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堡中之人遲遲未出,蠻子的大頭領,派人繼續喊話,勸說堡中守兵投降。


    誠如他所說隻要他再發起一輪攻勢,此堡很有可能被攻破,不過那樣一來,他也會損失上千戰卒,這是他不願看到的。所以他才圍而不攻,給守兵足夠大的壓力,讓他們棄城而逃。


    校尉再次勸程光:“將軍我們守城半個月,已經對的起城中百姓,將軍就算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總得為兄弟們考慮一下吧,難道將軍要讓他們給黑火堡陪葬?”


    程光沉默不語,校尉以為他動搖了,趁熱打鐵道:“而且,我們可以在棄城之前,將這裏一把火點了,也能阻止蠻子一時,說不定還能燒死一些蠻子...”


    錚!稱程光拔出佩劍,指著校尉的咽喉說道:“你要燒毀黑火堡,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嗎?我們冀州跟山蠻子還有胡寇之間,再無天塹可守,他們隨時可以來犯我們大炎朝的邊境。”


    校尉舉著雙手說道:“將軍你別激動,我隻是隨口一說,黑火堡可以不燒啊,暫時留給蠻子而已,等我們逃到安全之地,可以向朝廷求來援兵,到時再將堡壘奪迴啦就是。”


    噗嗤!程光將長劍刺進校尉的咽喉,然後對目瞪口呆的守兵說道:“再敢言棄城,殺無赦!”


    旋即他走到城牆邊,看到蠻子大頭領下達了攻城的命令,他趕緊轉身來到城牆的另一邊,對底下的守兵喊道:“快,都上來,蠻子開始攻堡了!”


    嗚,嗚,嗚!


    淒涼悲愴的號角聲響起,密密麻麻的蠻子大軍開始衝鋒,山道本就狹窄不容易通行,黑火堡守軍又在城門前設好鹿角拒馬等物,因此蠻子大軍雖多,真正能參與攻城的少之又少。


    蠻子大軍最先攻擊的地方是城門,因為在他們的認知中城門最為薄弱,但是程光早就下令將城門堵死。蠻子奪城門的計劃沒成功,丟下幾十具屍體,轉而沿著城牆開始往上攀爬。他們久居山中極其擅長攀援,即使沒有雲梯等物也能夠爬到城牆之上。


    眼看他們就要登上城牆,程光的嘴唇不停的發抖,他狠狠心咬咬牙道:“淋熱油!”


    嗤啦!守兵將盆中的熱油順著城牆潑下來,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焦糊味,蠻子士兵成片成片的往下掉,就像是下餃子般。熱油暫時擋住蠻子的攻勢,並且領城牆變得非常滑,蠻子想徒手登城,已經是不可能了。


    “上雲梯,上雲梯!”蠻子的千夫長大聲的指揮部下,搬運攻城器械。


    城牆之上,程光狠狠的扇自己一耳光,克製住心中的恐懼,摘下背後的大弓搭上箭矢,瞄準城下大喊大叫的蠻子千夫長。


    嗖!箭矢脫弦而出,千夫長沒有防備,長箭刺穿他的皮甲,然後貫穿了他的心髒。


    千夫長重重的倒在地上,周圍的蠻子兵發生動亂,進攻方的步伐停滯下來。


    唿...程光出一口氣,然後繼續張弓點射城下的蠻子,他的部下發出興奮的喊聲,搬運檑木巨石更加賣力,一時間壓製住蠻子的勢頭。


    但是好景不長,千夫長戰死之後,蠻子大頭領立馬派出新的千夫長,指揮蠻子大軍攻城,並且雲梯、衝車已經運到城下,城門被堵死了,蠻子便推著衝車撞擊城牆。


    三輛衝車一起發力,城牆開始簌簌的落塵土。程光不能任由蠻子兵撞城牆。他大聲喝道:“弓箭手,發射火箭,燒毀蠻子的衝車,床弩手發射弩箭,攻擊蠻子的攻城器械。”


    黑火堡唯一一座能用的床弩,上盤索的時候發出吱呀呀的聲音,隨著程光一聲令下,床弩兵鬆開懸刀。砰!一杆嬰兒臂粗的弩箭,砸向蠻子的攻城器械,貫穿一輛簡易衝車後,並且將兩名蠻子攔腰而斬。漫天的火箭落下,給蠻子造成極大的殺傷,蠻子的攻勢再次停頓下來。


