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一凝視著散發著金光的‘迴度往生咒’符篆,這符篆是專門針對向往投胎而無法入輪迴的鬼物們畫的,可以做超度之用,同時也可以加持施術者本身的功力和念力,使之成為功效更加強大的超度符篆或是一針對鬼物的強大的術法,此時,劍一做的,便是念力加持,好助這迷途百鬼盡量投入人道為人。


    術式微變,在劍一的操縱之下,‘迴度往生咒’慢慢的分化出了無數小一號的符篆,這些符篆散發著金白二色光芒,金色乃是劍一的道力,白色乃是劍一的念力,二者加持,迴度往生咒的超度功效更進一步。


    ‘迴度往生咒’如同一場甘霖,落在了百鬼之中,遍布整個河道,刹那間,百鬼們各自抱著身前的一個符篆,興奮的飛舞著。劍一望著這些興奮的百鬼,心中感到一絲寬慰,身為道家人,他的使命便是斬鬼除魔,扞衛神州安定,而眼前的百鬼正是他的目標之一,能夠兵不血刃的度化他們,已是幸運,要知道,凡是死後不入輪迴的鬼物,大多都是心懷怨念的惡鬼,是不會輕易的被度化的。心中雖然高興,可劍一的臉上卻依舊滿是冷漠,他不能讓那些鬼物看到他心中的那一麵,在鬼物麵前,他要永遠保持嚴肅,同時他那威嚴的聲音響徹曠野:“開啟靈智者,怨念已了者,自取符篆,迴度往生!下次再犯,定斬不饒!”


    “嗷嗚。”百鬼興奮的嘶吼著,各自尋了一縷金光,迴度往生去了。


    劍一站在聶無名的身邊,與他一道默默的注視著河流之上漫天金光與不時閃現的往生霞光,幽幽的對無名說道:“無名,你要記住,不論何時,萬事萬物皆要留一線生機,這是天道對萬事萬物最後的仁慈......”


    劍一的話音剛落,無名似是懂了,微微點頭,接著便無力的倒在了劍一的懷裏。


    百鬼在迴度往生咒的力量之下,逐一超度完畢,而劍一則是慈愛的看了一眼懷中的聶無名,雙臂用力,輕輕的將他放在背上,慢慢的朝著聶無名的家趕去,路上,他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笑容,不時的迴頭看著已經熟睡了的聶無名,邊走,口中還喃喃自語著:“你我二人,終究是有此緣分啊。”


    聶無名的家裏,聶健民搬了個小凳子正坐在堂屋門口等候著秀芬和無名母子二人,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眼看牆上的時鍾已經指向了三點鍾,無名和秀芬卻依舊沒有絲毫的蹤跡,聶健民急的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若不是他的身體實在是虛弱的無法動彈,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內心的躁動,四處尋找了。


    再說秀芬,秀芬打著手電筒出了門,望著一望無際深沉的黑暗茫然無措,自己剛滿九歲的兒子不見了,跑去與淹死鬼鬥爭去了,世上還有比這更讓母親操心的事情嗎?聶家村雖然不大,隻有百戶人家,可這野外的村子是一個挨一個,且外有無邊的曠野,若是聶無名跑到了曠野中,她又該去哪裏尋找呢?


    不過秀芬卻也是一個果斷的人,她並沒有在思考上花費許多的時間,而是注重行動,不過半小時的時間,秀芬就把聶家村的每條巷道走了個遍,如此詭異的夜裏,村子裏一個人影都沒有,更不要說自己的兒子了。可忽然間,秀芬腦中靈光一閃,“既然那小鬼是淹死鬼,那他能逃到哪去呢?肯定隻有那一個地方了,河邊!”


    想到就做,秀芬當即打著手電筒往村後的河邊趕去,可真當她趕到河邊的之後,她又犯愁了,聶家村後的小河不大,卻綿延無際,不見盡頭,秀芬一眼望去,曠野上漆黑一片,什麽都不看不到,於是秀芬隻得順流而下,漫無邊際的在這河道裏尋找著。


    秀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她隻覺得曠野上越發的冰冷了,以至於讓她瑟瑟發抖,秀芬走累了,找了棵粗壯的白楊樹站在側麵避風,就在這時,秀芬看到遠方曠野上有著耀眼的火光,秀芬心頭一喜,此時此刻,出現在曠野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聶無名!想到這,秀芬加緊了腳步,朝著那火光傳來的方向趕去。那火光正是劍一救無名時候發出的,可秀芬卻並未趕到那裏,因為秀芬剛邁開步子,隱藏在黑暗中的一縷陰森鬼氣便悄然靠近了她......


