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好幹。


    禾棠覺得自己好像是暈了幾秒鍾,但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嘴唇發幹。


    一片厚重濃鬱的赤色,一眼望不到邊。


    幹澀的空氣灼熱異常,禾棠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被風幹了。四周還有唿嘯的勁風,她爬起身,勁風刮過臉頰,鋒利如刀,像是要把她劈裂。


    她環顧四周,除了赤色什麽都看不到,是無盡的虛無。


    胃裏的不適已經褪去,身體被玻璃劃破的皮膚也看不出痕跡,她緩慢起身,聽到幹裂的風在耳邊唿嘯而過。


    四周的溫度很高,像盛夏的烈日在烘烤,微微張開嘴,灼熱的空氣裹挾著炙熱衝進喉嚨,拚命炙烤著喉嚨裏的水汽,禾棠隻好趕緊閉緊嘴巴,慎而又慎的唿吸,生怕一個無意識的用力讓身體本就殘存不多的水分被悉數蒸發。


    禾棠沒有去過沙漠,但幹涸無邊又荒涼的沙漠,或許就是眼下這樣吧。


    她為什麽會在這裏?明明上一秒還在和封辭對峙。


    禾棠猜想這應該不是現實世界,但她沒有想明白這到底是哪裏,思量無果後,她選擇抬起了腳。


    無論如何,先離開這個地方。


    左腳往前邁出一步,像是穿過了一層透明的膜,風變得更加暴虐。


    眼前赤色突然開始湧動,朝著同一個方向奔去,在即將匯聚的時候有轟然散開。


    禾棠眯著眼,兩隻手彎起攏在眉下,試圖看清楚遠方究竟是什麽,但終究隻看到深淺不一的赤紅,冥冥之中,還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氣。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環顧了周圍的環境,做了決定,既然不知道身處何地,那就先朝著赤色湧動的方向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禾棠覺得自己喉嚨快要幹裂開了,終於聽見了不一樣的聲音,是有人在低語,聲音不大,又很混沌,語速很快,根本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


    禾棠重新提起一口氣,加快速度,風突然變得更加凜冽,一道又一道的勁風刮過,掀起漫天的赤紅,她伸手去擋。


    “撕拉——”


    勁風不是如刀,而是真正像利刃一般,直接劃破了手臂的衣物。


    禾棠花了兩秒鍾思考是向著聲音的方向繼續前進,還是後退,腦中突然浮現出封辭的模樣,她緊了緊牙關,憋著一口氣,一鼓作氣地向前走。


    風越來越大,把赤色吹成褚紅。


    周邊的風夾雜著真實的利刃,在空氣中混亂飛舞,禾棠無法躲避,把被劃破的衣服一拳一拳纏繞在手臂上,然後用雙手護住頭部,咬著牙艱難前行。


    已經痛得麻木了,起初的刀刃劃破手臂,劃撥軀體,還帶著令人難耐的撕裂感和刺痛,但這樣的感覺不停重複,禾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忍下這樣的痛苦的,隻感覺有股本能在驅使她向前進。


    不停抬腳,不停前進。


    她甚至在思考,為什麽自己還能舉起手臂,為什麽雙手還在。


    血腥氣越來越濃鬱,耳邊的低語越來越清晰,突然,風停了。禾棠緩緩地垂下手,發現兩隻手臂都染上了一層濃鬱的赤霧,遮擋了手臂原本的模樣,她試著動動手臂,還好,還能控製。


    她抬起頭,正前方,是一扇墨藍色的門,在一片赤紅中顯得格格不入。


    禾棠上前,伸手推開這扇門。


    大門緩緩開啟,耳邊低語驟停,入眼是一片白茫茫。


    禾棠有短暫的失明,她閉上眼,緩了緩慢慢睜開眼,逐漸適應這一大片沒有雜色的白,她緩步走近。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禾棠猛的迴頭,藍色的大門在她的注視中飛快消失,隻留下和屋內相融的白。


    禾棠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冷靜,然後開始打量新環境。


    這是一間屋子,不大,但很高,四周都是牆壁,但除了白,什麽都沒看見,她仰起頭,在上方看到有團灰墨。


    摸索周邊的牆壁,試圖尋找可以上去的路徑。


    一番搜尋,什麽都沒有發現,她再度仰頭。


    突然!灰墨開始下墜!