    蠻子大頭領氣得直跳腳,忙讓己方的弓箭手反擊,他們沒能造出箭樓來,便讓弓箭手登到山上向黑火堡射箭,反而比黑火堡更具居高臨下的優勢,而且周圍的林木被燒光了,弓箭手的視野開闊。砰,砰,砰!箭雨朝黑火堡傾瀉而去。


    程光瞪大眼睛,厲聲喊道:“快進城坳!”原來黑火堡的城牆之上,有壘好的圓形坳包,每個坳能躲進十餘名守兵。不過雖然躲過箭雨,但是城下的蠻子已經快攀爬到城頭。


    蠻子的弓箭手仍然不停的射箭,再躲下去的話,蠻子就要爬上城牆,到那時離城破就不遠了。


    程光心中有了決斷,他深吸一口氣,然後下令讓弓箭手反擊,其餘守兵用檑木巨石將蠻子砸下去。嗖,嗖,嗖!箭雨覆蓋黑火堡,不停的有士兵倒下來,不大會就損傷上百人,蠻子的弓箭手還在繼續射箭,雖然對方箭矢的箭頭是骨頭所製,但射中人之後仍然能奪命。


    而且上次攻城結束之後,蠻子將守兵射出去的箭矢收集起來,這次通通還給了黑火堡。


    看到同伴不停的倒下,有些沒有死去的兵卒,發出的淒慘的哀嚎,城下的蠻子像是蝗蟲般根本殺不完,守兵內心的恐懼加劇,若非程光之前斬殺意圖棄城的校尉,震懾住一眾守兵。恐怕他們堅持不了多久,就會從城牆上撤下來,不過他們距離崩潰不遠了。


    蠻子如同潮水般的湧來,程光不知道自己揮了多少次大刀,反正刀刃已卷,他也身中數箭。似乎要守不住了,不過他仍然不打算棄城而逃,此時他想起常去喝酒的酒館,他的左鄰右舍,他家的老仆成程老三,他遠嫁他鄉的女兒,以及他的亡妻。


    “素兒...放心吧,隻要我還有一口氣,絕不會放蠻子過黑火堡,傷害到我們的女兒!”


    他扔掉卷刃大刀,拔出佩劍鼓起全身的力氣,高聲喊道:“兄弟們你們都是好兒郎,再堅持一會,援兵很快就會來!”


    守兵都知道沒有援軍會來,不過他們不願戳穿主將的謊言,現在死守黑火堡會死,棄城而逃仍然會死,既然注定要死,那就死的轟轟烈烈些吧!至少被人記起時,會說黑火堡的守兵沒有孬種,他們會記得吧...


    弓箭手拉弓的速度加快,守兵拖著沉重的雙腿搬運檑木、巨石,每個人都在拚盡全力,雖然他們怕死怕的要命!


    “差不多了...該結束了!”蠻子大頭領看出來,守兵已是強弩之末,他讓心腹向各千夫長傳達他的命令,先爬上黑火堡的士兵,等到冀州時可以先行劫掠!


    “殺啊,衝啊!”在賞賜的誘惑下,蠻子大軍開始拚命,不停的有人登上城牆。


    程光眼中流露出一抹決絕和悲壯,他高舉長劍喊道:“將士們,誓與黑火堡共存亡!”


    “喏!”守兵發出悲愴的聲音,屹立在城牆之上,雙眼憤恨的盯著城下的蠻子。


    “素兒...我...我要來找你了!”


    蠻子攻上城牆,跟筋疲力竭的守兵廝殺,很快就開辟出一大塊空地,蠻子源源不斷的爬上城牆,程光揮劍的手越來越沉重,他的眼神流露出對死亡的絕望。


    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大喊:“將軍,援軍請求進堡壘!”


    “援軍...援軍?”程光打了一激靈,立馬恢複神智,厲聲喊道,“快開城門,讓援軍進來!”


    “喏!”


    “將士們,援軍到了,大家加把勁,一定要守住城牆!”程光雙眼迸射出光芒,揮劍斬殺一名蠻子,救下一名心存死誌的守兵。


    “快,快登上城牆,趕跑蠻子!”


    一名身披黑甲的將軍,在城牆下指揮若定,程光扶著城牆喊道:“城下的將軍,你們是何人的部眾?”


    “鎮北將軍北冥寒!”


    “北冥寒?”程光想了一會,忽然皺起眉頭,“是亂臣賊子北冥寒,怎麽會是他?”


    他轉念又一想,黑火堡落進北冥寒手中,總好過被蠻子攻陷。


    於是他喊道:“多謝馳援,北冥寒將軍,快請上來吧!”


