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的人兒如受驚的野兔,驚叫一聲後開始劇烈的掙紮,雙手胡亂捶打,雙腳拚命亂踢。


    封辭的冷靜有一秒跑出他的身體,但他馬上把它拉迴來,然後壓住先前快要爆發的怒氣,用力抱住掙紮的人,帶著哭腔和劫後餘生的慶幸,哀求似的低哄,“是我,棠棠,是我。”


    掙紮的人停了下來,顫抖幾下,沉默了一秒,而後身子一軟,無力地跌落在封辭懷裏。


    封辭連忙把人接住,驚慌地問:“棠棠?”


    一聲壓抑的嗚咽如同落入水中的魚雷,砰的炸開,掀起驚濤駭浪,同時炸得封辭全身毛孔大開。


    “阿辭.....?”


    禾棠哽咽著叫出那個名字,感到環在腰間的雙手更緊了些,但沒有人迴應她的唿喚。


    一瞬間,繃了數小時的神經轟然潰散,一股難以言狀的疲憊和情緒如周遭的黑暗一般,朝她奔湧而來,不停吞噬著她,把她那藏在心底深處的恐懼悉數釋放,揮散在四周這廣袤的黑暗中,無限放大。


    直到那個聲音再度響起。


    “是我,我在,我來了。”封辭小心又用力的抱著懷中的人兒,對方原本嬌嫩光滑的皮膚,入眼、手觸,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痕,他感覺就像是用刀在他的心髒紮出一個口,生疼。


    “阿辭!”


    禾棠哭著叫了聲,緊緊迴抱住封辭的脖子,黑暗褪去,壓抑了許久的淚水開始決堤。


    “我在。”封辭輕聲安慰著哭泣的禾棠,重複地低語,“我在,我在。”


    “啊!他在後麵!”正在抽噎的禾棠突然掙紮起身,滿臉驚慌地指著身後,語無倫次地驚叫,“陳左明,他在後麵,在裏麵,他瘋了!他瘋了!!!”


    “別怕。”封辭用指腹輕輕撫去禾棠臉上的淚水,脫下自己的襯衣給她披上,然後蹲下去,把人打橫抱起,“有我在。”


    “嘶——唔——”小腿突然的受力扯動傷口,禾棠咬著牙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


    封辭立馬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慢慢發力,同時輕聲說:“棠棠,你可以抱著我。”


    她的頭靠在封辭寬闊厚實的胸膛上,聽著隔著衣物傳來的鏗鏘有力的心跳,感受著四周縈繞的專屬於封辭的味道,一直懸空的心緩緩開始迴落,被放大的恐懼和害怕也被一股溫暖的光驅散。


    再一次的,她攥緊封辭的背心,伏在他的胸口,低聲抽泣,宣泄著一直被壓抑的情緒。


    從那堆百合中醒來,到被封辭擁在懷裏,仿佛過了一整個世紀。


    聲聲嗚咽,炸開了黑夜的靜謐。


    淩晨1點07分,禾棠停止了哭泣,被封辭小心翼翼地抱上後排座,他剛鬆開手,就被禾棠緊緊抓住。


    “別走!”


    禾棠低聲哀求,聲音沙啞哀切,雙眼淚光盈盈,她的手指受了傷,隻用兩個大拇指搭在封辭的手背,封辭隻要稍稍用力,就能推開她。


    “我不走。”封辭沒有問是怎麽迴事,沒有問禾棠經曆了什麽,他隻是不停的重複表達,他在,他不會走。


    他輕輕托起禾棠的雙手,看到兩隻手的食指和中指指關節處腫脹,即使輕輕觸碰,禾棠也會因疼痛發出克製的低吟。


    封辭閉眼了三秒,才沒讓禾棠看見自己眼中洶湧的戾氣。


    這是他的光,是裝點了他整個黑暗人生的璀璨星河,他捧在手心裏小心嗬護的夢想,卻被人折磨成這樣......


    他咬緊後槽牙,垂下頭不讓禾棠看見他脖間凸顯的青筋。


    弄傷禾棠的人,他一定會讓對方付出代價,血與骨的代價。


    “噔嗒——噔嗒——”


    人在地上快速奔跑的聲音由遠及近,禾棠猶如驚弓之鳥,一下子繃緊身體,惶惶不安地坐起身。


    “封辭,我那邊沒找到。“禾言氣喘籲籲地說著,他根本就進不去那棟大樓,他在周圍轉了好幾圈後才放棄,迴頭準備去找封辭,看見他們的車亮了燈,這才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你找到...禾棠?!”


    一眼就看到車裏除了封辭還有個人,禾言立馬湊近,還沒觸碰到禾棠,禾棠飛快地躲進封辭的身後,上半身還有輕微的抖了兩下。


    “快走!他來了!他來了!”


    禾棠驚惶地搖動封辭的手臂,聲音裏滿是恐懼。


    “棠棠?”禾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喃喃地唿喚禾棠的小名。


    聽到熟悉的聲音,禾棠從封辭身後探出半個頭,看到一臉緊張關切又滿頭大汗的禾言,緊繃的神經徹底鬆懈下來,上半身越過封辭往前撲被禾言用手接住。


    “嗚哇——”禾棠抱著禾言的脖子,再也克製不住,徹底放聲大哭。


    禾言手足無措地拍打禾棠的背,心中異常酸澀。


    封辭把披在禾棠身上的襯衣攏了攏,示意禾言不要動。


    數分鍾後,禾棠的聲音漸小,變成了小聲的抽泣。


    “先去醫院。”封辭見禾棠冷靜下來,把她從自己腿上扶起,就要起身。


    “你去哪兒?”禾棠還在啜泣,但還是用力勾住封辭。


    因為哭泣,禾棠的聲音帶著鼻音和沙啞,柔弱可憐得不像話。


    “我不走,我去開車。”


    禾棠不說話,靠在封辭的身上不願移動,用沉默表達著抗議。


    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隻有封辭在身邊,她才能感覺到舒緩一些。


    封辭頓了半秒,從褲兜摸出鑰匙遞給禾言,“言哥你來開車吧,我指路。”


    這時的禾言才發現,封辭隻穿了件打底的背心,他的襯衣披在禾棠的身上,禾棠露出的兩條腿光溜溜的,左小腿的傷口觸目驚心,腳上也沒穿鞋,脖子和手臂,還有滲血的傷痕。


    禾言感覺一股氣從腳底瞬間衝破頭頂,他看著封辭睚眥懼裂,“誰幹的!”


    “先去醫院。”封辭翻出車上的毯子給禾棠蓋住,頭也沒迴地說,“人跑不了。”


    禾言的雙手握了又握,他深吸一口氣,轉身拉開駕駛室的門,“怎麽走?”


    車子發動,封辭一手摟著禾棠,一手掏出手機給陳同發信息。


    “通知警方,撤。”


    “還有,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陳左明,活著帶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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