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鬆青從掛了電話那一刻便坐在床上開始了焦急的等候,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始終不敢有絲毫的分神。


    直到晚上七點鍾左右,他的屋門陡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聶鬆青連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神采奕奕須發斑白的老者,老者衣著中山裝,背著一深藍色行囊,行囊裏鼓鼓的,似是裝滿了東西。


    看到來人,聶鬆青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這個老者正是多年前他碰到的那個乞討老者。從那深邃無比多年未變的眼神,聶鬆青確認了來人。不過老者這一身打扮所散發出的氣質,可是比起多年前要飯時候有著天壤之別!


    “大師,您請!”聶鬆青恭敬地將老者從門口迎了進來。


    老者沒有動,隻是細細的站在門口端詳著聶鬆青的麵龐,繼而小聲道:“麵紅而中氣不足,眼神驚恐慌亂,眉間黑紫色陰氣繚繞,是有鬼物纏身之兆。”


    看了聶鬆青的臉龐,老者說出這一番話。同時,在聶鬆青的手勢指引下,進了客廳,老者打開行囊,從行囊中拿出一個陳舊的羅盤,熟練地撥弄幾下,然後就在聶鬆青的房屋中走動起來。


    聶鬆青吃驚的看著嚴肅的老者,再想老者進門之前隻看了自己一眼就說出的那番話,心中驚駭,一股興奮感籠罩了他。隻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問題,這老者看來是真的有本事的人,他聶鬆青有希望了!想著,他寸步不離的跟著老者。


    老者拿著羅盤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隨後便站住了身子,喃喃道:“沒有任何的發現。很幹淨,屋子裏沒有穢物。既然這樣把你的頭發借我一縷。”


    聶鬆青早已經愣了神,聽到老者的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從自己的頭上,拔掉幾根頭發遞給老者,小聲問道:“大師,您是要幹嘛?”


    老者沒有迴答聶鬆青的話,而是將他的頭發在客廳的茶幾上一字排開。選了其中最長的三根之後,老者從隨身的行囊裏掏出一銀針,隻見老者手上銀針一閃,那三根最長的頭發居然連成了一根!


    老者一隻手將頭發的一端提起,另一個手雙指縷著頭發的最上端,慢慢的往下移動!


    聶鬆青看著老者神乎其神的技法,瞬間對這個老者的敬意達到了頂點。他的技巧,不對,那應該說是‘術法’!聶鬆青心中驚駭,原來我們神州的道法神術是存在的!


    其實這隻是聶鬆青一個門外人的看法,如果是一個真正的道家人來看的話,就會明白,這個老者的厲害遠不止如此,因為他所用的術法竟是相卜一脈的道傳。


    相卜,最開始是分開的兩門術法。所謂相,容易理解,就是看風水,相麵相。從而得知你當前的情況和今生的命運走向;而卜,則是用一個人的某些東西,可以是衣物,首飾,發膚之類的東西,去推測你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與所測之人的關係越加密切的東西,所測的結果也就越加準確!可是相卜兩脈太過精深,對於道傳的傳承更是艱難,一本周易就已經難倒了無數人。


    所以後來流傳於世的相卜二脈之法越加的淺薄,法術弱,道門自然也隨之勢弱。再後來,就有人將兩脈的通俗易學的部分,總結了出來,流傳了出去,也就有了後來的所謂看相測命的。


    然而真正的相卜之法卻是無比深邃精奧的,那是不輸於神州之上任意一門道傳的存在,而此刻老者所用的正是真正的相卜之法!


    老者靜靜的注視著聶鬆青,小聲道:“摸發,尋出你被鬼物纏身的前因後果。”


    “摸發?”聶鬆青一愣,難道說著老者會算卦?


    聶鬆青出自農村,小時候走街串巷的跟著大人,見過不少看相測命的。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將老者和那些看相測命的江湖騙子聯係起來。聶鬆青也見過那些人,無非就是看著你,說出一些模棱兩可的話。讓你在之後的歲月裏,無論發生哪種情況,都可以用那些模棱兩可的話去解釋。


    其實也不怪聶鬆青,那些在外流傳的術法,甚至很多都不是術法,而是一些騙人的小把戲。至於那些人說的話,則大多來自周易,將那些周易上的話,原封不動的說給對應的人。那些隻是最淺薄的甚至連入門都算不上的相卜之法。而這老者,則是得了相卜一脈道傳之人!


    所謂道傳,就是真正精深的部分,道的真傳,是一門術法的精髓所在。不過,雖然有相卜一脈的道傳,老者卻也是無法說出一個陌生人的名字的。因為相卜一脈的道,對應的是一類人的命格,而不會針對某一個人。但是若想真正了解這個人的生前過往,唯有一種方法,那就是老者所用的相卜之法‘摸發’!


    一摸,前生。


    二摸,過往。


    三摸,命途。


    時間一分分流逝,老者慢慢的動了,他粗糙的手緩緩的從銀針長發的頂端開始慢慢的向下移動。隨著老者的移動,一股莫名的氣息從老者身上傳來,聶鬆青雖是一個門外漢,可他也感受到老者身上的力量之磅礴。大約十分鍾的老者的手終於到了銀針長發的最末端。做完這些,老者已經是滿頭細汗。聶鬆青趕忙遞上去一些紙巾。


    看著殷勤的聶鬆青,老者歎了一口氣。


    “大師?怎麽了?”看著老者歎氣,聶鬆青慌了神。


    “可曾做過有失陰德的事?”老者看著聶鬆青的眼睛問道。


    老者的眼睛靜靜的盯著他,雖然沒有絲毫的氣息,可聶鬆青知卻道,自己撒不了慌,過了許久,聶鬆青也歎息道:“在我年少的時候,為了生活曾經做過不少偷雞摸狗的小事。可後來在我有錢之後我都一一的償還了!那時候的我是為了生存!”


