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宜?三哥昨日寫的信你收到了嗎?”


    “當然,知道有禮物,我馬不停蹄就去齊娘娘那裏取了,三哥好厲害,見了那麽多稀奇的東西。”


    “等我長大後也要離開這裏,四處去看看。”


    淑和偏頭笑了一下,“你總是這樣,已經給長大的自己許了多少願望了。”


    “等你真的長大了,可別忘了才好。”


    溫宜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別笑,我的人生可是很長的,再多的願望也有機會實現。”


    “如果二十歲的我要建立一番事業,那我就等到三十歲再去看看外麵的世界,總有一天會完成的,時間從來都不是問題。”


    “就你有理,什麽時候都不肯吃虧。”


    姐妹倆笑著騎遠,伺候在旁邊的葉瀾依則陷入了沉思。


    兩人的話與曾經齊妃的抱怨交替出現在葉瀾依腦海中。


    住在深宮裏的主子衣食無憂,他們卻想著走出去看看,而自己呢,真的要進入王府嗎?


    年少時的願望?


    葉瀾依已經記不得是什麽了,吃飽穿暖吧,活下去就已經很難了。


    認真思考了數日之後,葉瀾依主動來找了年世蘭。


    “這麽快就想好了?起來吧,頌芝賜座。”


    頌芝悄悄癟了下嘴,給對方搬了個凳子,她不明白自家主子為什麽對這個宮女這麽在意。


    什麽好東西都給她就算了,連她的婚事也要跟著操心。


    不過就是個性子桀驁些的宮女,有什麽好的,自己還是從小就跟著主子一起長大的呢。


    “多謝娘娘抬愛。”


    “上次您說的事情,奴婢已經考慮好了,奴婢能有今日清閑的差事已經托了您福,其餘的事情就不考慮了。”


    “既如此,我便差人幫你準備嫁……你說什麽?”


    年世蘭搖扇子的手一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娘娘,奴婢不想嫁進果郡王府。”


    話一說出來葉瀾依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來之前她百般糾結,原本不是這優柔寡斷的性子,遇到這樣的事也難免遲疑。


    可能真的說出口發現也就是那樣。


    “能告訴我原因嗎?看樣子你好像很喜歡果郡王的。”


    葉瀾依垂眸看了一下水藍色的袖口,她仍舊喜歡綠色。


    但這隻是因為自己喜歡,自幼習慣的山林草木便是這樣生機盎然的顏色。


    而不是因為果郡王說她穿綠色好看。


    “果郡王對奴婢有救命之恩。”


    “這樣的恩情無論如何也報答不了,起初確實是心動過的,可我野慣了,若是嫁進王府就要一輩子過自己不喜歡的生活。”


    “待在方寸之地裏,與眾多女人一起等待他偶爾的臨幸。”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雖出身卑微卻也不願後半生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活著。”


    “有朝一日若是王爺需要,拚了這條性命我也會報恩,入王府倒真的不需要。”


    年世蘭聽的很認真,仿佛這字字句句說的不是葉瀾依,而是她。


    當年的自己若是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


    她仰頭笑了起來,片刻後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好,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你這人實在對本宮的胃口,這個承諾一直都在,日後若是你有了其他想法,無論是差事還是自由,隨時可以來找。”


    見她沒有生氣,葉瀾依這才放心。


    年世蘭對她有多好,她心裏一直都有數的。


    “既如此就不打擾娘娘休息了,奴婢告退。”


    “娘娘~”目送葉瀾依離開,頌芝轉過頭來 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


    一瞬間年世蘭好像看到了皇後宮中爭風吃醋的小貓咪。


    “擺出這副樣子做什麽?”


    “您對這宮女可真好……”頌芝要哭不哭的看著年世蘭。


    她可不是為了什麽婚事待遇,隻是單純 想要吸引自家主子的注意力。


    “行了行了,你若有了喜歡的人,本宮也替你保媒可好?”


