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熱氣在天地間肆意蒸騰,地裏的禾苗,悄無聲息變成待嫁姑娘。


    神態赫然的垂頭,等著農人的收割,成為果腹的新糧。


    家中有田的農人,早早的守在田間,讓糧食再曬一天陽光,就動鐮收割。


    而後來到馳風城的人,都是沒有田地的,他們眼巴巴的看著,興高采烈的田農。


    眼中羨慕有之,卻並無妒害之心,皆因新來的典農中郎將,已經下了令,要帶著他們屯田。


    不出意外的話,明年他們都能吃上新糧,也許更快些,等到秋日...


    老孫頭一家,剛到馳風城不久,在這邊是半尺地也沒有,不過也沒餓著肚子。


    每天都能到李歡開設救濟棚,領到一家的吃食,有時候還能吃上肉。


    他們這些人,曆經辛苦的來到馳風城,就是想得到庇護,以及能吃飽飯。


    老孫頭蹲在田埂上,東瞧西看喜不自勝,若非這塊田的主人,在旁邊看的緊。


    他真想拽下一捧苗穗,好好的聞聞收獲的香味。


    “我說老孫頭啊,你趕緊出來吧,俺們一家要動鐮了。”


    老孫頭蹲著轉個身道:“你們收你們的,我不會擋你們的道。”


    田地的主人,常福常老漢,將毛巾似的布條,往額頭上一係。


    長滿繭子的大手一揮,家裏的男丁,嗷嗷的叫的進田。


    拱起黝黑的脊背,撅著布滿補丁的褲子,每一鐮下去,都用盡全力。


    老孫頭吧嗒著嘴道:“常老漢其他家都還沒動靜,你這麽著急幹什麽?”


    常老漢弓身收割,頭也不抬的說道:“我是被你看怕了,還是收到家中安心。”


    老孫頭急了眼道:“常老漢你這話什麽意思,好像俺老漢偷你似的。


    我實話告訴你吧,李將軍已經下了令,讓我們去開墾荒田,明年我們也有新糧吃。”


    常老漢嗬嗬笑道:“那你在這纏著我作甚,還不快去開墾你的田。”


    聽到老孫頭可以開墾荒田,常老漢一點也不羨慕,方圓數百裏無主之田多的是。


    隻要肯下力氣,每人都能有十餘畝田,可是田跟田也有差別。


    他常老漢家的田,絕大部分都在馳風城五十裏以內,有城中的駐軍庇護,誰也別想搶糧。


    老孫頭見常老漢無動於衷,站起身走過去,神神秘秘的說道:“俺老漢要開墾的田,旁邊有李將軍的兵,是驍騎營和神臂營。”


    常老漢停下鐮刀,直起身眼神火熱的看著老孫頭。


    老孫頭心裏毛毛的說道:“常老漢你可別起歪心思,那邊的田已經劃分好了,老漢我還按了手印。”


    常老漢熱絡的說道:“老哥咱們打個商量如何,我用我家的田,換你未開墾的田怎麽樣?”


    老孫頭眼珠轉動道:“你打算怎麽個換法?”


    常老漢故作大方的說道:“用老窩山那邊的田,按兩畝換你一畝,怎麽樣我夠意思吧?”


    老孫頭眼珠一翻道:“去去去,老窩山那邊的田,離馳風城有一百二十裏,我選中的田就在兵營旁邊,傻子才跟你換。”


    常老漢循循善誘道:“你要是同意換的話,今年地裏的糧食,也歸你們家。老哥你仔細想想,那可是新糧啊,城裏多少人吃不上呢!”


    老孫頭吞咽口水,強忍住交換的念頭,咬咬牙隨後說道:“不行,俺老漢不傻,天殺的胡寇指不定啥時候過來,還是靠著兵營安全。”


    “老哥你別走啊,你要是覺得吃虧,咱們還可以商量。”


    老孫頭頭也不迴的走開,他要趕緊迴去,問問馬大人到底啥時候,準許他們動鋤頭。


    自從李歡入主馳風城後,來馳風城做生意的商人,日益增多。


    腰纏萬貫的大戶,更是削尖腦袋,往馳風城裏擠。


    實在擠不進去的,就在旁邊的衛城落穩腳跟,他們倒也自在。因為這裏沒有李歡的兵卒,所以一些上不了的台麵的手段,可以盡情的施展。兩家財力雄厚的大戶,聯手將衛城瓜分,以庇護安全為噱頭,收取在衛城落住的費用。


    中午時分,外邊暑氣難當,從外邊走進屋中,就像洗個澡似的。不過這些富人家,都有消暑的手段,深挖在地下的窖坑,裏麵盛有冰塊,深井之中有用涼水浸透的瓜果。


    以他們的財力,可以輕鬆的越過金鎖關,在其他州郡過上安定的生活。


    可是富貴險中求,在他們眼裏,現如今的燕州,到處是發財的門道。就單論跟胡人部族做貿易,賺來的錢就讓人難以想象。


    更何況還能收購大片的土地,要萬一胡寇被拒在鎖奴關外,那麽他們積攢下的財富,能保子孫十世富貴,成為首屈一指的大世家。


    楊家的當家人楊雄,坐在避暑廳中,在躺在涼椅上昏昏欲睡。


    旁邊的四名侍女,兩個拿著扇子,輕輕的扇風。另外兩個,則是捏著冰涼的果子,在楊雄身上輕輕的滾動。


    噠,噠,噠。


    外麵的響起腳步聲,楊家的總管,神色焦急的走過來。


    一名侍女輕手輕腳的走過去,將其攔下輕聲道:“老爺剛睡下,你最好不要驚動他老人家。”


    總管顧不上許多,推開侍女走到楊雄身邊,喚醒自家老爺。


    楊雄兀自睡得香甜,被人吵醒心中不爽,抬眼看到是家裏的總管,他不耐煩的看著對方。


    “這個時辰我要午睡,何事值得你驚動我?”


    總管在耳邊低語一番,楊雄臉色大變,急切的說道:“這事陳鬆知道嗎?”


    “小的已經派人,去富寧街告知陳老爺子。”


    楊雄揮手道:“你趕緊去著召集人手,隨時等候聽用,並再派人去請陳老爺子,我有要事跟他相商。”


    楊雄臉色晦暗不明,旁邊的侍女趕緊伺候他更衣,扇風的侍女加大了力氣。


    風吹的楊雄頭發亂動,楊雄忽然惱了,拿起盛著果子的金盤,往侍女的頭上砸過去。


    “用這麽大力氣,是想扇死你老爺?”


    侍女惶恐的伏在地上,連句辯解也不敢說,等待楊雄的發落。


    “算了,本老爺不跟你這狗東西計較,把地上的果子撿起來,吃幹淨滾出去吧。”


    侍女長長出口氣道:“謝老爺賞賜。”


    楊雄推開給他更衣的侍女,從趴在地上的侍女頭上跨過去,急匆匆的走向前院。


    總管召集起來的人手,已經在那等候。不過看他們的穿著打扮,不像是楊家這種富貴人家的仆人,反倒像是饑腸轆轆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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