盆旁,熟練的將肉串在一根蒿草的纖維上,架在火盆之上烤著。


    小女孩滿是敵意的盯著劍老頭兒和聶無名說道:“我爺爺真的不該救你們!讓你們在那魔泉旁邊被巨鼠吃掉就好了!”


    “小欣,不要亂說。”聽到女孩的話,沉默的老者終於出聲了,他嗬斥了小女孩,又翻了下火爐上的兔肉,迴頭問道:“說了這麽久了,是不是餓了?吃點我們這獨有的野兔肉吧,在外麵,你們可吃不到這麽大的野兔肉。”


    “老先生...”聶無名當即就要再次追問,可他卻被劍老頭兒攔下了。


    劍老頭兒上前一步,來到老者的身邊望著漸漸變得金黃的野兔肉說道:“是有點餓了,不過兔肉好像還得一會兒才能熟,老先生能不能先給我們師徒二人一點水喝?”


    老者翻烤著兔肉,隨意的說道:“小欣,去給兩位道士打點水來。”


    聽到老者的話,小女孩一聲冷哼,“哼!壞人。”不過小女孩依舊順從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三兩步跑到小木屋的窗前。


    這時,聶無名才發現,小木屋的窗前有著一口巨大的水缸,水缸之上蓋著厚厚的帆布,若是不仔細看恐怕還無法看出來。


    小女孩從水缸之中舀了一瓢水,小心翼翼的迴到了小木屋內,那動作精細極了,顯然她十分珍惜瓢中的水。


    “呐,喝吧!”到了劍老頭兒的身邊,小女孩很不友善的遞出了手中的木瓢。


    劍老頭兒一個活了百餘歲的老頭兒當然是不會跟一個小女孩置氣的,他接過水瓢,說了一聲‘謝謝’,‘咕咚,咕咚’痛飲了幾口水。接著,他又將水瓢遞給了聶無名,同時說道:“無名,你也渴了吧?喝點水吧。”


    無名點點頭,劍老頭兒的動作讓他很不理解,可他卻實在是真的渴了。在三重鬼蜮門徘徊了許久,又在這躺了一夜,他早就身虛體乏了。他痛快的接過水瓢,想要痛飲幾口。可真的當他把水瓢送到嘴邊時,他卻皺起了眉頭。


    他看到水瓢中的水是渾濁的,瓢底更是隱隱有著雜質漂浮。更讓他接受不了的是,一股刺鼻的土腥味從他眼前的水瓢內傳來,那感覺就像是剛剛下過雨的池塘裏的水一般,甚至,比那還要糟糕。


    聶無名的停滯顯然讓小女孩感到憤怒了,小女孩一聲驚喝:“你喝不喝,不喝的話就把瓢給我!我還不願意把這珍貴的水給你喝呢!”


    聶無名望了劍老頭兒一眼,劍老頭兒淡淡的一笑。聶無名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抬頭,‘咕咚咕咚’幾口水下了肚。


    濁水入肚,聶無名頓時感覺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喝慣了幹淨水的他,猛然一喝這不知名的濁水,那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看到聶無名喝完了瓢中的水,小女孩的臉色好了許多。她一把將水瓢從聶無名的手中奪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身後。那樣子好像生怕聶無名不經她允許,拿了瓢去偷喝他們的水似得。


    聶無名吐著舌頭,皺著眉向老者問道:“老先生,您和您的小孫女就喝這樣的水?”


    到了此刻,聶無名已然明白了劍老頭兒的意思。老者的吃食已經解決了,最可怕的水的問題也已經解決了。有了這兩樣東西,他們爺孫二人在這生活三十年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那麽,接下來就隻有一個問題了,那就是眼前小女孩的身世問題。


    聽到聶無名剛才的詢問,老者淡淡的一笑,“是啊,我和小欣就是靠著這些腥臭的雨水為生的。不過就算是雨水,我們收集的也不多。”


    聶無名心中苦澀,他已經能想到老者和小女孩在這逆道之地中的生活有多麽艱苦了。可他還未來得及感歎,老者接下來的話就解開了他心中的所有疑惑。


    “我們跟你們不一樣,你們喝過下這雨水是什麽感覺?腥臭?土味?”老者自嘲的一笑,“說實話,我很羨慕你們,因為對於喝過魔泉水的我和小欣來說,每一次喝這些水,吃一些東西,那都是一次折磨。這些水和食物對於我們來說是噩夢,是世上最難接受的味道了。”


    “這是為何?你們不是戒掉了魔泉水麽?為何還會這樣?”聶無名不解的問道。


    老者和小女孩的臉上都有著苦澀,“你不懂啊,一旦喝下了魔泉水,就算是如我們這般懸崖勒馬,戒掉了它,可魔泉水對你的影響已經深入骨髓,一輩子你都無法根除了。不止如此,魔泉水一旦喝下,就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老者和小女孩兀自低頭看著他們的身子,隻見他們瘦骨嶙峋虛弱的身子之上隱隱有著一道道紫色的紋路。紋路無比詭異,仿佛就好似一道道周圍一般鐫刻在二人的身上。


    劍老頭兒和聶無名看到那紋路的瞬間,異口同聲的說道:“魔泉水改變了你們的身體?”


