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半山坡的人家,是整個村子最貧窮的一家人。


    而這個村子,是寧安縣最貧窮的村子。


    寧安縣,又是市裏最富盛名的貧困縣。


    可以認為,住在半山坡的這家人,是全省,乃至全國最貧窮的家庭。


    家裏原有五口人,兩位老人傷殘,不能勞動。


    大姐的丈夫,更在成親不久,便因為意外摔了腦袋,智力受損,


    四十多歲才生下一個兒子。


    一直以來,大姐獨自支撐家庭,供給兒子讀書,兩個老人的湯藥費。


    幸而早年間,兩老人相繼離世,大大減輕了負擔。


    這些年,大姐雖年歲漸長,勞動能力下滑。


    但其兒子也已經長大成人,參軍入伍,月月往家裏寄錢。


    不過,不久前,她兒子忽然犧牲,評為烈士,撫恤金+工資,一次性就發了20多萬!


    並且每月還補發額外的生活補助。


    大姐夫妻往後無憂,膝下又無子女繼承,李成學對這筆錢勢在必得。


    事實也和他推演的差不多。


    當他踩著冰雪和泥濘來到家門口,看到死了獨子的大姐坐在一棵枯樹下麵。


    極度悲傷,氣色消沉,


    不過勉強支撐著身子招待他們。


    期間,李成學提出借錢。


    表示自己準備擴大火鍋店規模,需要支持。


    大姐沒有猶豫,直接拿出15萬塊給他!


    而剩下的,則留給自己和丈夫買棺材,不必惦記了。


    早歲曆經世事艱辛,她已看透李成學,開店隻是謊言而已。


    村子裏,也不乏從他們忽然過度的熱情中,品出端倪的,私下找到她說過這件事。


    但她留那些錢在手裏毫無意義,給自己弟弟也無妨。


    李成學與大姐目光碰觸,迴鄉後首次感到羞愧。


    旁邊的妻子則滿臉喜色,捧著大姐的手連聲感謝,話家長裏短,看起來不似姐妹,倒更像一對母女。


    有了大姐傾力支持,後續借錢的事情異常順利。


    每家每戶,收了禮品,又都是親戚,並且大姐一家大方出手,更抹不開麵子,多少拿些出來。


    少則幾千一萬,多則四五萬塊。


    李成學大致估計,差不多到了每家的極限。


    要更多,肯定觸及底線,要讓後輩知道。


    倒是多添事端。


    而到手總金額近55萬塊。


    310萬,買三張入住券,其實還不夠。


    不過火鍋店賬麵上還有些錢,咬咬牙,把店麵裏東西簡單處理掉,湊了十來萬。


    最後,又從大女兒那裏拿到十萬,湊夠330萬。


    再加上大女兒那邊的220萬,李成學帶著550萬,連夜買了去錦川的車票。


    ……


    五天後,李成學風塵仆仆迴到家。


    見到妻子的瞬間,他便張開雙臂,緊緊相擁,然後從胸前的包裏,掏出緊緊包裹的五張‘入住券’。


    “……”


    ……


    新武都市。


    這裏已是一片無比繁忙的景象,各種大型車輛開進開出,源源不斷往工地運送水泥等建材。


    而東西北三個方向,更修通臨時鐵路,每時每刻傳來冗長的笛鳴,哐當哐當列車進站。


    徐陽所在的部隊負責卡車運輸,


    雖然三條鐵路打通,但運輸壓力一點沒小,伴隨建設效率增加,反而變大了。


    所有人天不亮就起床,早操,早飯,而後領取任務奔赴車站。


    這樣的生活,勞累而麻木,每天迴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睡覺,上網的人少了。


    更沒多少精力八卦閑聊,關心時政時事,故而入住券的風暴還沒吹進這裏。


    又一天忙碌結束,徐陽和幾名戰友交還車鑰匙。


    等待營地大巴到來時,幾人登上旁邊堆了幾十米高的建材頂端,朝工地中心望去。


    隻見中心處出現幾座小山。


    新鮮泥土堆積而成,此外各種工程車輛,塗成花花綠綠的顏色,在小山周圍忙碌。


    據說中心處挖了個超級大坑,那些山一樣的泥土,還不到百分之一,正一火車一火車往外運輸。


    這些泥土也不是廢物,等到堡壘城市初步建成,周圍還要建造伴星城市、工廠,重汙染,高危險,農場等放在外麵。


    挖出來的泥土正好奠基。


    忽然,一位戰友身上響起鈴聲。


    “我接個電話!”


    他掏出手機一看,立即露出喜色,跟徐陽他們說了聲,就往旁邊跑出一段,按下接聽鍵。


    剩下的幾人則繼續眺望工地,感歎人類之偉力。


    “什麽!”


    旁邊傳來驟然高亢的大叫,


    眾人下意識轉頭看去,便見接電話的戰友情緒激動,都要跳起來,大聲對那頭叫道:


    “你們怎麽能信?怎麽能信啊!”


    “國家都說了,隻要參與建造,就能優先入住,你們怎麽能相信別人呢?!”


    幾十米高處,風聲唿唿,幾名戰友沒怎麽聽清,但見他情緒異常激動,皆麵麵相覷。


    接他們的大巴車來了。


    徐陽跳下去和司機說了幾聲,然後返迴,看到那名戰友放下電話,滿臉沮喪。


    “怎麽了?”


    徐陽關心道。


    “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情,要不請個假迴去看看?”其他戰友也道。


    一臉頹喪的戰友眉頭緊皺說道:


    “家裏被騙了兩百多萬,我媽連首飾都賣了!”


    “被騙?”


    幾人驚詫,忙追問。


    他一五一十告知,家裏人聽信什麽末日謠言,又不知誰說,購買入住券,可以提前住進堡壘城市,否則會凍死在外麵。


    他母親傾盡所有,結果被騙了,現已報警,但騙子銷聲匿跡。


    ……


    同一時刻,市場監管局,一把手麵前放著一份觸目驚心的調查報告。


    其秘書站在旁邊,手捧另一份,念道:


    “截至目前,各地共收到有關入住券詐騙報案19起,涉案金額達3.43億,網監部報告21件近似案例,涉案金額已超10億,並且該類交易尚有激增趨勢,綜合預估,未來一月案件數量將達到70起,涉案金額……”


    等待秘書將冗長,但沒一個字廢話的報告念完,一把手整張臉已經黑沉。


    “我們嚴重缺乏人手,對頻發的該類案件缺少有效的監管和控製。”


    秘書放下文件說道。


    國家進入緊張狀態,方方麵麵圍繞堡壘城市計劃展開,從各地抽調了大量人手。


    各地基層辦事員、警力嚴重不足。


    網絡上,應急管理部則掌握幾乎全部網監資源,控製、引導輿論等,以玩家為主,對此類相關的事情隻能記錄與報告,抽不出太多人手跟蹤調查。


    事態已經非常嚴重,對社會穩定造成極大負麵影響。


    秘書不再說話,戰兢兢立在旁邊,預感將發生一場大變故。


    “你就是這麽辦得事情……”


    一把手沉默良久,放在桌麵的手掌已然緊握,從牙齒縫隙吐出半句話來,卻不是和秘書說話。


    “領導,我們……”


    秘書斟酌言詞,請示後續行動。


    一把手抬起左手打斷他,喃喃道:


    “求仁得仁……盡快整理成完整報告,明天我親自拿到危機處理中心的大會上去說。”


    “啊?!”


    聽到領導發話,秘書心頭大震,眼睛都瞪大了。


    把事情拿到大會上去,這是沒任何轉圜餘地了,如此負麵的事情爆出,必定石破天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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