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日,地球另一麵的大陸。


    聯眾國東部某座堡壘城市,同樣位於地下的實驗場。


    幾名工程師正圍繞一個巨型金屬球體周圍,緊張忙碌著。


    這也是一台可控核聚變裝置,但與星球另一麵,新清泉市地底的那台原理不同。


    一台慣性約束原理的裝置。


    所謂慣性約束,字麵意思,就是利用事物本身的慣性,完成聚變釋放能量的過程。


    慣性,是指物體處在靜止或勻速直線運動的性質。


    是物體固有的特點,其表現為物體對於改變自身運動狀態的阻礙。


    簡單的話講,用手去拿一個杯子,靜止便是杯子的慣性,而手施加給杯子的力,便是試圖改變杯子運動狀態的阻礙。


    那麽,一單位的核燃料,也存在慣性。


    當一束高能激光照射到燃料上,瞬間將其點燃,溫度達到聚變臨界點。


    在氘氚粒子因為本身慣性,來不及四散奔逃時,四周釋放超高壓力,使等離子體集中,達到高溫高壓條件。


    如此便發生了聚變,釋放出能量。


    這就是慣性約束。


    燃料本身的慣性約束下,在其運動狀態發生改變前,聚變已然結束,人類獲得了能量。


    當然,這種核聚變是連續發生的。


    在眼前的爐子中,安裝了無數的超級電容,它們會在點火的瞬間釋放,形成超強磁場約束核燃料,向中間擠壓,以增強本身慣性,使聚變更容易發生。


    當一次聚變完成,立刻重新加入核燃料,借由上一次聚變創造的高溫高壓環境,再次點火,使聚變再次發生。


    如此循環,便得到了一台核聚變反應爐,人類從該係統中獲得所需的能源。


    相對而言,慣性約束已然實現正向輸出。


    也就是啟動、維持該係統輸入的能量,小於該裝置的輸出,人類從中獲得了能量。


    隻是還不能持續運行。


    抗輻射材料,氚原子自持,依舊是最大的問題所在。


    “這次能成功嗎?”


    一眾忙碌的工程師外,還有兩人審視著試驗場,其中一人眉頭緊蹙盯著場中,詢問身邊的總工程師。


    “您覺得呢?”


    總工程師聽到問話,苦笑反問,眼前隻是個實驗裝置而已,距離成功太遠太遠。


    “但是我們對麵的國家建造了示範堆,並進行了長達5分鍾的試驗。”


    總工程師表情苦澀,還是道:


    “他們不也沒有成功嗎。”


    實驗堆和示範堆,聽起來差不多,但其中含義天差地別。


    實驗,僅僅是實驗,用意主要在試驗,收集失敗數據,百分百不會成功。


    就拿磁約束而言,實驗堆隻是研究怎麽約束等離子體,而示範堆是真往裏麵加燃料點火的。


    “不管別人成功沒有,我們也需要一個示範堆,需要更多的好消息。”


    那人皺眉說道,以命令的口吻道。


    總工程師神情一怔:


    “我們的進度還遠沒有到可以示範的程度,造出來也不可能成功的,何必浪費那些資源?”


    “但是未來的國際局勢,我們需要更多的話語權……”


    他凝視總工程師良久,緩緩道:


    “否則會有許多人餓死,我們的糧食儲量僅能維持兩年不到。”


    總工程師於這樣的目光對視中,恍然明白過來,剛才討論的不是學術問題,而是政治問題。


    聯眾國食物緊缺,而華國生產澱粉合成設備,但全球多少人嗷嗷待哺,誰最先拿到,拿到更多,就能保下更多人口。


    現在,需要足夠拿得出手的東西去交換那些設備。


    而武器裝備,不管實物還是技術資料,都不適合交換,未來聯眾國還必須倚仗這些維持自身領先地位。


    總工程師沉默十幾秒,嘴角都忍不住抽搐。


    和平時期,一座示範堆不是短時間建的起來的,何況是現在。


    他的目光投向眼前的實驗裝置,隻有……


    總工程師本身的學術道德,正在經受考驗。


    “你在猶豫什麽?難道想做那個殺死千萬人的劊子手?”


