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等人目不轉睛,看著李歡躬身朝北方拜謝,這些漢子的淚水,一下湧了出來。


    他們雖活著逃出來,朝夕相處的同伴卻死了。


    人的情緒隻要爆發,需要發泄完,才能幹其他的事情。


    李歡默不作聲,與戚海、俞堯二人,分守三處以防敵人追來。


    李歡覺得左肋鑽心的疼,隻要把那根羽箭,拔出來就好了。


    但是身邊無醫者,貿然動手會死人的。


    一炷香、兩炷香,王虎等人,甩幹臉上的淚水,對著李歡跪拜下去。


    “燕王府家將王虎,參見小公子。”


    李歡將他扶起來,目光掃視過眾人,沒有一個不帶傷的。


    “諸位高義,我李歡欠你們的...”


    “小公子,我等深受飛將之恩,本應隨他而去,卻苟活世間兩年,日夜受良心煎熬,而今方解脫。


    小公子的行為,我們都看在眼裏,逃亡的時候,你一直處於隊伍末端,那是最危險的位置。”


    王虎環視眾人,戰場上活下來的袍澤,隻剩下五人。


    這次狂打飛魚衛的臉,他們必然像狗一樣,瘋狂的尋食。


    之前的藏身地,已然不能再待,要給大家,找一個好歸處。


    “小公子若你不嫌棄,請收留我等。”


    “承蒙諸位信任,你們願留下,我非常的高興。


    隻是我此行,要前往燕州,將胡寇驅除...”


    “我等小半輩子,都在與胡寇廝殺,現年齡雖老,仍能為主公牽馬墜蹬。”


    這些人雖是燕王府的家將,但燕王府早已覆滅,明知飛魚衛布下天羅地網,卻慨然前來搭救世子,都是重情義的漢子。


    李歡朝他們一拜,沉聲道:“北冥雪心狠手辣,北冥寒隻能擋她一時,此地不可久留。


    我們快趕往期北山,我與人約好,在那裏匯合,然後從那進入燕州。”


    眾人不敢耽擱,忙翻身上馬,向西而行。


    俞堯、戚海兩人,駕馬與李歡同行。


    “主公,我有一事不明,你何時察覺出小五、小六,是飛魚衛的奸細?”


    “在攻打山寨時,我一邊給眾人掠陣,一邊觀察眾人。


    攻打灰斑寨時,小五、小六被山匪逼入死角,使的是飛魚衛一脈的招式。”


    戚海頓時想通了一些事。


    “主公,你一路讓我們挑山寨,不隻是為了訓練我們,還是為了找出奸細。


    這的確是好辦法,生死之間他們無法藏拙,會本能的使出看家本領。


    除去小五、小六,是否還有飛魚衛的奸細?”


    “還有兩名,隨著隊伍去了望樓鎮,不過有劉不守在,他們死的會無比淒慘。”


    “主公,這一路上你的行為,全都是裝出來的?


    你裝的太逼真,把我和戚海也騙過了。”


    “也不能說裝,這本來就是我製定的營救計劃,在計劃中的人物,沒有登場之前,我也不確定能否成功。


    所以撿“重要”的話,由奸細傳給北冥雪,讓她將心中想法互相印證,自以為設的局天衣無縫。


    把飛魚衛的目光,吸引到我們身上,再讓北冥寒、劉瀅出場混淆視聽,讓她篤定這是我所有的牌,最後由諸葛玥他們,前去營救目標。


    計劃能成功,運氣占了一部分,北冥雪需要時間,慢慢的把網撒開,我偏不給她時間,主動出擊打亂她的部署。


    而且,人難逃一個情字,北冥雪那樣冷血的人,也是有軟肋存在的。


    北冥寒是她唯一在意的人,愛之深恨之切,她被氣的火冒三丈,注意力被削弱,所以才能瞞過她。”


    俞堯恍然大悟道:“活該北冥雪失敗,主公的計劃一環扣一環,自己人都暈頭轉向,更何況是敵人。”


    戚海抱著他心愛的武器,冷不丁的說道:“隻是你一人犯暈,別牽扯上我。”


    “都是自家兄弟,分什麽彼此!


    主公,這計劃牽涉的人很多,你就不怕其中一環,被北冥雪識破?


    要是那北冥寒,顧念老情人,不站我們這邊...


    我們身陷敵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出師未捷身先死...”


    “計劃是死的,腦子是靈活的,她若改變方略,我便見招拆招。


    至於你說的要是,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我還有一張底牌沒出。


    這會冀州牧的人馬,正趕過去圍殺飛魚衛,北冥寒確實該顧念舊情了,在北冥雪麵前逞英豪。


    既還了人情,又能獲得情人歡心,他何樂而不為?”


    “太難了...”


    荒原外,飛魚衛正和騎兵廝殺,又來了一群蒙麵人,不由分說的亂箭齊射。


    “敵襲!”


    雙方停止廝殺,與蒙麵人對恃。


    付磊厲聲喊道:“爾等是何人?竟敢襲擊飛魚衛!”


    “這種貨色也能當上大統領?師妹,你太放縱他們了!”