    聽了聶鬆青的話,老者一歎,“還算誠實,雖然當初你我之間你非有意為之,但是我卻終究受了你的恩惠,命中該幫你這一次。這是因果!”


    “大師,究竟是什麽東西纏上我了?”老者的話讓聶鬆青喜憂參半,喜的是,老者說了,他可以幫他。憂的是,從老者的神情看,似乎那纏上他的東西很不一般。


    老者微微搖頭,“纏上你的是鬼羅刹,且是江河之中的蛇魂之刹!”


    “蛇魂鬼羅刹?”聶鬆青一驚,“那究竟是什麽東西。”


    老者凝視著聶鬆青幽幽道:“那是比厲鬼還要強大數十倍的存在,一旦被他纏上,可以說是必死無疑。”


    “大師,求你,除掉他!”聶鬆青驚懼了,眼中有著慌張懇求的說到。


    但是老者卻搖搖頭,輕聲道:“我沒有這樣的本領。”


    聽到這,聶鬆青一下子急了。他遭受了無數的磨礪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財富,他不想這麽早早的就在無盡的恐懼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大師,您說過你能幫我的!”聶鬆青急了,他迫切的想要從老者這得到一個脫身之法,可老者卻在此刻微微閉上了眼睛,手中的銀針長發也悄然放下了。


    片刻後,聶鬆青忽的就釋然了。大風大浪他都經曆過,他的自我調整之力還是很強大的。既然剛才大師問道,是否做過傷陰德的事情,那麽自己現在的情況肯定便是報應,天道循環,隻會遲緩,卻從不會缺席!這個道理聶鬆青還是明白的。


    就在這時,老者卻悄然睜開了眼睛,望著聶鬆青說道:“對,我是說過幫你,所以我才來了。”老者幽幽說道:“我剛才為你卜了一卦,你的故鄉在北方,而你的生機也在北方。雖然我無法幫你除去這個孽障的纏身,但是他,卻能。”


    “是誰?”老者的話讓聶鬆青的眼神中再次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劍一!”老者輕輕的說出一個奇怪的名字。


    “劍一?”聶鬆青自己念叨著,心中有了打算。如果是明知必死的結局,那麽聶鬆青可能也會大徹大悟,安然等待。可是既然有生機,那麽多年摸爬滾打過來的聶鬆青,就一定會抓到這個生機!


    “我要怎樣找到他?聶鬆青問道。”


    “迴你的家鄉,靜靜的等著他上門。如果他上門了,你則有命,否則,你就死在自己的家鄉吧。”老者安然說道,在他看來,生死已是注定,他能幫的也隻是給他指一條可能生還的道路!


    “謝謝大師了。”聶鬆青對於這個答案已經很滿足了,他恭敬的對著老者說道。


    “臨走,我再送你一物件,了卻你我之間的因果。”說著老者隨身從腰間的腰飾上取下一枚古舊的銅錢,“隨身佩戴著這枚銅錢,它會幫你安然入睡,阻擋那孽障的侵襲。但是它卻是有壽命的,每次阻擋孽障的攻擊,它就會受傷一分,當有一天銅錢從中裂開,一分為二的時候,就是它徹底失去法力的時候。到那時你便會再次被鬼羅刹纏上。”


    “知道了,大師。”聶鬆青顫巍巍的接過銅錢,看著老者心中感動不已。自己當初無意的一舉動,沒想到在今天卻是自己活命的唯一希望。看來,人在做天在看這句話是真的,人的一切活動都在天道的眼中。


    “好了,我走了,你好自為之。”老者收拾了行囊,準備離去了。


    “大師,有一事相問。”看著老者到了門口的背影,聶鬆青心中有著最後一個問題。


    “什麽?”


    “大師,以您這樣的道行,為什麽當初會流落街頭?”聶鬆青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一個令他疑惑的問題,若非是老者流浪街頭,又若非那天的天有急事心情好,他又怎會有今日的因緣呢?


    聽到這個問題,老者的身影好像一瞬間衰老許多,佝僂了起來。許久,他才慢慢說道:“因為生活。”說完,老者頭也不迴的走了。


    老者走了,門重重的關上了,聶鬆青坐在沙發上,看著手裏的帶著體溫的銅錢,迴想著老者的話,“是啊,因為生活。”


    無論怎樣的傳承,怎樣的人。理想誌願再大,也抵不過一碗飯,一口水,一段艱難的生活。老者是有著無比高深奧秘的術法,可是在今日的生活之中,這份術法的用武之地卻少了許多。或許這也正是老者當初流落的原因吧。


    想了那麽多,聶鬆青看向手裏的銅錢,找了一根紅繩穿了起來,掛在自己的脖子裏。“事不宜遲,早點迴去,便多一分生機!”聶鬆青心裏想著,就趕忙收拾了東西,連夜驅車迴到了自己的老家,聶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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