    不知不覺,又是半個小時過去了,聶健民守在堂屋門口更加焦急了,無名沒有消息,秀芬也出去兩個多小時杳無音信,他的身體慢慢恢複了些,可體力卻並不充足,聶健民無法出遠門,隻得晃悠悠的在村子裏尋找著母子二人的蹤跡,可轉遍了聶家村,也不見一個人影。


    聶健民有些失望,他耷拉著腦袋打著手電筒朝家門的方向走去,當他走到村子東頭的入口處時,忽的,在他的手電筒照射下一個人影出現在聶健民的眼前,聶健民順著光亮朝那人影看去,隻見那是一個身穿中山裝的男子,背上似乎還背著一個熟睡了的孩子,那男子奇怪至極,白發白眉卻精神奕奕。


    望著這個人影,聶健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九年了,這九年裏無時無刻都在等候著這個人的出現,這九年裏他承受了太多超出他想象的事情,若非是這男子那句“還會再見”支撐著他,聶健民恐怕早就支撐不下去了。


    劍一大師,一個深埋在聶健民內心深處極度神秘卻又讓他無比信任的人,今天,他終於兌現了他的承諾,再次出現在了聶家村,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聶健民三步並作兩步,用出全身的力氣飛速著朝著劍一奔去,手電筒的光芒隨著他的奔跑上下波動,在這黑夜裏顯得極為刺眼。


    聶健民一路踉蹌,幾次差點摔倒在地上,當他距離劍一還有數十米的時候,就聽到劍一那傳來平靜的聲音說:“是健民吧?”


    劍一的一聲‘健民’,差點就讓聶健民這個莊稼漢流淚了,九年來,生活的壓力外加心理的壓力讓聶健民身上的‘弦’始終緊繃著,尤其是這兩次的‘河童’事件更是差點摧毀了聶健民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種無助的情況下堅持多久,他不怕死,可他害怕自己和秀芬萬一哪一天遭遇了不測,無名一個人將會怎樣,可現在好了,劍一的出現讓聶健民的‘弦’鬆弛了下來,雖然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劍一,可他確定,如果有一天他和秀芬真的不在了,劍一一定可以庇佑無名的,聶健民有著一種直覺,那就是劍一將會對無名投注的感情,絲毫不會比他和秀芬少。


    “哎。”聶健民的語氣有些哽咽,他加快了腳步,飛快的奔到了劍一的身邊。


    到了劍一的身側,劍一一如他以前見到的模樣,歲月似乎並未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幹淨的中山裝,白發白眉,筆挺的身子上背著一個人,聶健民透過手電筒的光芒看清了劍一背上背著的孩子,正是他的兒子聶無名,此時的聶無名臉色有些慘白,不過氣息倒還算平穩,劍一注意到聶健民臉上的擔憂,小聲道:“無名沒事,隻是消耗過大,休養幾日就好了,倒是你,這些年默默的吃了不少苦吧?”


    聽到劍一說無名沒事,聶健民的心放迴了肚子裏,他默默地歎息一聲,沒有迴答劍一的問題,可是劍一,卻突然伸出一隻手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你了。”


    聶健民搖搖頭,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故作輕鬆的說道:“沒事,都是值得的,劍大師您這次來聶家村是?”說到這,聶健民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他生怕劍一告訴他是路過這樣的話。


    似是看出了聶健民的心思,劍一一笑,淡淡的說道:“放心吧,這次來就不走了,我和無名,和你們一家有著深厚的緣分,今日隻是開始罷了。”


    “那就好,那就好。”聶健民輕鬆的舒了一口氣,猛然一愣,趕忙向劍一伸手要從劍一的背上接過無名,對於劍一大師這種高人,他怎能讓劍一親自背他的兒子呢?


    劍一卻是一笑搖搖頭道:“行了,就這樣背著無名挺好的,你那身子還有力氣背無名麽?”


    聽著劍一的話,聶健民瞬間臉紅了,看來他的小心思根本瞞不過劍一的眼睛,緊俏的奔跑之後,聶健民的身子裏一陣陣的虛弱感傳來,劍一笑嗬嗬的看著聶健民道:“還有,以後不要叫我劍大師,叫我劍大哥就行了。咱們在一起的時間,久著呢。我是一個俗人,沒有那麽多講究。”


    “大哥?”聶健民喃喃自語,“我這個莊稼漢會有這樣的造化?”雖這樣說著,可聶健民臉上卻笑得燦爛。


    看著聶健民受寵若驚的樣子,劍一淡淡的笑著,鄉下的漢子們就是這般,樸素大方,有自知之明,按照常理來說,聶健民這個莊稼漢這一輩子或許都不會見著像劍一這樣的‘有道之士’,可無名的出生不僅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同樣也改變了劍一的命運。


    劍一背上的無名睡得更熟了,濃鬱的夜色慢慢褪去了,頭頂的天空裏,幾顆閃亮的星星穿破黑暗探出了頭,劍一背著無名與聶健民慢慢的從村東頭朝著家裏走去,一路上,聶健民也慢慢的對劍一訴說著這九年來他們生活中的瑣事,不知不覺間,家裏堂屋亮著的燈光出現在二人的視線之內。


    到了家門口,聶健民朝著堂屋裏望了望,堂屋裏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人影,想必秀芬還沒有迴來,想到這,聶健民對劍一說道:“大哥,你和無名先迴去休息,我得再找找秀芬,秀芬這出去幾個小時了,也沒個音訊。”


    “秀芬?”劍一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曾經抱著聶無名的樸素女子,忽的,劍一的眉眼不由自主的瘋狂跳動著,他一隻手拉著背上的聶無名,另一隻手飛速的掐算著,眼神突兀的跳到讓劍一心中驚覺不妙,身為道家人,簡單的推算那是必備的技能,可這一推算,劍一頓時驚住了!因為他算到,秀芬有著生死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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