    北冥寒調轉鐵矛,豪情萬丈地向蒙麵人衝殺


    “輪不著你來教我!”狹刀寒芒一閃,北冥雪如獵豹般撲殺過去。


    飛魚衛、騎兵,各自隨著首領,與蒙麵人戰到一起。


    這群蒙麵人,是冀州牧派過來的,目標是北冥雪和北冥寒。


    隻要將這二人殺死,冀州的飛魚衛,不成氣候,平北大營的士兵,也會群龍無首。


    那麽他獨霸冀州的願景,就會很容易的達成,在聽完劉瀅講述的計劃,他暗中決定趁雙方交戰正酣,一舉滅掉他們。


    冀州牧派來的人,準備的很充分,箭矢不要錢似的,往飛魚衛陣中灑去。


    “冀州牧,我誓要殺你!”


    北冥雪披頭散發,狹刀不停地收割生命。


    亂戰之中,個人的勇武終是有限,強如北冥雪,所受的傷也不止一處,她被十餘名蒙麵人圍了起來。


    這些蒙麵人的武器,是一種鉤索,甩到人身上,便會抓下一塊肉。


    見北冥雪身陷險境,北冥寒撥開羽箭,衝到她身邊,鐵矛左刺右擊,將蒙麵人一一刺殺。


    “他們人太多,快跟我走!”


    北冥雪咬牙切齒,冷冷的看著他,飛身上馬坐在北冥寒前麵。


    嗖,嗖,嗖!羽箭落在北冥寒的鐵甲上,他疼的後背喪失知覺。


    “列陣,隨我衝殺!”


    他緊咬著嘴唇,把敵陣撕開一道口子,往南邊奔馳,二十裏外是玉陽小城。


    隻要衝進城中,冀州牧就會有所顧忌,他不敢在明麵上動手。


    期北山,重巒疊嶂山勢險峻,是天然的屏障,把燕州和冀州隔開。


    山下有一座兵寨,前朝時還有兵卒駐紮,以防胡寇越山而來。


    武帝在位時,飛將李池長擊草原兩千裏,與胡寇鏖戰三年,將胡寇殺的膽寒,他們不敢輕易犯境。


    這裏沒有駐守的必要,便荒廢了下來。


    諸葛玥用一把長劍,心不在焉地撥弄篝火。


    一名年輕人,安靜的蹲在她身邊,其長相跟李歡有一分神似。


    劉瀅吩咐手下,隱在四周望風,她看了諸葛玥一會,貝齒輕咬朱唇,從坐騎上摘下酒袋,緩步走了過去。


    “你不用太擔心,李二花花腸子最多,隻有他騙別人的份。


    這袋子裝的是寒潭香,最解心熱,適合現在喝。”


    諸葛玥接過酒袋,痛飲一大口,後勁湧上來,嗆得她眼淚落下。


    劉瀅心中一軟,對她的敵意暫消,扶著她的肩膀。


    “李二他不會有事,我們要相信他。


    你看他人都沒露麵,就能算到我們兩個會遇見,並且賭定我們會聯手,齊心救出李清。


    我跟他相處的時日雖不長,但我很清楚,他這樣的人,做什麽事都留有退路,雖然偶爾會衝動,但總能逢兇化吉。


    我們就在這安心的等著,待他迴來之後,好好的跟他算賬。


    那個天仙似的女孩,他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諸葛玥破涕為笑,輕飲一口酒道:“她叫蓋綺羅,是歡哥哥的師姐,是在你之前認識的。”


    劉瀅柳眉一豎,佯怒道:“你這丫頭古靈精怪,我好心來勸慰你,你卻想給我下圈套。”


    諸葛玥笑道:“姐姐冰雪聰明,這次行動沒有折損,全靠姐姐籌劃得當,妹妹可是佩服得緊。”


    “得了吧,我不喜這些彎彎繞繞,我去把那姑娘叫來,好好跟她講清楚,你是最先認識李歡的,讓她別癡心亂種...”


    諸葛玥羞赧道:“不能這麽說,會傷害到那姑娘的。


    我看得出來,他們一家人,是真心待歡哥哥好。”


    “那我不管,我非要把她叫來!”


    劉瀅不顧她的勸阻,瀟灑的走過去,躬身行禮道:“蓋大俠救命之恩,我劉瀅無以為報...”


    蓋雲虛扶一下道:“當年我仗劍入宮深陷重圍,是你母親助我脫險,所以我不過是投桃報李,將你救出宮去,公主不用記掛在心。”


    蓋夫人神色激動,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你果真是公主殿下,怪不得薛寧、蘭亭,這兩個老鬼,敢不遵堂尊令。”


    劉瀅嫣然一笑道:“趙堂主莫怪,薛長老他們心懷愧疚,一直躲著,不敢來見您。”


    蓋夫人秀眉一挑道:“能躲到那裏去?


    殺北冥雪的鷹爪時,我就認出他們了,當時沒工夫搭理他們,現在有的是時間。”


    見蓋夫人俏臉如霜,劉瀅趕緊說道:“趙姨,他們馬上過來,想怎麽收拾他們,你順著心意來。


    我帶蓋姑娘,去那邊說兩句貼心話。”


    蓋綺羅聽到有人叫她,收迴心神茫然道:“你是...”


    劉瀅颯然一笑道:“那邊的姑娘,與你心裏的擔憂一樣,所以我過來,讓你們兩個坐在一起,我好開解你們。”


    蓋綺羅玉頰生粉霞,無助的看著蓋夫人。


    看著劉瀅把女兒拉走,蓋雲擔憂道:“歡小子身邊紅顏太多,綺羅心地單純,會吃虧的...”


    蓋夫人雖目露憂色,但斬釘截鐵道:“我們一天天的老去,綺羅終究要獨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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