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每個震源都存在一個重力井。”


    “六條通天路啊……”


    “地軸又偏移了多少?”


    “4.5度。嗬嗬,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出現了更棘手的問題。”


    “什麽?”


    “外星人估計看上了太陽係,要把我們掃地出門。”


    聽到電話那頭疲倦中更顯落寞的聲音,蘇教授眼皮沉沉地跳了下。


    地軸偏移,造成的結果不止各種極端氣候的出現。


    四季也將格外分明,或許冬季赤道會下雪,夏季北極冰川全部融化。


    幾百年後,甚至南北極調轉!


    但現在竟還有比這嚴重的問題?!


    電話那頭,是國家射電天文觀測基地的主任,他的一位同學。


    “說的更詳細一點。”


    “現在,我們莫名獲得了一個朝北的加速度,它正在改變藍星的公轉方向……”


    “……”


    “……”


    一輛青綠色大巴緩緩開進校園。


    停穩,一眾人魚貫而出。


    蘇想站在路邊,翹首以盼,一眼看到隨人流出現的中年人。


    他滿臉沒修的青胡茬,兩眼失神,似正思索某個難題。


    “爸爸!”


    她走過去叫道。


    蘇教授的思緒一下從複雜計算公式中抽離,失焦的目光重新集中,落在自己女兒身上。


    在她開口前,蘇教授擠出笑容,伸手揉了下女兒的頭發,道:


    “我沒事。”


    “又不是小孩了……”


    蘇想腦袋動了動,躲開手掌,不滿地嘟囔。


    她目光四下遊離,幸好沒熟人注意到這邊。


    “放假怎麽還呆在學校,不出去走走,你那個叫琴琴的同學呢,迴家去了嗎?”


    蘇教授訕訕拿開手,轉移話題。


    “琴琴她家很遠,沒買到車票。”


    蘇想解釋說,而後小臉一板,


    “本來約了她出去,但是你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等你。”


    蘇教授聞言臉色微變,才想起這茬。


    原本想給她說地軸偏移的事情,描繪一下未來,給點緊迫感,好叫女兒趕緊讀研。


    但現在,出現了比地軸偏移更令人絕望的事情。


    把它告訴女兒,不一定是好事了。


    蘇教授默了默,點頭:


    “原本是有重要的事情,但不久前發現,它其實沒那麽重要……因為出現了更重要的事情。”


    蘇教授說完,邁步往行政樓走去。


    蘇想看到父親的表情,小臉跟著嚴肅。


    平時工作遇到極大麻煩的時候,爸爸才會出現那種表情。


    但往常遇到這種級別的問題,都不帶我,現在是要委以重任了嗎。


    蘇教授把她帶進了行政樓一間休息室。


    房間中幾張沙發圍著個茶幾,茶幾上擺放一套雪白陶瓷杯具和一個地球儀,另一端則是張台球桌。


    台球散落在桌麵。


    “坐。”


    蘇教授指向沙發,然後拿杯具泡茶。


    看到父親親自泡茶,蘇想眼角跳動,感覺這次事情小不了。


    會是什麽呢?


    給我找了個後媽?


    她乖乖到沙發前坐下。


    蘇教授泡好兩杯茶,一杯推到自己女兒麵前。


    清豔豔的茶湯,冒著熱氣,蘇想剛要端起,在對麵坐下的蘇教授說道:


    “待會學校應該要開個重要會議,現在長話短說。”


    他抬手指向地球儀,


    “這是我們生活的地方。”


    “這是太陽。”


    他把自己的茶杯舉到與地球儀齊平的高度。


    蘇想吸了吸鼻子,嗅到清清茶香。


    她看向地球儀和茶杯,點了下頭。


    “藍星在太陽係中,以一個半仰的姿態,環繞太陽公轉,每轉一圈便是四季交替,春夏秋冬。”


    蘇教授左手舉著茶杯,另一隻手試圖移動地球儀,演示一下公轉軌跡。


    “我是理科生。”


    蘇想略有無語地說道,不用從這麽基礎的地方科普。


    “呃……”


    蘇教授微頓,放下茶杯,捏了捏自己耳朵,手指指向地球儀上幾個位置,


    “之前幾次超級地震,導致地軸偏移,它的軸線和北極星夾角……”


