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飛翱聽的一愣一愣地,越來越有了興趣,接著問,“那世上沒有鬼嗎?”


    邱路香笑道,“鬼隻是人的臆想,無論凡人還是修仙的人,死後身體歸於塵土,魂魄去往地府。魂魄是無形的,也許有人的魂魄太過執念,暫時留在人間,也隻能依附於山水石上,最後好一點的能和有緣之人交流對話,成為魂魄精,不過這種隻能維持不到百年,也不可能修成為妖。通常的隻能看看山水,讓自己執念隨時間淡去,總歸還是會再入輪迴。所以所謂和生前一般模樣的鬼並不可能存在的。”


    邱路香看出來鳳飛翱越來越感興趣的模樣,接著說,“鳳先生,我看出來你有修仙的靈根。不如我替你引薦,入昆侖如何?”


    鳳飛翱立刻搖搖頭,道,“多謝邱兄弟,今日讓我長了見識,不過我乃是一家之主,商賈之家,身上背著好多口的生計,斷不敢有修仙離家之心。”


    鳳飛翱也是一個普通人,誰聽說有機會可以多活幾百年不心動,尤其是自己父親早逝,他十二歲開始繼承家業,至今忙於生意,連娶親的時間都沒有。他要是說去修仙,甩手不幹了,他奶奶,娘親能拿擀麵杖敲死他,一想到鳳飛翱渾身一哆嗦。


    “哈哈,那倒是。不過鳳先生的確有靈根,不善利用甚是可惜啊。”邱路香說完,從乾坤袋裏取出了一本打坐修行的書,很薄的一本,送給了鳳飛翱。


    “這是我以前學習的筆記,不妨做了見麵禮給鳳先生,上麵記了些入門的法子,你若有興趣可以自己試試,將來若有機會,還是歡迎你來昆侖。”


    鳳飛翱很激動的接過來,對邱路香充滿感激的作了揖。


    這時已近中午,邱家兄弟謝絕了鳳家的午宴,先去了力子家。力子哥哥還沒從家破人亡的打擊中振作精神,一個人落魄的席地坐在自家院子中。


    邱路香說明來意,詢問了幾句,不忍打擾傷心人,草草離開。之後又去了李春萍生前住的庵,勘查了出事的水井,也問了當時李春萍生下黃鼠狼的幾位見證人,說的和鳳飛翱一樣。


    邱路香從乾坤袋裏拿出一顆淡紫色的拳頭大的珠子,用靈力使之懸在水井和李春萍曾住過的地方,珠子並未有變化。“不是魔?”邱路書不解道。


    “再去道人出事地點看看。”太陽已接近落下,兩人出現在樹林兇案處,邱路香又取出珠子,這次珠子變成紫黑色。


    “不是什麽大魔頭。”邱路書難得又開口。


    “剛才那庵裏並無魔氣殘留,在這倒是有了,難道是不同的妖魔幹的?”聽鳳凰縣裏的人說,那李春萍倒是罪有應得,說明害她之人應該隻為了報複她一人。算不上什麽大惡,可此處作案之人,已經成魔,倒是不能留。


    兩人合計了下,離天黑還有一個時辰,如果那魔不是逃離了鳳凰縣,他們可以在天黑之前找到他。


    決定好了,由邱路書護住邱路香,邱路香則神識出竅,在樹林附近先找一下,找不到則要下山布陣用法力查找,因為山下人多,靠神識挨個地方找,得累吐血。山上住家少,還空曠,不出一刻鍾就能用神識掃遍。沒想到他們運氣很好,僅有了一點功夫就找到了還在力子墳前的小黃。


    小黃本想離開此處,可是這幾天打坐修煉總覺得身體怪怪的。似乎進展的太快,完全和原來的感覺不一樣,體內有種氣在胡亂遊走,每次走到心髒時,他就想到殺死道人和李春萍的場景,沒有內疚反而是巨大的快感,催促他反複溫習自己作案的過程。幾次下來,他知道了自己如何殺死了道士,那場景裏的他完全不像他,用的招式,法力的強度。


    那個他太殘忍了,明顯不是為了擺脫道士糾纏而出的手,他看到自己,不隻想殺死那道士,更像是殘忍地折磨他。那個他已經製止那道士,看見道士眼裏的恐懼,他竟然笑了,笑得很開心,之後他用自己的左手掐住道士的脖子,沒有用全力,隻是人那道士唿吸的很艱難,他似乎都能感覺到那道士肺部因為缺氧而產生刮裂的痛,他越來越瘋狂,右手狠狠撕下道士前胸的肉,在道士的眼前一點點把肉捏成碎肉,看見道士眼裏透出來求死懇求解脫的神情,他更狂喜了,隻把碎肉摔到一旁。低頭用牙咬破道士的肚子,拉出腸子,纏上道士的脖子。纏了一圈後,那道士疼死迴去,他竟然還覺得遺憾,沒有折磨夠啊。又一片片把道士肉捏碎,摘下道士的頭,欣賞了好一會自己才暈過去了。