    一身黑甲的北冥寒從馬背上跳下,然後徑直往城牆之上走去。


    與此同時黑火堡的南麵,又趕過來三騎,其中一人是黑火堡的守兵,他看到源源不斷的援兵走進黑火堡,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哽咽著說道:“援兵...真的有援兵!”


    言畢,他一陣風的衝進堡中,而李歡和鳳羽停了下來,看著黑甲戰卒有序的開往黑火堡。


    “大炎朝的州牧、郡守,聽到蠻子打過來的消息,不派一兵一卒馳援。反而是北冥雪的走狗,二胡寇北冥寒過來支援黑火堡,這還真是莫大的諷刺。”


    “李城主,北冥寒過來支援,很有可能是打得鳩占鵲巢的主意,如果胡寇要從冀州發兵中原,這裏就成胡寇的陽關大道了。”


    李歡歎口氣說道:“就算我們明白北冥寒入主這裏的後果,可是現在也沒有反製他的辦法。聽守兵講,他出去求援時,黑火堡的兵隻有千餘人,現在半個月過去,恐怕幸存者寥寥無幾,要想反製北冥寒,實在是難啊。”


    鳳羽看著黑火堡說道:“如此說來,我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北冥寒拿下黑火堡?”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走吧,上次跟北冥寒交戰,他的部下中有不少人認得我,在這待的太久,徒生是非...”


    鳳羽點點頭,兩人再次調轉馬頭,離開了黑火堡。


    黑火堡的城門前,一名黑臉武將看著李歡的背影,納悶的說道:“這人的背影怎麽看著有些熟悉?”


    當他看到對方的坐騎之後,拍掌大叫道:“原來是他,馳風城的李歡!”


    上次敗在李歡手中,黑臉武將蘇平一直耿耿於懷,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當下他就想派兵追殺李歡。不過他想起北冥寒的命令,以後遇到李歡要放他一馬,這樣人情就兩清了。


    蘇平咬咬牙,恨聲說道:“算你好命,下次見麵必然擒殺你!”


    他旋即帶重甲兵趕到堡中,往城牆之上輸送箭矢,反製該死的蠻子!


    有了北冥寒生力軍的加入,蠻子好不容易開辟的空地,被北冥寒的大軍吞噬。


    “眾將士聽令,合力將蠻子趕下城牆,弓箭手壓製蠻子的弓兵!”


    北冥寒手持兩柄短矛上下翻飛,城牆的蠻子沒人是他的對手,主將如此勇猛,他的部下士氣如虹,將城牆的蠻子打的落花流水。


    黑火堡的守兵也爆發出餘力,很快就奪迴城牆,隻剩下零星的蠻子孤軍奮戰。北冥寒下令鉤鐮兵將蠻子的雲梯推到,再讓人搬起巨石砸毀蠻子的衝車。


    蠻子大頭領見拚死拿下的城牆,再次落進敵人手中,他氣的哇哇亂叫!


    無數的箭矢,如同飛蝗般從城牆上飛出,落在蠻子大軍中,帶起蓬蓬血花。而且一發利箭居然徑直朝大頭領飛來,原來他篤定這次肯定能破城,在部下登上城牆時,他便率領中軍往前,離黑火堡非常的近。


    暫時壓製蠻子的攻勢,北冥寒走到程光麵前,抱拳道:“將軍怎麽稱唿?”


    “黑火堡守將程光。”


    “程將軍,現在蠻子士氣衰落,正是出城攻打他們的好時機,請下令開城門吧,我派兵出擊。”


    程光詫異的說道:“堡壘之外的蠻子不下萬人,北冥將軍帶了多少人?”


    北冥寒說道:“三千輕騎兩千弓箭手,還有一千重甲兵。”


    程光歎口氣說道:“這兵力不占優勢...而且我已下令將城門封死,恐怕北冥將軍不能出堡了。”


    “無妨,城門封死可以搬開,程將軍若是擔心我軍兵敗蠻子趁勢反攻,可以在我的部下出城之後將城門關起來,我帶來的兩千弓箭手,留在這幫程將軍守城。”


    “這...”程光在心中思量一下,他的部下死傷的隻剩一百餘人,每人都是無盡的疲憊,大勢已去啊。同為炎族人,將此堡交給北冥寒,總好過給蠻子占據。


    他不再堅持,開口說道:“黑火堡交由北冥將軍接管,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北冥寒也沒有推辭,旋即下令讓蘇平搬開封門巨石,準備出城攻擊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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