    “你放心,什麽都不會差了你的。”


    一句話嚇得頌芝趕緊跪了下去。


    “娘娘,奴婢不嫁人,奴婢這輩子就想一直守著您。”


    “您到哪兒奴婢就跟到哪兒。”


    年世蘭知道她說的是真心話,抬手將人扶了起來。


    “好,日後也帶著人四處去轉轉。”


    自從弘時得了皇帝的允許出宮之後,他就成了各宮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外頭的人覺得紫禁城天家富貴一片祥和,裏頭的人隻覺得這是吞噬萬物的深淵。


    弘時定期送來的書信不僅是齊妃的指望,還成了宮中各位皇子公主最期待的事。


    這次弘曆收到的內容與以往不同,書信中不再是風光秀麗的湖泊山川。


    也沒有各地讓人莞爾一笑的特色風俗。


    看著弘時的所見所聞,弘曆也跟著陷入了沉思。


    弘時沿著行軍的路線一路到了西北的一座邊陲小城。


    他原計劃是朝著南方一直前進,去看看婉約雅致的江南風景。


    中途遇到一位沿街乞討的小孩,餓極了的 孩子冒險上街去偷東西,被侍衛抓了個正著。


    弘時看他可憐便將人放開, 還給他買了許多食物。


    經過之前的教訓,弘時已經知道不能給乞丐銀兩,沒有強健的體魄最後隻會被那些大乞丐搶走。


    東西拿不到不說,到時候還要再挨一頓打,實在是劃不來。


    交談中弘時才知道他們都是因戰亂逃荒過來的難民。


    聽他們說起家鄉的種種,弘時突然萌生了想去看一看的衝動,沒過多久便決定朝西北出發。


    來到這裏弘時見了許多殘疾的男子,缺胳膊少腿都算是幸運了。


    不少人連活下來的機會都沒有。


    這些都是從戰場上受傷退下來的將士,他們因為種種緣故無法迴到原籍,隻能就地被安置。


    因此這裏雖沒有多繁華,街上的商販倒是熟絡的很。


    弘時融入他們之中也費了不少功夫,他一看就是富家公子。


    起初所有人都避著他,生怕一句話不對就被那些侍衛給抓走。


    “西北的風沙很大,實在鍛煉人的心智,為兄也比在京城時強壯了許多。”


    “朝廷的撫恤金並不足以支撐他們往後的生活,這些為國征戰的將士淪落至此實在讓人心痛。”


    “四弟一向聰慧,可否尋一萬全之策?”


    弘曆看到結尾忍不住歎息一聲,他這三哥還真是會給他找事兒。


    處理自己的事情就算了,現在又多了幾樣。


    弘曆本身就養著一支龐大的軍隊。


    這些年也少不了與外敵摩擦,傷亡更是不可避免。


    加之這些人都是遠離故土陪著他一起冒險的,各類福利與撫恤都不是小數目。


    想要安頓這些人,前期就需要大量的錢糧。


    哪怕弘時將他帶走的銀兩全部散盡,也隻是杯水車薪。


    還是得想個新的出路。


    兩人通過頻繁的通信終於確定了接下來的方向。


    那裏的特產並不多,就地將羊毛加工成各種物品算是個長久的營生。


    除此以外便是乳製品與皮毛了。


    可那裏降水並不多,行軍時尚且需要人專門去尋找水源,當地的水源供民眾活著已經有些吃力。


    清洗羊毛與後期的漂染都需要大量的水。


    弘曆對當地的情況並不了解,不敢貿然決斷,這些都需要弘時親自去了解情況。


    這些都是日後長久的發展方向,眼下最能 立竿見影的就隻有奶糖了。


    弘曆曾在皇後宮中吃過一次,香甜的味道很是不錯。


    不過他並不知道具體製作方式,外麵也並沒有售賣這類點心。


    想到這裏便抬腳向景仁宮走去。


    “廚娘?”


    宜修一聽弘曆是來找廚娘的,還以為有什麽事,誰成想隻是為了一個奶糖。


    那並不是廚娘做的,隻是她當時隨手從空間掏出來哄小孩子的糖果,沒想到弘曆居然記了這麽久。


    “想吃就跟皇額娘說啊,一個糖果而已,怎麽惦記了這麽長時間?”


    幾年前的事情突然被提及,弘曆還有點臉紅。


    他承認那股味道確實很誘人,可還沒有讓他念念不忘的程度,他才不是那樣經不住誘惑的人。


    “皇額娘,兒臣沒有!”