    每兩日小黃就能感受到這個場景,初始他感到惡心害怕,之後幾次他竟然還想去做同樣的事情,這讓他更害怕。他跑到力子墳前,躺在力子墳旁邊,想著力子和在鳳凰鎮的做人的快樂時光,他才有勇氣和信念壓住那些殘暴的欲望。


    邱家兄弟快速趕到了小黃麵前,這時候的小黃還沒受到魔氣攻心,隻是乖乖地坐在力子墳頭那打坐修練。


    突然感到有靈氣的壓力,睜開了眼,茫然地瞅著來人。


    邱路香沒有猶豫,提起劍刺向小黃,被慌張的小黃躲了過去。小黃很詫異,懦懦地小聲說道,“你們是要殺我嗎?”


    邱路香都被問笑了,哪來的這麽傻氣的魔。邱路書卻意味深長的看了小黃一眼,暗自琢磨著什麽。


    忽然天空上出現一道黑雲,正在越積越多。“那妖要曆劫?不對啊,已成魔了,哪還需要曆劫?”


    邱路書先不管這些,從腰上拽下流蘇網,置於空中,念了聲“定”,那流蘇網有感應魔的法力,而此刻卻在空中猶豫了下,最後才定在小黃頭頂,準備等著指令作下一步行動。


    小黃好奇地看著那白色流蘇,黑雲已經聚攏了很多,上空能聽見滋啦啦的電流聲。“收”,在天雷沒下來前,小黃被流蘇網罩住,流蘇網能鎮住魔氣,魔氣越大它裹得越緊,網的顏色也會越偏紫色。


    邱路書看見那流蘇網隻是覆蓋住小黃,並沒有收緊,顏色也是淡淡的粉藍色,眼底的顏色更沉了些。


    哢嚓哢嚓,第一道天雷不偏不倚地劈到一動不能動的小黃身上。小黃一下子變迴了原形。那流蘇網不僅能壓製魔氣,還能消弱法力和靈力,所以現在的小黃被雷炸的皮開肉綻,毛都焦了,暈死過去。看這樣,小黃根本熬不過劫數,邱路書看了看哥哥路香,沒說什麽指著路香的流蘇網喝道,“走”。那網立刻恢複迴流蘇掛飾的模樣,迴到了邱路香的手裏。


    “小書,這是幹嘛?不要亂動惻隱之心,是魔必要誅,否則他日必會成大患。”


    邱路書這個弟弟總是讓邱路香擔憂,從小話不多,很難知道他在想什麽。


    以前在家時,邱路書隻和邱路香說上幾句話,連和父母都很少吭聲,隻說必要的話。不過邱路書很善良,也很聰明。小時候上學堂課業很好,夫子很喜歡他,經常表揚他。這讓許多別家孩子很看不過眼,有時候下課堵住他,對他出言不遜,或者推搡。


    邱路書從不和夫子或家裏說。久而久之,那些使壞的孩子更變本加厲,開始往他身上放蟲子,把他的書藏起來,撕壞他寫的作業。


    夫子慢慢察覺了些,他卻否認,隻道自己不小心忘帶書,或者自己不滿意自己的作業所以想撕掉重寫。後來夫子把事情和路香說了。邱路香很生氣,他和邱路書性格不同,也許因為是長子,性格更強勢。好打抱不平,而且好交際,為人又仗義,口才還好,所以朋友很多。


    當他聽說弟弟被欺負了,他立刻去詢問弟弟,不過那悶葫蘆弟弟雖對他並沒有隱瞞,卻不放在心裏,還安慰他說都是小事情,不過是孩童的調皮搗蛋而已。


    邱路香不這麽想,不以小惡而不懲,積小成多,那些人終會成為大惡人,不能太仁心。說完便帶著自己的好友,挨個找到那些壞孩子家裏,興師問罪。有些家長得知自己孩子這般調皮,很是不好意思,賠了不是,有的直接棒子燉肉在邱路香麵前教訓了。也有個別的,看見小孩來上門指責,麵子掛不住根本不予理會。那邱路香卻也不急,隻是站在門外,對著來看熱鬧的人說了緣由,讓大家評評理。