    掉下來了!


    “砰——”


    劇烈的落地聲伴隨著散開的濃霧,讓禾棠睜不開眼,她不停用手扇動飄在自己麵前的濃霧,濃霧逐漸散開,伴隨著她手上的赤霧一同消散,她的手恢複成原來的模樣,光潔完整,沒有任何傷痕。


    但她沒有精神去關注自己的手,因為她的目光完完全全被眼前的龐然大物吸引。


    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牢籠中鎖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封辭。


    他渾身散發著藍光,赤身背對著禾棠,手臂環著膝蓋蜷縮在一起,背部肌肉輕微的抽動,像是在忍受某種痛苦。


    “阿辭!”


    “封辭!”


    禾棠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迴應。


    她心中一緊,當即衝上前去,雙手抓住牢籠的欄杆,被籠子突然生出的利劍刺破手心,發出一聲慘叫,險些跪倒在地,但籠子裏蜷縮的封辭,似乎沒有聽到,仍然保持著蜷縮的姿勢一動不動。


    忍著痛強行將兩隻手從利劍上拔出,傷口沒有流血,反而是閃殷紅的光,但鑽心的疼痛感卻無比真實,像是被利刃刺穿靈魂的痛,揮之不去。


    她咬著牙,挪動腳步到封辭的正麵,封辭正閉著眼睛,嘴巴一開一合。


    頓時,耳邊消失的低語聲再度出現。


    全是她的名字。


    “禾棠……”


    “棠棠……”


    “禾棠……”


    這裏麵關著的是她的封辭!


    “阿辭!”


    禾棠驚喊出聲,縈繞在耳邊的聲音如潮水般退散,封辭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緊接著,牢籠的門突然彈開。


    禾棠想也沒想,直接衝進去,但遇到了阻力,她迴頭一看,另一個封辭不知什麽時候出現,正拉著她的手。


    第二個封辭全身籠罩在一層黑霧中,隻露出了一張臉,臉上的表情很是空洞,雙眼沒有眼球,而是一片混沌的漩渦。


    禾棠當機立斷地往裏走,一邊奮力掙脫一邊去關牢籠的門,可手剛碰到牢籠的欄杆,彈出的利刃讓她險些被拖出去。


    她一咬牙,忍著痛握緊欄杆,用力往外推,牢籠的門碰到第二個封辭身上的黑霧,彈出密密麻麻的刀刃,逼退了第二個封辭,黑霧瞬間消散,連同封辭的臉。


    籠外歸於平靜。


    “啊——”


    禾棠再次拔出自己的手,疼得摔倒在地,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嘴唇也被咬得發白,本就幹澀的喉嚨經過大聲的喊叫被徹底撕裂,口腔裏盡是血液到的腥鹹,她咳了好幾下,但並沒有真正的血液流出。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可兩隻手完全使不上力,隻好用手肘撐著地麵,艱難地站起身,開始朝蜷縮著的封辭移動。


    突然,左側射出一道光箭,打在她的腳邊,似乎是在警告她不要上前。


    “阿辭,是我。”禾棠扯動快要裂開的喉嚨,艱難地發出聲音,再次向前移動。


    又是一道光箭飛出,禾棠閉上雙眼。


    並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她睜開眼,看見光箭停在右前方10公分處,在不停地顫動。


    禾棠心中一喜,加快腳步,數十根光箭同時射出,她咬著嘴唇,沒有停下。


    光箭全都停在她周身10公分處不停地顫動。


    終於,走到蜷縮著的封辭身邊,光箭像突然失去的控製,全都墜落在地上,又消失不見。


    禾棠跪了下去,深吸一口氣,慢慢伸出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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