    “兒臣是有別的用途……”


    聽了兄弟倆的打算宜修還有些驚訝,沒想到弘時居然跑到了那樣危險的地方。


    不過這也是個心善的孩子。


    這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方子,她也沒打算拿這個賺錢。


    “剪秋,去拿紙筆來。”


    “你們有這份心就是好事,皇額娘也幫你們一把。”


    與方子一同給弘曆的還有一份改良過的紡織機圖紙,同時附帶了厚厚一本編織羊毛毯的教程。


    “拿去吧,這些你們日後興許都用得上。”


    弘曆退後一步跪了下去,“皇額娘,這些東西每一樣拿出去都能營造巨大的利潤,兒臣不能這樣占您的便宜。”


    他從來不懷疑這些東西的真假,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已經足以證明皇後的實力。


    至於來源?這些不該問的問題,他從來不會去問。


    “收著吧,不算什麽好東西,你知道的,我不靠這些賺錢。”


    見她執意如此,弘曆這才收下。


    “皇額娘放心,我與三哥一定將這件事情辦好,必然不會讓這些將士受苦。”


    弘曆帶著這些東西開始查找新的資料。


    白糖他的商隊裏就有,可以暫時先撥一部分過去。


    後續再看看能不能在當地種植甜菜,若是能在那裏製糖就更好了。


    收到迴信的弘時看著這些東西驚喜不已。


    看著裏麵夾雜的銀票,更是差點哭出聲來。


    這些日子他也沒有閑著,知道做什麽都免不了尋找水源,他特意寫信到軍中請了有經驗的老師傅來。


    這地方可憐的人實在太多。


    盡管弘時告訴自己他幫不了所有人,還是忍不住掏空了自己的錢包。


    一些日子下來,眾人皆知這城中來了一位有錢的大戶人家。


    買了許多鋪子,不僅做生意厚道還時常接濟城中百姓。


    就是那店裏的夥計駭人了些,看著兇神惡煞的。


    如今弘時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銀兩了。


    這麽大的人了也不好意思朝長輩開口,本想寫信迴去,讓他宮裏的太監挑些不打眼的東西變賣。


    恰好這時候弘曆就來雪中送炭了。


    親兄弟明算賬,既然掏了銀子收益也要分清。


    對這點弘時並沒有任何意見,他隻要能在這裏為這些人做些什麽就很滿意了。


    接下來的日子,弘時整日忙的腳不沾地。


    “三爺,這機器造出來了,您要不要過去瞧瞧?”


    “三爺,這是我那婆娘,她手巧的很,腦子也活泛,定能將那紡織機學明白。”


    “三爺,底下人來報,外頭來了個商隊,說是來給咱送貨的,裏頭東西金貴,得請您出麵去瞧瞧。”


    ……


    弘時剛從外頭迴來,水還沒喝上幾口又被人請了出去。


    他當然知道凡事得循序漸進慢慢來,可他能等這裏的人等不了。


    早一日開始盈利,他們就多一份養家的希望。


    那些有經驗的老兵縱使沒了一條胳膊,也仍舊陪著他一起翻山越嶺尋找地下水源。


    他們比任何人都渴望改善家人的生活。


    已經成家的更是全家老小出動,會點木工活的都去幫忙。


    城裏有手藝的人不多,想讓他們把這本事教給其他人更是難上加難。


    弘時也清楚,這是人家吃飯的本事,萬一自己吃不了這苦拍拍屁股走了,手藝又被學了去,他們才真是沒地兒說理。


    最簡單的法子便是用錢砸,好在弘時現在也有錢了。


    商隊領頭一瞧見弘時便知道這是自家主子的兄長。


    “小的見過三爺,這些都是您要的貨物,還請三爺驗收。”


    這個年代無論糖鹽都是稀罕物,不是富貴人家根本享用不起。


    即便弘曆有了新的製糖法子,這些東西的價仍舊居高不下。


    反正都是富人們在享用,他們有的是錢也不在乎這一點。


    不過賣給弘時的就便宜多了。


    看著一包包晶瑩剔透的白糖,弘時嘴角都要咧到耳後了。


    在這批東西沒有送來之前,他都是自掏腰包買了城中的糖來嚐試做奶糖。


    到了掏銀子的時候,弘時才知道這些東西有多貴。


    雜質多就算了,出來的成品也沒有那樣漂亮。


    他們要走的可是高端路線,這樣的品質根本上不了台麵。


    這樣潔白無瑕的東西才配得上他們研究的漂亮模具。


    他如今再也不是那個五穀不分的三阿哥了。


    這樣的日子辛苦又充實,弘時再也不擔心師傅提問功課,也不用害怕被阿瑪責罰。


    最重要的是,周圍每個人看他的目光都帶著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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