    被人指指點點後,這些無賴的家長抵不住人言,也不得不出門讓孩子給人家認錯賠禮。總之,執著的邱路香哥哥把所有的歉意都收齊了才作罷。那些使壞的孩子,再沒敢招惹邱路書,卻每次見到他都惡狠狠的瞪他。邱路書並未覺得如何,但也因為此事和邱路香談過,他覺得他們隻是調皮,長大了也許會後悔這樣或者笑笑而過,覺得不好意思。


    可如今邱路香如此做,卻讓他們心裏埋下仇恨的戾氣,反而更不好。不過邱路香卻不這麽看,他覺得有錯就要改,要被懲罰,要不如此那好人豈不是要一直忍受欺辱迫害,不能縱容惡人。不是說了嗎,小時候偷針,長大就會偷金。


    邱路書不善辯解,也不喜爭論,就沒再說話。後來他們被選入昆侖山,拜師時,因為每個師傅都有自己喜歡的性格。邱家兄弟本來被不同師傅挑上,可邱路香不放心弟弟和自己分開,謝絕了無情師傅,求了無憂師傅收了自己。無憂的性格和他的名字差不多,很好說話就同意了,無情也是那種淡淡的個性,也沒有太介意。


    入門十五年裏,無憂一直很喜歡邱路書,因為他悟性很高,不太需要過多指導,每次師傅帶他們曆練,他也是最省心的。其他的人要麽和邱路香一樣,太嫉惡如仇,要麽法術不精,總是惹出亂子,隻有邱路書一直聽從無憂的話。無憂和邱路書的觀念很像,充滿正義感卻允許灰色地帶。


    有一次他們下山,路上恰巧碰見兩夥妖在火拚。是真的火拚,兩夥妖都修練的火術,不斷地向對方投火龍,火蛋,火炮,好不熱鬧。一夥是熊妖,一夥是豹妖。兩方因為占地盤不停打鬥,已經戰了三天三夜,附近樹林村莊都燒得差不多。邱路香看到好多居民逃離家鄉為了避難,無家可歸很生氣。提劍就要去滅了那群妖,無憂皺眉,邱路書攔住哥哥。請示了師傅先去探一下情況,無憂點點頭首肯。


    之後他禦劍飛到爭鬥附近,漂了下來,拽了兩隻在最後麵的妖打聽了下緣由。原來這座山頭分東西兩麵,一麵住著一族的妖,雖不是群居生活,不過熊族習慣了住西邊,豹族住東麵,還有其他別的小妖分住在南北兩處。熊豹兩族都以一條看不見的三八線分割,住了好些年,相安無事。最近突然有妖發現一棵靈樹,樹上結的果子可以療傷,提升修為。之後越來越多的妖聽說了都想去摘果,不過這果樹長在三八線上,熊認為是他們的派自己人去守衛,豹認為是他們的也派了守衛,其他小妖也不敢去爭。


    這樣互相製約了一年多,最近熊妖裏有隻正在曆劫的,受了不算太輕的傷,以前不知道有靈樹,覺得忍忍就算了,現在知道了當然要去取那果子了。


    於是,熊族先動手取果子,豹族發現後很不爽,守衛的派一隻迴去搬救兵,其他的就開始和熊族打起來了。一直打到現在還沒分出勝負,這山也毀得差不多了。


    邱路書聽完後,又去看了那靈樹,心中有數後迴去複命。邱路書把前因後果和師傅及師兄弟們詳細說了下,還說了那靈樹並沒有什麽神奇,隻不過是個樹精結的果,帶有樹精的靈力,吃起來有些提神的功效,卻也如雞肋一般並不神奇。


    大多數師兄弟聽完後,就要去教訓那些擾民的妖,邱路書卻持不同意見。他覺得兩方打了那麽久,早已疲憊不堪,其實心中都有停戰的想法,隻是抹不開麵子。他認為隻要把靈樹的秘密一說,規勸兩句,給兩方一個台階,事情就解決了,不必再起衝突。


    那大部分的師兄弟們都不同意這麽簡單了事,覺得他們把山燒民擾了,不能就這麽算了。無憂聽了兩種意見後,同意了邱路書的意見,無憂說天道自有公論,他們並非魔,凡人和仙有時還打架鬥毆呢,為什麽妖就不能饒呢?又趁機教育了其他人說,修仙講究的是心境,講究心態平和,大愛世間萬物。教育大家要著眼於當下,山毀了人散了,已經成為事實無法挽迴,不如像路書說的先阻止目前的戰爭,追究過錯也可以待阻止了目前狀況再說。


    “如果成神,就可以使時光倒流,扭轉悲劇。”邱路香不服氣的說。無憂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徒弟,無憂一直知道邱路香很嫉惡如仇,太好抱打不平,願意以暴製暴,無憂甚至覺得他更適合作俠客而非仙人。經常提點他,每次他都好似受教了,而且他對弟弟極好,對師兄弟也照顧有佳,尊師重教,無憂也就慢慢不念叨了。


    今日沒想到會聽他說出這番話,無憂很生氣道,“天道輪迴自有定數,北門看過往,卻也不能隨心所欲的修改,要改了那其一命數會有其他別的人代替此命數,你待如何?”