    “黃道麵和赤道夾角變大了。”蘇想說。


    她在網絡上看到一些新聞,和國外天文台公布的數據,現在夾角大於24度了,並且還在增加中。


    原本隻有23.5度。


    當然,藍星自旋可以抵消偏轉力量。


    但蜃景還有14個。


    如果夾角持續擴大,那麽冬季北半球陽光入射角變小,氣溫將越來越寒冷。


    冰河時代。


    而夏季又將麵臨太陽直射,到時候真是水深火熱了。


    但藍星接收的太陽輻射總量不變,環境惡化,也惡化不到不能生存的境地。


    蘇教授撓撓頭,神情逐漸沉寂下來。


    女兒確實已經長大了,是大學生了。


    他轉頭看向房間,忽然起身走向台球桌。


    蘇想跟過去。


    蘇教授把球桌上散亂的台球歸攏到三角框裏,推到桌麵一端,然後拿起白球,一絲不苟地把它擺在開球位置。


    他直起身,認真審視一番,確認沒有錯漏,點了點頭,對蘇想道:


    “這就是太陽係最開始的樣子。”


    蘇想看著台球桌。


    許多許多年之前,太陽係還是一個沸騰的,混亂的星際雲團。


    漫長時間演化中,出現了太陽,少部分物質拋射出來,又被太陽巨大引力捕獲,成為了幾大行星,各種隕石等天體。


    蘇教授指向一顆綠球:


    “這是水星。”


    蘇想目光移動過去。


    他又指著旁邊的黃球:


    “這是金星。”


    籃球:


    “這是藍星。”


    “這是火星。”


    “這是……”


    他給所有球按了個對應名字,最後拿起球杆遞給蘇想,示意她開球。


    蘇想接過球杆,走到開球位置,俯身擺好姿勢,右手抽送球杆,槍尖擊中白球。


    嘭——啪!


    白球快速滾動命中第一顆紅球。


    隨後整個球三角炸開,所有的球四散,滾向不同位置。


    蘇教授盯著球桌,忽然伸手,按住籃球,把它緩緩拿了起來。


    它離開了桌麵。


    蘇想見到父親的演示,神情懵了下。


    目光跟著那顆籃球離開桌麵,似乎理解了,瞳孔驟然縮緊,眼睛睜大,轉為巨大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是真的嗎?”


    她嗓音在顫抖。


    如果地軸偏移給人類的生存帶來嚴峻挑戰。


    那麽現在,則是末日!


    蘇教授把那顆籃球緊緊攥在掌心,表情無比嚴肅看向她:


    “有一股莫名的力拉扯著藍星,往太陽係外飛去。”


    蘇想腦子嗡嗡的,腦海浮現太陽係的模樣,和台球桌對應。


    原本每顆球自太陽誕生之日開始,便有著自己的運動軌跡,長久如此。


    忽然一隻手從天而降,幾根手指抓住藍星,把它拿了起來,遠離星係而去。


    身為理科生,蘇想理解了一切,並展開聯想。


    藍星離開原來的軌道,遠離太陽,那麽星球環境必然受到嚴重影響。


    最重要的,沒有足夠的光照,氣溫驟降,大量植物死亡,食草動物跟著餓死,然後肉食動物也會餓死,分解者經過最後一次狂歡,也將迎來滅亡。


    生態圈的毀滅!


    當藍星越過火星軌道,星球上所有的水都會結冰。


    環境變得無比惡劣,地表不再適宜人類生存。


    藍星繼續遠離,地表溫度下降到零下一二百度,甚至就連組成空氣的各種氣體,都會凍結,撲簌簌,或者無聲地飄落。


    整顆星球陷入死寂。


    失去了大氣保護,宇宙輻射,對了還有月球,肯定跟不上藍星,沒了它的庇護,隕石將直接轟擊大地。


    藍星越過一個個星球,完全離開太陽係,在深空中孤獨地流浪。


    它將化作所有人類的墓碑。


    蘇想不知道自己怎麽迴到了寢室。


    她記得父親被叫去開會了,來了許多大領導,每個人臉上沒有表情,還讓人把台球桌搬進了會議室,大門緊閉。


    “你怎麽了?”


    趙琴琴發現她神情恍惚,眼光渙散,放下筷子關心道。


    蘇想目光轉向她,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趙琴琴暗暗歎了口氣,以為蘇想又和蘇教授吵架了,


    於是沒再詢問,指著打包的飯盒,轉移話題道,


    “你最愛的涼粉,特意留了份,快來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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