    “現在隻需要你一句話,我們就能最先拿到那些生產設備。”


    聲聲低語,仿佛惡魔的吟唱,充滿誘惑力。


    總工程師表情變得扭曲,半晌後拿過擴音器,對全場下令:


    “準備點火!”


    ……


    新清泉市,李前的超感蔓延而來,看到的便是全場沉默,每個人都在深思的情形。


    剛剛得到消息,聯眾國的慣性約束實驗,取得突破性進展。


    不僅完成能量正向輸出,而且持續了10分鍾之久。


    各種新聞媒體報道之下,所有人都在狂歡。


    仿佛無限能源,近在眼前。


    對比之下,他們剛剛取得的,5分鍾的成績,相形見絀了。


    當然對於海對岸的消息,很多人持保留態度,不是很信,因為中間跨度太大了。


    材料就是跨不過去的難題。


    而研究往往是試錯的過程,循序漸進。


    但是過去兩年,所有人全身心投入,或許人家發現新技術,一下克服了更多的困難。


    這件事的影響不隻是新清泉市的成果比下去,讓剛剛高興起來的民眾,被澆了一盆冰水。


    雖然這個時代,無論誰先研究出來,都得分享。


    可畢竟不是自己的東西。


    此外,科學委員會的威信,也會在這次事件中受挫。


    雖不至於動搖根本,但很多事情推進肯定受到阻礙,同時會給所有研究員、工程師以巨大壓力。


    而兩年以來這種壓力已經足夠大。


    安靜的沉默中,主位上蘇教授敲了敲桌麵,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然後開始講話:


    “別人取得的成就,我們應該感到高興。研判人家實驗數據真偽,費時費力意義大不。本來就是兩條路線,路上遇到的困難不盡相同,別人有能力領先一步,我們也同樣有機會反超。”


    “今天的試驗報告我看了,相當滿意,非常滿意,其中暴露出很多新的問題,隻要我們一步步解決,重新試驗,再解決更多的問題,總有一天可以成功,讓人造的太陽光輝灑滿人間。”


    蘇教授不是搞核物理的,但科學研究大多相同,比如物理學家,肯定也是數學家一樣。


    可控核聚變研究就如同修一棟樓房。


    從打地基開始,每向上搭建一層,遇見不同阻礙,牆體開裂,發現水泥灰質量問題等。


    遇到一個問題,解決問題,然後重新搭建,再遇到阻。


    將穩定運行的時間一點點變長,最終超導、材料、燃料配比等,都不再是短板,符合係統運行最低要求,那麽核聚變就真正可控了。


    這是一個需要時間積累的工程。


    顯而易見,短短十分鍾,還沒有解決某項短板。


    蘇教授一番講話,讓許多沉默的科學家消除懷疑,畢竟是兩條路線,誰領先,誰成功了對全人類都是好事兒。


    他們隻是一時過於震驚。


    “今天的實驗大家都參與了,有什麽想法和問題現在可以提出來,一起議一議,說不定就碰撞出了靈感的火花。”


    蘇教授說完,可控核聚變總工程師接過話筒說道。


    於是,一眾研究員、工程師們開始討論,踴躍發言,提出自己遇到的問題。


    磁約束路線上,最困難的就是掌控等離子體。


    對於人類而言,反應爐中的高溫等離子體,就是個黑箱,看不到,隻能在一次次失敗中收集數據,推測出問題並嚐試解決問題。


    或許是磁場問題,材料問題,或許燃料配比不對,導致氚元素無法自持等等。


    此時,超感狀態下,關注著這場會議的李前,也在深思之中。


    某一刻,他眉宇忽地鬆開,很不屑地撇嘴:


    “既然外麵看不到,把腦袋伸進去,用眼睛自己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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