    邱路香臉熱辣辣的,“師傅教訓的是,路香莽撞了。”


    “為師知你心性剛毅,不過而今世道不是非黑即白,有很多身不由己,不能一概而論,多用心體會,站在對方的立場稍加揣摩,也許會改變你的觀念。小書,你切去安撫那豹族頭子,我去會會那頭大熊。”


    事情和邱路書想的一樣,兩方都元氣耗損嚴重,無心戀戰。加上聽說靈樹隻不過是個樹精,更覺得自己傻氣。答應仙人會幫助重建此處,拿出自己的存糧賠償百姓,這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不過有個叫梁曉亮的師兄,卻有些厭惡那邱路書,覺得他裝,又在師傅麵前出來風頭,不過因懼怕邱路香和師傅沒敢太過表露。


    再看看眼下,邱路香知道弟弟又和自己意見相左,有些傷腦筋。“哥,我覺得他就是殺了李春萍的那個妖。”


    邱路香默默翻了個大白眼,“那你還要救他,被天雷劈死,不需你我動手豈不更好。”


    邱路書想了想,組織下語言又開口,“殺李春萍時,他未有魔性,殺那道人才出現了魔性。可能是有什麽特殊原因,導致他入魔,我想問問,我認為他並非自願入魔,也許可救。”


    邱路香真是對這個弟弟無奈,卻無法逆他的意思,心道,“如今這黃鼠狼昏迷不醒,根本無法運氣抵禦下一道天雷,左右都是個死。”


    沒想到,邱路書卻跑到小黃身邊,給他注入點靈氣,助他蘇醒。小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身上的疼痛,卻讓他迅速蘇醒。


    “快些運氣,調整氣息,下一道天雷要來了。”邱路書說完,又退到安全地帶。


    邱路香心裏有氣,也不好對可愛的弟弟發作,隻好瞪了他一眼,表達自己的不滿,卻被生生無視了。小黃還好有魔氣在身,恢複得稍微快些,將將扛過第二道,第三道。


    黑雲散去,小黃疲憊的躺在地上,淺淺的唿吸著。邱路書很好心的等了會,才上前詢問了小黃來龍去脈。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小黃並不是甘願入魔,又仔細勘查了下小黃的身體,說道,“你如今剛剛入魔,雖不深,但靠自己也無法脫離魔道,很可能越陷越深,如今我有一方法可幫你除掉魔氣,你可願意?”


    小黃感激地狠狠點頭,可是受傷太重,幅度並不明顯。


    “但是,這種方式卻有些…時間會很久,不知你是否能夠承受。昆侖山下有一湖,名曰嘯沫湖,我們祖上是取自消滅魔氣的諧音,命名此湖。湖底蘊藏著一股磁力,可以幫助入魔的妖仙抵禦魔性。那磁力會吸收掉你身體的魔氣,不過過程很痛苦,我未試過,不過有傳言說如切肉刮骨刨丹之痛。很多人因為過於疼痛又產生了怨氣悔恨,體裏魔氣孜孜不倦的生長。常年無止境的在湖內受煎熬。所以我也不知道這方法對你是否有益還是…”


    小黃苦笑道,“我一直以來的願望都是能修煉得道,沒想到還沒到第一次曆劫,就已入魔,我雖後悔入魔成為如今這副德行,卻不悔替我兄弟力子報仇之事,對那道人,我…對不住。剛才貴派兄弟想一劍殺了我,其實我竟沒有那麽怕,最近兩日,日日對那道人愧疚,折磨我本也想死了解脫。可是,我花了那麽多年歲才由精變妖,又花了好多精力才融入人的生活找到了好兄弟力子。”


    說到力子小黃就低聲嗚嗚的哭起來。“仙人,我想活著,也不想成魔,求你救我。如你剛才所述,如果我在那湖底,產生怨氣,不知到時仙人是否能殺了我給我個解脫?”


    小黃又哀怨的小眼神配上動物自帶的萌表情,看得邱路書不忍拒絕,“我答應你,第一年我會經常去看看,為你打氣。之後兩年去看望你一次,倒時再看你意願如何。你入魔不深,應該魔性很快能去除,無需太過擔心,最多二十年便能離開。”


    小黃感激地流下眼淚,自願鑽入邱路書的乾坤袋,去往昆侖山下的嘯沫湖。而邱路香則去和鳳飛翱交代了,也很快迴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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