    老者無奈的點點頭,“是啊,正如你剛才問的,小欣是什麽時候的人?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和小欣都是三十年前的人!三十年前我們是什麽模樣,現在我們依舊是什麽模樣!我們知道,那魔泉水在等著我們,那巨大的老鼠也在等著我們。他們在等我們爺孫倆倒下!而我隱隱有著直覺,一旦我們爺孫倆倒下了,那麽在這,甚至是更廣闊的地方都會發生可怕的事情。也是為此,我們爺孫二人才一直咬著牙堅持著!”


    劍老頭兒和聶無名動容了,他們心中的一切疑團已經全部消除了。沒想到,這一對困守在逆道之地的爺孫還有這樣的覺悟。


    劍老頭兒有些羞愧,他注視著老者和他的小孫女,低聲道:“老先生,若是我們除去了那刀鼠之王,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們恢複正常的狀態!”


    老者和小女孩眼中有著感激之色,他們一把握住劍老頭兒的手說道:“若是真能如此,那我和小欣是感激不盡啊!”


    看著動情的眾人,聶無名微微歎息,黑暗來臨,人的力量竟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聶無名遙望著遠山,植被參天濃鬱,這裏仿佛一個世外桃源一般。可誰又能知道,這裏所發生的可怕事情呢。


    忽的,聶無名想到一個問題,他好奇的看向老者和小女孩問道:“老先生,你們有沒有嚐試過離開這裏,去外界生活呢?”


    老者搖搖頭,歎息道:“嚐試過,可這四座大山的外圍仿佛有著一層無形的隔膜,我和小欣無法穿過那隔膜去外界。”


    劍老頭兒微微點頭,“若不是這一層隔膜,怕是這裏的事情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外界人知曉了吧?想必那隔膜也是刀鼠之王的手段。”


    聶無名了然,他看著劍老頭兒問道:“師傅,照這樣看來,這裏的事怕是與仙遺無關吧?”


    劍老頭兒皺眉搖頭道:“不知,在我們看到那魔泉與刀鼠之王前,我們仍不能排除那一絲可能性。畢竟像逆道之地,刀鼠之王這類可怕的存在一般不會無緣無故的產生。不過你說的也對,照現在看來,一切跡象似乎與仙遺無關。反而與那神秘的月亮上的舞者有關!那舞者究竟是什麽東西呢?我們誰也不知道。”


    聶無名若有所思,“老先生,您知道那魔泉和刀鼠之王洞穴的具體所在嗎?”


    老者和小欣同時點點頭,指著南山道:“就在南山的半山腰處,稍微靠上一點點,在那有一條曲徑小路直接通往那裏!”


    “哦,那就簡單了。一會就煩請你們爺孫倆給我們帶個路,讓我們找到那條小道。”劍老頭兒一笑道。


    “好,你們是為我們山寧村除邪來了,我們爺孫等待的恐怕也是你們了,為你們帶個路,那自然不在話下。”老者說著,從火盆之上取下烤的金黃酥脆的野兔肉,撕下兩塊遞給了劍老頭兒和聶無名,“趕快吃,這野兔肉味道應該很不錯,可惜啊,我和小欣是沒有口福了。”


    劍老頭兒和聶無名暗自傷神,如此和藹的一對爺孫,卻要背負這樣的痛苦。他們本來也是這神州之上的普通人啊!


    聶無名心中默默有了些怒氣,這怒氣不單單是針對造成這逆道之地一切的幕後黑手,還有隱藏在神州之上所有現與未現的邪惡。


    “終有一日,我一定會掃平神州之上的邪惡,讓那些邪惡再不敢露頭!”聶無名心中怒吼道。


    吃了些野兔肉,又喝了些渾濁腥臭的雨水。劍老頭兒和聶無名也算是吃飽喝足了,在這期間,他們看到了老者和小欣進食的困難。那是他們難以理解的痛苦,仿佛那每一口水,每一口肉,都讓他們無比的折磨。僅僅是吃了兩口肉,一口水,這一對爺孫就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他們望著那金黃酥脆的野兔肉,眼中有著一絲悲傷。到了他們這般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他們都覺得很累。


    無端的堅持往往是最累的,不過好在,他們二人等來了劍老頭兒和聶無名。這讓他們心中再次湧起了一絲希望,或許,這一對師徒真的可以幫助他們解脫也尚未可知?


    不過既然有了希望,他們就要奮力一搏。


    吃過飯,熄滅了爐火。老者和小孫女帶著聶無名和劍老頭兒出了院子朝著南山的小道走去。


    劍老頭兒和聶無名一路上望著天翻地覆的逆道之地,心中暗自驚歎。他們決定,親自去山上看看魔泉,探一探那可怕的刀鼠之王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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